郭二与商女暗自私通,府中上下没有人知道。待郭二出去,商女便也起来,对镜慵懒梳妆。一时,天色大亮,商女一如往常,跟着红儿一起到大堂摆茶设馔。因丸儿来了好事,肚子不适,怕夫人早起时没人伺候,便亲自过来,到大堂使唤道:“你们谁有空,到夫人的房里服侍去?”
红儿听了,正好见商女才来,就吩咐道:“你过去,也好锻炼一下子。”
商女点头答应,跟着丸儿过去了。到了门口,丸儿交代道:“一会儿夫人起来,会叫人的。你只管在这里候着,听见声儿,就赶紧进去。”丸儿说一句,商女点一下头。吩咐完,丸儿就退下去了。
等了一炷香的工夫,才听见里面夫人叫到:“丸儿,快端水进来!”商女听了,早备好了洗漱用的水,忙推开门进去。耶律沫然一见脸生,以为是丫头跑错了门,问道:“你是谁,那丸儿呢?”
其时,楚天玄正穿衣服起来,看了一眼商女。商女因忙回道:“丸儿姐姐说身体不适,要我来伺候夫人。”
耶律沫然一拍脑袋,笑着对楚天玄道:“瞧我这记性,昨儿晚上丸儿才告诉我的,我竟忘了。”
楚天玄先洗了脸,就出去了,到了大堂,因传召逍遥子庞绾。庞绾不知何事,匆匆赶来,问道:“不知上君有何吩咐?”
楚天玄道:“而今有两件事,需要逍遥子亲自去办:一是尽快赶到崂川村,查探朱将军接应粮草之事办的如何;二是到了崂川村,查探之后,若一切顺利,再赶去天国府地,与陈关河一道,引兵十万增援段文野和熊云詹。”
庞绾得令,即刻动身,跨马下山,直奔崂川村。赶到时,八大财佬、段休,以及朱向南正在玲珑塔内清点粮草。朱向南忙接着,问道:“逍遥子怎么亲自过来了?”
庞绾道:“天湖村粮草不多了,你们还是赶紧动身,我还要去一趟天国府地。”语讫,即跨马又离开崂川村,直奔天国府地。其时,耶律浑穹正在整顿军马,准备让陈关河引兵十万去增援段文野,见庞绾来了,因询问天湖村近况。庞绾说道:“那边恐是粮草不继,不过八大财佬和段尊老在崂川村囤积了十万石粮食,而今朱将军引兵五千,已去接应。另外,贼寇骑都护卫熊云詹已向我投诚,只是其忠心如何,尚待定论。”
耶律浑穹道:“那个骑都护卫,在极北大漠之地时,我就见识过的,实是个胆小怕死之辈。上君敢用他,那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因一面心中挂念着上官若妍,见太阳师上官天俊在旁,也不敢询问。
庞绾说道:“你这边准备如何?”
耶律浑穹道:“都齐备了。”一面命陈关河道:“你与逍遥子一道,引兵十万向净灵王宫靠拢,增援段将军。”
陈关河遵命,与庞绾一起退下去。上官天俊自始至终没说话,见庞绾走了,耶律浑穹因回头说道:“太阳师似乎有意见?”
上官天俊道:“我能有什么意见,这都是上君的安排。”
耶律浑穹问道:“那依太阳师之见,该如何呢?”
上官天俊道:“从这里引兵,向净灵王宫靠拢,须途经蚕丝镇。贼寇若在蚕丝镇设防埋伏,只怕十万大军一去不复返。”
耶律浑穹一听,醒悟过来,忙说道:“既然如此,刚才你怎么不提醒我?我这就去跟他俩说明白了。”语讫,就要出去。
上官天俊拦住道:“三郎不必着急,上君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用意。我们做臣子的,虽说不敢妄加揣测,但是心里必须明白,有时候表面上还是得装糊涂,就不知道那逍遥子是否看透了。”
耶律浑穹不解,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上官天俊道:“而今天下大势已定,驱除贼寇,收复天国,是早晚的事。我想,上君是在考虑战后的事情,及早谋划,以免措手不及。当初天国未蒙难时,上君与我就提过逍遥子,说那种人不用可惜,用了又怕太扎手,总之不好权衡。上君当然不会忽略,从天国府地向净灵王宫增兵,须经过蚕丝镇,或许是有意而为之。”
耶律浑穹恍惚听明白了一些,细思极恐,道:“照你这么说,上君连逍遥子都不放心,我等岂不是迟早为其刀俎上之鱼肉?而况,论起亲戚来,他还是我妹丈呢。”
上官天俊笑道:“伴君如伴虎,自古皆然。三郎倒不必担忧,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倘若上君真的是有意为之,一面在试探逍遥子,一面在试探三郎,可谓是一石二鸟。”
耶律浑穹道:“他试探我什么?”
上官天俊道:“功高震主,你说他在试探你什么?”
耶律浑穹不满,道:“这话是你说的,还是他心中就这么想的?”
上官天俊笑道:“不重要,重要的是而今三郎该怎么办?”
耶律浑穹忽而坐下来,指着上官天俊笑道:“我明白了,我说怎么绕不过来呢,原来我忘了太阳师还是上君的师父。罢了,我只求你告诉我,我下一步该怎么走?”
上官天俊道:“三郎只须修书一封,告诉上君,贼寇可能在蚕丝镇有重兵把守。上君看了,自然明白。”
耶律浑穹听了,急忙修书一封,遣人送到天湖村。楚天玄正与太阴师冷子枭对弈,闻说天国府地有信使来见,忙命人请了进来,拆开信封览毕,大笑道:“这个三郎,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古灵精怪的?”冷子枭因问何事,楚天玄将书信递给冷子枭。
冷子枭见了,笑道:“肯定是太阳师出的主意,也不能怪三郎。再说了,上君用人不拘一格,可行事的人就愿意多想。”一面就问道:“上君且告诉我,你是否真的对谁都不放心?”
楚天玄笑了笑,道:“我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关乎放心与否。只是那些下属们非要胡思乱想,我又能怎么办?我交代给他们的事,他们只要把事情办好了,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不会过问。帝王,只须把控大局,不必亲临战场,过多干预。”
冷子枭闻之,笑道:“那上君还不快快修书一封,让信使带过去给三郎,令其放心。另外,修书一封,告诉段文野,可令其引兵折道,直扑蚕丝镇,与陈关河的大军形成夹攻之势。”
楚天玄点头,即修书两封,各令信使沿途百里加急,一个送到天国府地,一个送到段文野手中。耶律浑穹接了书信,打开一看,见写道:
贼寇若于蚕丝镇设防,三郎可遣人告知逍遥子,在蚕丝镇外驻扎静候,等段将军引兵折道,形成夹攻之势,一举歼灭。
耶律浑穹看了,问上官天俊道:“如今该怎么办?”
上官天俊道:“照办!”
耶律浑穹会意,匆忙遣人告知逍遥子庞绾。其时,陈关河与庞绾引兵,尚有二十里,即到蚕丝镇,闻讯,忙止住军马,先遣哨探前去蚕丝镇。一时,哨探回来,回道:“镇外有防御工事,镇中又设有关卡,大军恐不宜通过。”
庞绾因问道:“守将是谁,有多少兵马?”
哨探回道:“龙都护卫古天煞,有二十万大军。”
原来,蚕丝镇离净灵王宫只有一百里,当初单于冽命赵长修和古天煞将兵马收拢,尽皆屯扎于净灵王宫周边。古天煞因看中了蚕丝镇乃兵家必争之地,于是劝谏单于冽道:“蚕丝镇乃咽喉要道,是保护净灵王宫的最后一道屏障,臣恳请引兵前去驻扎,以备非常!”
单于冽因得到消息,说骑都护卫熊云詹变节,龙颜大怒,此时听古天煞又要引兵前去蚕丝镇驻守,原本早已有了退兵离开天国的打算,只等薛不死那边来消息,故此犹豫不决,道:“我不想再冒险了,只等神都护卫那边探明敌情,我们就跨越鸿沟,退出天国。”
古天煞心中不服,又劝道:“还没有到鱼死网破的时候,这天国的大局,还是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圣上怎能畏首畏尾,自暴自弃呢?若圣上担心,臣可引二十万兵马,死守蚕丝镇,也好抵挡流匪,给圣上足够的时间撤退。”
赵长修不同意,道:“流匪而今拥兵约合百万,早已不似先前。龙都护卫引兵前去蚕丝镇,岂不是深陷重围?”
古天煞反驳道:“总得有人殿后,盯住流匪追袭!”一面对单于冽道:“请圣上恩准!”
单于冽又思忖半晌,回头对古天煞道:“爱将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
古天煞点头,亲领二十万兵马,前去蚕丝镇驻守。单于冽一面遣人,去鸿沟边界向薛不死打探消息。不日,哨探回来,向单于冽禀奏道:“薛统领说,鸿沟界外仍有中土大兵集结的迹象,暂不宜渡过。”
单于冽听了,心如死灰仰天长叹道:“想我单于王国,威震大漠,难道要在这天国覆灭吗?”
赵长修劝慰道:“圣上这样,我们做臣子的,死无葬身之地了。我们与中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圣上可派一说客,前去讲和。若此计不成,我们也只好强渡鸿沟了。”
单于冽闻之,忙问殿上各大臣道:“谁可为使者?”一时,无人应答。
赵长修又出列禀奏道:“龙都护卫身边有一位士子宋义,可为使者。”
单于冽即命传召宋义。稍时,宋义赶来金銮殿跪拜,单于冽忙搀扶起来,说道:“此去中土游说,宋士子可有几分把握?”
宋义抬手禀奏道:“只五分而已。”
单于冽心中疑虑,道:“可否尽力而为?”
宋义道:“五分乃人为,五分乃天意。请圣上放心,此番游说若不成,我当以死谢罪。”
单于冽大喜,即斟满酒杯,递给宋义,道:“此乃壮行之酒,敬谢宋士子一片耿耿之心!”
宋义诚惶诚恐,忙又跪拜,举杯饮尽,道:“谢圣上恩典!”
单于冽即又亲拟一道旨意藏于锦囊,交给宋义,道:“到万不得已之时,再开锦囊。”
宋义领命退下去,跨马走小路,直奔鸿沟边界。一时,又趁夜悄悄渡栈道,过桥梁,不想被对岸哨兵拿住。而中土边陲的守将,正是霍宗。霍宗听闻拿住了一个番邦贼寇,因亲自提审,见面时,旁边士兵死死摁住,那人就是不下跪。霍宗一摆手,道:“来者系谁,且报上名来!”
宋义曾在中土边陲见过霍宗,丝毫不惧,道:“我乃噬元国人,姓宋名义!”
霍宗故作不知,道:“我听说噬元国人不在北方好好待着,专门穷兵黩武,而今兵燹天国,弄得是生灵涂炭,怨声载道,可有此事?”
宋义慷慨激昂地回道:“什么是穷兵黩武?我单于王国是顺天应命,到天国去褫革流弊。天国千年不变,墨守成规,纵使我们不去,还有别的邦国觊觎。因为我们的到来,他们做了变革,应该感谢我们,而不是怨愤我们。再说了,自有文明历史以来,哪有不经战火焚烧的?牺牲也是一种选择,优胜劣汰更是自然的规矩。”
霍宗听了,大笑道:“好一个摇舌鼓唇之徒!”立时就变色道:“如你所说,你们是去天国造福了,天国人应该感谢你们,可是天国人的反应如何?据我所知,天国上君而今已集结百万之军,打得你们是节节败退!你们造下那么多的杀孽,还敢大言不惭,自说自话!”
宋义反驳道:“自古成王败寇,江山社稷乃能者居之。”
霍宗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单于老儿却派你来做什么?”
宋义道:“天国非久居之地,圣上不愿再与天国结怨,欲撤兵回到极北大漠之地。怎料,你们却在鸿沟界外集结兵力,为避免两军冲突,圣上特派我来告知飞将,请许三舍之地,让我大军通行。”
霍宗藐视道:“我若是不放行呢?”
宋义闻之,突然掏出一匕首,往掌上一抹,顿时鲜血淋漓,道:“我噬元国将士,个个骁勇善战,如若飞将决意与我军过不去,那只好背水一战,血溅疆场了!飞将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亡徒不可扰,穷寇不可追。我们也不是怕飞将的大军,而是为避免更多的生灵涂炭,来请求飞将顾念苍生之德,莫与兵戈相向。再者,中土与番邦历来互不侵扰,你们的陛下也不希望看到两国结仇。”一面撕下身上的蚕丝布,包扎掌上的伤口,接着说道:“我听说你们攻下了天玄寨,可你们知道那楚天玄因此恨之入骨吗?在天国,几乎人人都说那楚天玄乃帝王之象,我们为避其锋芒,所以才撤军。可他楚天玄的真正目的,却不仅仅是在天国称王,还要借着为天玄寨三千守兵报仇雪恨的口号,进而霸占整个中土。飞将且细思,咱们不是敌人,而是盟友。”霍宗闻之,忽而陷入沉思。宋义见状,忙将单于冽交给的锦囊打开,对霍宗道:“圣上的意思全在这里了,请飞将不吝览阅。”
旁边一带刀侍卫接了过来,递给霍宗。霍宗从锦囊中掏出一块绢帛,上面有几行字迹,写道:
单于王国,偶遭荆棘之险。今欲借道中土边陲,日后必与中土皆为秦晋之好,世代不违此衷!另请告知中土陛下,三年之内,番邦愿年年进贡,以示友好!
霍宗览毕,一时拿不定主意,因遣一人急忙飞报京畿。
萧典得讯,急忙传召各文武大臣商议。自从章万道私自攻拔天玄寨,被霍宗从边陲遣回京畿,心中不服。萧典念其祖上有功,只羁押了半年,降职处分,随朝列班,暂观后效。此时,闻得边陲来报,章万道因出列奏道:“番邦虽然凶悍残忍,但未与我兵戈相见。倒是那天国上君楚天玄,其居心叵测,野心勃勃,实不可与其共谋也!今番邦既然有意与我示好,何不纳此芹意,一致对付那楚天玄呢?”
萧典自认为楚天玄没那么可怕,况且又与天国有过秦晋之盟,犹豫不决,又问齐襄道:“齐相国意下以为如何?”
齐襄出列摇头奏道:“这事,不轻不重,不痛不痒,实在不好掂量。”
萧典不明白,道:“此话怎讲?”
齐襄扭头看着章万道,说道:“章将军当初若没有杀了天玄寨的三千守兵,此时我们大可以回绝那单于老儿,因为楚天玄此时已然成了气候。我们不能与之为敌,而应与之为友。但是,难以掂量之一之处,就在楚天玄会不会轻易放下仇恨,化干戈为玉帛。我们若答应了那单于老儿,放其大军通行,楚天玄百万大军不日就会挥师中土。我们若回绝了那单于老儿,他们必定背水一战,誓死突围,边陲戍守即使扛得住,也说不定楚天玄还是会挥师跨越鸿沟。”
萧典闻之,盯着章万道,恨道:“飞将把你遣回京畿,我不杀你,是念你祖上之功。你看你办的什么事,而今陷我于不义,进退维谷!”章万道慌忙跪下,不敢则声。萧典又对齐襄道:“依你之见,不论怎样,楚天玄挥师中土是铁定了的。既然如此,我就答应那单于老儿,也好有个盟军照应。”
齐襄道:“事情没这么简单。首先,并不知道单于老儿诚恳与否,如若放了他,楚天玄仇恨加剧,对我中土可能更加不利。其次,如若回绝那单于老儿,能暂时博得楚天玄苟同,也未可知。这就是难以掂量之二之处。”
萧典顿时恼了,道:“照你这么说,回绝与否,都有不是,那我该怎么办?”
齐襄回奏道:“其实,飞将在边陲集结兵力,就首先有了不是。而今,只可静观其变,让他们双方自己掂量,而我们只须见机行事。”
萧典会意,急忙遣人又飞报边陲。霍宗接见,打开书信一看,却是空白,思之良久,才去对宋义道:“陛下说了,这是你们双方自己的事,我们不便插手。”
宋义深究其意,虽然不满,但也只好这样了,因忙跨马渡栈道,过桥梁,赶去净灵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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