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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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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姊妹漫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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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玄传召朱向南,其时朱向南正与白小蝶在雪地里嬉戏,听闻上君传召,朱向南忙与白小蝶作别,赶去上君府邸。见了面告座,楚天玄开门见山道:“段尊老来了信息,八大财佬已经通过交易,买下了十万石粮食,如今正囤积在崂川村,我需要你带五千兵马去接应。”朱向南领命,正欲领兵符退下去。楚天玄又说道:“此次,你引兵五千,须从后山崖顶下去。”

    朱向南一听,不解道:“后山崖乃陡峭险峻之处,大军不宜通过。”

    楚天玄道:“我又何尝不知,正因为任务艰巨,才派你去的。山下三处营寨也都来了信,说离寨五十里开外,有贼寇三十万军驻扎的迹象。他们也是真够能忍,隐蔽丛中,躲了三个月而不发。而今,大雪封山,苍天既是给了我们机会,又是没有给我们机会。朱将军若从山前引兵,只怕到时候让贼寇发现,后面的事情可就不好办了。记住,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将囤于崂川村的十万石粮食运上山来。”

    朱向南犹豫一会儿,道:“敢问上君,这山中的粮草可撑到几时?”

    楚天玄笑道:“还是你精明,实话告诉你,只三日而已。”一面问道:“朱将军可有为难之处?”

    朱向南忙拱手回道:“倒是没有难处,只怕路上遇见贼寇的官差盘查,耽搁行程。”

    楚天玄道:“这倒不打紧,我半个月前已经修书一封,嘱托三郎分兵一万,去支援你。他们攻打天国府地,而今陷入了胶着状态,至于两军都在休整。”

    朱向南听了,始才放心,一面领兵符退了下去。楚天玄即又传召禁军统领卫北襄,道:“这山中兵力部署,怎么样了?”

    卫北襄回道:“保管他三十万大军有来无回。”

    楚天玄道:“这山中兵力合约二十万,又是大雪纷飞的时候,我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你,我希望你能以牺牲最小的代价,击溃贼寇来袭。”

    卫北襄回道:“请上君放心,这天湖村的地形我们是最熟悉的,而我又重新部署了防御阵营,等同于他们得到的情报是假的。如此,天时地利又人和,不管贼寇来多少,定叫他粉身碎骨。”

    楚天玄笑道:“我部下那么多的爱将,除了逍遥子,唯独你甚合我心。收复天国,只是我小小的一个夙愿。我要连中土一起拿下,那才是定鼎天下的时候。”

    卫北襄不料上君会这般吐露实情,知道上君无非是很信任自己,心中既是高兴,又有一分惊恐,忙俯身跪下,道:“上君乃天国亘古未有的明主,卫某一介武夫,只愿追随左右,共襄宏图霸业。”

    楚天玄道:“你可别妄自菲薄,哪里只是个武夫?自从上次与你讨论了打江山和守江山的道理,我就知道,这文武双全者,除了逍遥子,还是你。”

    卫北襄诚惶诚恐,再拜道:“这也是上君恩泽所到之处,才有天国钟灵毓秀的子民。”

    楚天玄闻之欣慰,大笑道:“你也不必跟我客气了,倘若某日我能挥师中土,这天国暂且交给你,你可愿意?”

    卫北襄不知其中之意,忙推诿道:“我并非天之骄子,又没有帝王之象,实不敢据一国而称王。”

    楚天玄又笑道:“谁要你称王了,到时候你自然明白我的用意。罢了,你且退下。”

    卫北襄俯身,小心翼翼地退出去。刚出府邸,伍天沁的丫头红儿不知因何事,急匆匆地往里赶,不意就撞到了卫北襄。红儿倒大大方方,笑道:“谢谢禁军统领大将军了。”

    卫北襄倒从未听人这样称呼自己,问道:“无功不受禄,你谢我什么?”

    红儿一摆手,道:“你不知道就算了,免得欠你一个人情,我还不知道怎么还呢。”

    卫北襄见红儿扎着两条辫子,搭在肩膀上,刘海儿齐到娥眉,乍一看去,竟也令人心驰荡漾。卫北襄忽而觉得造次,忙退开两步,不敢正视,抬手说道:“我究竟不知道帮了你什么,又要还什么人情?”

    红儿不耐烦了,道:“你一个禁军统领,怎么婆婆妈妈的?我说了不知道就算了,难道非要我说出来,欠一个人情,你才称意?快让开,姑娘那头还等我回话呢。”

    卫北襄挪了几步。红儿忙一脚蹩进府邸大门,进去直接向伍天沁回话,道:“五十两银子是给了那郭二的,可他哥哥不依,嫌少了,说:‘把人打得半死不活的,岂是五十两银子能打发得了的?’还唆使他的主子,再来这边闹呢。我就说了,凭他是谁,凡在咱们这边揽事的,就该看上君的脸面。”

    伍天沁不动声色,问道:“那大哥是怎么说的?”

    红儿努嘴道:“他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丑事都是从他府里出来的,他躲还来不及呢,当着我的面把郭二的哥哥好一顿骂,说:‘我养了一个心腹,你养了一个奴才,是你胞弟偷的醉春壶,你偏说是你转手送出去的,害我过去丢脸!’然后,不解气,又把郭二的哥哥也打了十大板子。这会儿,一对亲兄弟正共患难呢。总之,给了五十两银子,是那府里的主子收着了,至于他怎么抚恤下属,可不关我的事。”

    伍天沁听了,忍不住笑了,道:“你这个丫头,倒伶俐。这就是所说的‘小鬼难缠’,正经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的,都是英雄。似这般琐屑的生活,冗杂的人事,都难看你在眼里,就像小鬼似的缠着你,死不死,活不活的,那才叫一个真难受!”一面又说道:“既然收下银子了,也算是他给咱脸,以后见面还是一如往常,别失了半点礼仪。”

    红儿道:“那是自然的,给银子是一回事,认主子是另一回事。其实,我觉得,这五十两银子就不该给。”

    伍天沁听了,道:“你这丫头,又在想什么?你倒是说一说,怎么就不该给了?”

    红儿笑道:“姑娘细想,郭二是为什么被罚的,自然是犯了错才被罚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犯了错被罚,应该接受才是,我们罚他也是依据法规行事。而今,姑娘要我补偿五十两银子过去,岂不是让人知道我们罚的不对了。知道其中情由的还好,若不知道的,必定又是一场大闹。”

    伍天沁笑道:“哎哟,瞧你这张嘴,真是葫芦串子。就算是咱们占理,那边毕竟是咱大哥,就像随份子似的,也得拿出来一些孝敬。这就叫拗不过的世俗,只要有人,到哪里都一样。这就好比,你本姓姚,我叫你红儿,难道你连宗族都不认了?”

    红儿撅嘴道:“姑娘是这么说,可我刚才见了一个人,却一点世俗的味道都没有,完全就是个傻子。”

    伍天沁道:“你见了谁,说来我听听。”

    红儿走到伍天沁的身后,帮着理发扎髻,道:“还不是那个禁军统领么,他帮了咱们的忙,他自个却忘了。还是我多嘴,说要还一个人情给他,他竟糊里糊涂的,还要问我欠什么人情了。”

    伍天沁道:“那是人家心实,哪里是不知道的傻子。再说了,要他挡在门口,是他的职责。”一面扭头看了看红儿,笑道:“莫不是你心里有了人家,才觉得他傻呢?”

    红儿嗔道:“我没有,姑娘又打趣我了。”

    伍天沁道:“你还躲什么躲,我虽然未出阁,跟天玄哥只是有份无名而已,算是半个过来人。就你那点小心思,哪个女人看不出来的。”忽而,外面传话,说夫人过来了。红儿忙要起身躲去屏风后面。伍天沁道:“你躲什么,不用躲。”

    红儿道:“只怕夫人来要挑理了。”

    伍天沁道:“她挑什么理?”

    红儿道:“上君说是找到醉春壶了,可如今也没拿出来实物对证。姑娘今儿带着大伙满府邸翻个遍,也没找着,夫人心里肯定不爽快,要来说道说道了。”

    伍天沁道:“她不去上君面前挑理,跑我这里挑什么?你别躲着,你躲开了,见不着你,她反而该挑理了。”

    红儿依言,且垂侍一旁。稍时,丸儿扶着耶律沫然进来,端着一只醉春壶,笑道:“醉春壶是找到了,来见一见姐姐,也尝一尝这清香的茶水味儿。”

    伍天沁忙起身相迎,笑道:“这只壶端在妹妹手里,就像个宝贝似的,我可无福消受喽。”一面就让了座。

    耶律沫然坐下来,笑道:“咱们是姐妹,有福同享嘛。姐姐也别客气,看看从这壶里倒出来的水,是不是跑出一股清香的味道。”说罢,看了一眼红儿,道:“这丫头,我只见两回,人倒乖巧。”一面将醉春壶递给红儿,道:“你去沏一壶滚烫的热水来。”红儿领命下去,一时端了一壶热水进来,放在耶律沫然的跟前。耶律沫然又命丸儿道:“给姐姐和她的丫头各倒一杯,给我也倒一杯。你若爱喝呢,也倒一杯自己留着。”丸儿从命,倒了四杯出来。

    伍天沁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果然有一股清香的味道沁入心脾,因笑道:“这醉春壶可也真怪,不用茶叶,竟能喝出清香的味道。”

    耶律沫然道:“姐姐就孤陋寡闻了,这样的茶壶,唯独我耶律家族才有。”

    伍天沁问道:“只不知是怎么制作的,为何跑出茶叶的味道来?”

    耶律沫然道:“先在烧制时,用熏蒸之法。后在冷却时,用茶叶汁浸泡。成品一出来,已然不用泡茶叶,也能跑出清香的味道。”

    伍天沁闻之,道:“那得费不少的功夫。”

    耶律沫然道:“可不是么,除了能工巧匠,这样的精湛技艺,一般人还不敢领。我听大哥说,制作一个这样的醉春壶,须得四个人没日没夜地轮流看守,就怕火候不够,一连持续一个月。你想想,多熬人的。有的工匠撑不住,有死在炼炉旁的。”

    伍天沁闻之,顿生悲悯之情,道:“可怜那些工匠,造了福祉,自己却没命享受。”

    耶律沫然正抿茶水,笑道:“姐姐什么时候也大发慈悲了,也不像个菩萨,俨然母仪天下的样子。”

    伍天沁闻之,忽然顿住不说了。红儿机警,从旁插嘴道:“夫人是姑娘的妹妹,所以才替妹妹可怜那些工匠。发善心是有一点儿,母仪天下也并不全是,这泥制的陶瓷能有这样的绝品,是苍生的智慧结晶,所以姑娘是为这个而感慨万千。”

    耶律沫然听红儿很会说话,嘴角堆笑,扭头对丸儿道:“你这张嘴就没她厉害。”

    伍天沁笑道:“你又怪人家什么呢,若此时在沙场之上,只怕你的丫头比我的丫头强似百倍。人各有用,你也不能求全责备。”

    耶律沫然道:“话是这么说,可咱们毕竟是闺中妇人,打仗的事,还都归男人们。所谓‘三从四德’,教女而不淫,乐女而不荡,女人天生就该待在这方寸之地,以针黹为要。”

    伍天沁道:“那我可不乐意,凭什么女人就该被约束?女人应该和男人一样,共天下之事,否则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说白了,这全凭自愿,你愿意守在闺中,自然沦为男人们的牺牲品。你不愿意守在闺中,那些男人们又能把你怎么样?当初女娲补天,撒豆成人之时,也没有界定哪是男人,哪是女人,是我们自己非要分割开来,约束自己而已。这天下说是男人们的,我就不信,这女人难道就不能振臂一呼,令四海宾服吗?”

    耶律沫然笑道:“姐姐高瞻远瞩,我们凡夫俗子,是比不上了。可是那自古以来的规矩,你总不能熟视无睹。”

    伍天沁不屑道:“规矩是人定的,自然就可以改,必要时还必须大刀阔斧地褫革。别的不说,只看而今的天国,千年来墨守成规,坐享千年的太平,以为天下都是如此,不料一个番邦贼寇,不费一兵一卒,就霸占了天国。我们若还是不改规矩,将来怎么驱除鞑虏,怎么收复天国?世间万物,以此类推,凭什么女人不能登上金銮殿,同男人竞争呢?”

    耶律沫然扭头对红儿道:“你的姑娘将来要当皇帝,你可就是第一个上位的女官。唉,那个时候男人却要屈膝跪在女人的脚下,想想还真挺有意思的。”

    红儿笑道:“夫人说笑了,姑娘的意思是,有些男人做事还不如女人,这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优胜劣汰,这才是亘古不变的规矩。”

    伍天沁道:“对了,就是这个意思。”一面问了问现在旁边许久,却一句话还没说的丸儿,道:“丸儿是番邦人氏,你倒说一说,为什么要委身耶律家族?”

    丸儿心领神会,道:“单于冽挥师天国,生灵涂炭,虽然暂时占得上风,但是打仗到现在,他们似乎有些捉襟见肘,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上君和耶律家族,才是自然选择的优胜方。”

    伍天沁听了,高兴起来,对耶律沫然道:“妹妹你听听,你的丫头就比你眼界开阔。不是我说你,你要只是在闺中待着,日子一久,连下人们都会骑上来的。”

    红儿与丸儿两个听了,慌忙跪下,齐声说道:“我们并不敢,姑娘永远是姑娘,夫人永远是夫人。”

    伍天沁与耶律沫然忙各个搀扶起来,笑道:“又没说你俩,别吃心。像我们这样的主子,下人们以为多么的风光,其实真正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才知道,上层也有上层的苦恼。”

    丸儿不解道:“夫人与姑娘衣食无忧,又有什么苦恼可言呢?”

    耶律沫然先笑着说道:“这个你就不懂了,是人就会有苦恼。譬如,我要管理一大家子下人,不能薄了这个或那个,免生事端。在不同的下人跟前,又得讲出不一样的理儿来,让他们信服。唉,多少心都操不完的。”

    伍天沁接着说道:“再有,就是得处处防着,别再出了像今儿翻检时遇见的丑事。虽然打的是下人们,我们做主子的也有责任,哪个心里不是跟着过不去呢?”

    耶律沫然忙抚慰道:“姐姐别说这话,打了就打了,也是该打的。这醉春壶已经找到了,就是我带来的这只。姐姐也不必放在心上,跟自己过不去。等会儿,我就去大哥那边一趟,好好的说他,是怎么管束的下人,弄得两边都难堪。”

    伍天沁忙抓着耶律沫然的手,道:“这就是妹妹知道心疼姐姐,叫我更觉得惭愧。妹妹过去了,好好替我美言几句。虽然打了他的人,但好歹是上君的大哥。不看我的上君的薄面,也看妹妹的。”

    耶律沫然听了,以为伍天沁真的知道错了,道:“姐姐的话我记住了。姐姐也请放心,我这就过去,叫大哥别记仇才是。”语讫,起身就作别,抬脚出门,准备去耶律蒙尚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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