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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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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八大财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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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绾、澹台尊老和东西道圣四个人,在逍遥阁吟诗作乐,以酒助兴,直闹到半夜,四个酩酊大醉,各自歪到一边,沉酣入睡。

    翌日,东方既白,庞绾朦胧睁开眼睛,见身边除了段文野和卫北襄,再无其他人,因想起昨夜之事,忙问道:“澹台尊老和东西道圣三个人呢?”

    卫北襄道:“他们三个早已各自散开走了,还留下话,说以后不定某日,再来此逍遥阁痛饮。”

    段文野有些不满,道:“逍遥子只顾自己喝酒,我们跟着在此守护一夜不曾好睡,你醒来想的却是他们。”

    庞绾提剑起身,又笑问道:“我昨晚可曾有失态之处?”

    段文野道:“我是粗人一个,你问不着我。只知道你们四个说的话,人间从未听闻,怕是有些忘乎所以了。”

    庞绾笑而不语。卫北襄乃大户人家,少时读书,懂得天人合一的道理,因忙接口说道:“逍遥子不曾有失态之处,一时吟诗,一时醉酒,一时舞剑,与三个界外之人,似登宫阙,高谈阔论。我等凡夫俗子,实愧不能与仙客遨游,徜徉于大雅之堂。”

    庞绾一听说出来的话知书达礼,果然礼出大家,因心中喜欢,一面提剑离开逍遥阁,直奔薛不死的边防营地。然而,越接近营地,发现沿途的官兵越来越多。卫北襄说道:“看来咱们逃出了蚕丝镇,倒惊动了净灵王宫。”

    段文野因想起临走时上君的话,劝庞绾道:“我们一定是被盯上了,不如另行计议。”

    庞绾思索片刻,商榷道:“前方营地必然严防死守,你俩且找一家客栈,等我的消息。”

    段文野不放心,道:“逍遥子一个人怎么可以?”

    庞绾一挥手,道:“不用多说了,我一个人自有办法。”

    段文野只得作罢,因拱手说道:“上君需要逍遥子,请逍遥子务必要保全自己,可别为了一个徒弟而深陷重围。离此一里之外,是我爹爹曾经营的神龙客栈,我和卫公子暂且在那里栖身躲避,静候逍遥子尽快回来。”

    庞绾不多言,提剑离去。段文野即带着卫北襄赶去神龙客栈,赶到时却发现客栈焕然一新,进进出出,竟有不少来往的过客,门头依然挂着“神龙客栈”的匾额。段文野猛然觉得似乎是爹爹又回来了,忙大步流星进去了,果见掌柜的就是自己的爹爹,正在拨弄着算盘。段文野见酒桌上有几个官差,不便张扬,因放慢脚步,蹭到柜台前,低声说道:“爹爹怎么敢回来,贼寇正到处抓人呢!”

    段休抬头,见是儿子,后面站着一位年轻的公子,也不问是谁,笑道:“贼寇自然知道我不敢回来,可我偏要回来,反其道而行,这叫虎口拔牙,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忽然脸色一转,质问道:“你不好好在上君身边待着,难道是犯错被撵回来了?”

    段文野道:“爹爹误会了,因逍遥子……”

    话没说完,一队官差大约十个人昂首挺胸跨进来,为首者腰挎明月弯刀,正是赵司。段休忙使眼色,叫儿子且一边悄悄坐着,自己忙出了柜台,笑着迎上去,道:“我说昨儿做了好梦,竟是差爷来赏脸,一拨接一拨的。”一面往里面让,扯着嗓门叫小二道:“两大桌,十位差爷,上好茶喽!”

    小二早备好了茶水,端过来放桌子上。赵司坐了下来,猛地揪住小二往地上一摁,冷笑道:“告诉我,你可是流匪?”

    小二吓得哆哆嗦嗦,支吾不清。段休忙亲自倒了茶,送到赵司跟前,笑道:“差爷辛苦,这是我三天前才从路边捡来的,差点没饿死。”一面撸起小二的袖口,道:“差爷请看,瘦得都脱相了。我想着圣朝隆恩,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故而就让他递个茶,端个水,也是一件积阴德的事。”

    赵司一看小二果然瘦骨伶仃,猥琐不堪,倒不像是滋事的流匪,因听掌柜的盛赞当今圣上,心中喜欢,松开了手,对段休道:“我记得这神龙客栈荒废了些时日,你这个老东西倒会拣现成的,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

    段休躬身,笑回道:“差爷日理万机,只要四方宾服,安居乐业,就是百姓的福祉。所以,只有我们仰拜差爷,哪里能让差爷屈尊来见我们的?我是个无名的小辈,小本生意全仰仗差爷照顾了。”

    赵司听的是心花怒放,大笑道:“好你个老东西!罢了,我只是例行公事。我也眼见了,这客栈一片祥和,倒不似流匪横生事端的地方。”说罢起身,连茶水都不喝就走。段休躬身送到门外。赵司回头看了一眼匾额,道:“这名字怪俊的,回头我奏请圣上,给你御赐一个镶金的。”

    段休故作感恩,忙拱手跪谢道:“草民何德何能,愧不敢当!”

    赵司且不理,带队离去。段休起身进去,吩咐小二外堂打理,一面叫儿子到里间。卫北襄跟着,先进了一个雅间似的,馥郁芬芳,然后见段休转动了一下蜡炬的托盘,忽然就开了一道暗门。进了暗门,但见有一楼梯通往下面,卫北襄心想莫不是又有一间地下暗室。果然,循楼梯下去,跟一楼大堂是一样的宽敞,但见有八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客人,个个器宇非凡。

    段文野一见,因问道:“他们是谁?”

    其中一个客人起身对段文野笑道:“听说你小子跟着上君,当了将军,怎么就眼里没人似的,把曾经抱过你的叔伯们都给忘了。”

    段文野极力回忆,始终想不起来。段休笑道:“什么叔伯,让你说的他更糊涂了。”一面便引荐给儿子道:“这些都是爹爹生意上的伙伴,也是天国最富有的其中八个,小时候抱过你,后来辗转经营,来往的少了,所以你不认识。自天国蒙难,他们也是到处逃荒,但恨一腔热血,投靠无门。如今听说上君回来了,他们也想献出绵薄之力。”

    段文野且叫卫北襄一起坐下,道:“爹爹可真会蹬鼻子上脸,你还怕上君筹不到钱?你只有把钱乖乖交出来的份儿,那还是为了天国,应当的。打仗,终究靠的是武力。不过,上君那边我倒可以微言求请,以后等收复天国,兴许可以升任金銮殿。”

    原来这八个贾人,曾是天国极盛之时,富甲一方的八个大财佬,时称其名分别为:乔大,洪二,胡三,栾四,柳五,蔡六,荀七,秦幺。方才起身者,正是乔大。乔大一听段文野之言,有些不满,道:“我们面见上君,不说该与不该,难道就玷辱了你段家的名声么?罢了,我们是白来了。你们嫌弃,上君可不一定嫌弃。”说着,八个人起身就要蹬楼梯上去。

    段休忙躬身拦住,道:“犬子粗鄙不堪,出言不逊,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一面回身对儿子怒斥道:“你就是这样忠心侍奉上君的吗?信不信我去上君跟前,就说你不知好歹,看你这个将军有什么好显摆的!”

    卫北襄半天不吱声,见段文野有些下不来台,忙笑着岔道:“其实,真正的帝王,一要有统摄八方的气魄,二要有经邦治国的权术。文臣武将要有,工农商士也不能缺,上君若真是帝王,他自会权衡的。段将军没有坏心眼,不过是怕你们求请心切,莽撞了上君,倒适得其反了。”

    段休方才没来得及问,此刻听闻儿子带来的年轻公子颇有见地,像是个读书人,因躬身询问。卫北襄亦揖让回礼说明了。段休一听是蚕丝镇卫姓大户人家,因早年有些接触,惊讶问道:“不知令尊而今何在?”

    卫北襄答道:“贼寇入侵,天国蒙难,自此家道中落,爹爹积年成疾,哪里经受得住那样的打击,撑不到半年,就撒手人寰了。”

    段休闻之,不住叹惋,道:“想当年卫家煊赫一时,却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段文野没料到卫北襄如此会工于心计,甚为佩服。那乔大听了,心悦诚服,因又坐下来,指着卫北襄道:“这位年轻的公子说的好,谁还没有个想建功立业的私心,到时候跟随着上君果然收复了天国,赏个一官半职,也是给祖上添了光彩了。实话说罢了,一个手里拨着算盘的,终究不如一个手里抡着大刀的,我们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子孙后代想。这如今天国还没有收复,你们能想到前头,我们可不傻。”一面又对段休道:“如今我们应召来了,各自还带了几百号的门客与壮士,拢共两千兵马,一是看你的面子,二是真心愿意跟随上君,你就说怎么样?”

    段休忙斟茶给各位,笑道:“以后就是一起共事的人了,生什么气,上君那头等我去说就是了。”一面转头对儿子道:“正好你来了,咱们就一起返回天湖村,面见上君。”

    段文野道:“爹爹要去,只管去。我这边还有事,真走不开。”

    卫北襄怕误会了,忙将逍遥子庞绾一行之事说了。段休听了,道:“既如此,且先等一等逍遥子,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接应的。”

    乔大等八个人一听说是逍遥子,早有听闻,但恨没见过,因都点头应允,暂且在神龙客栈静候庞绾。

    庞绾自道上与段文野和卫北襄辞别,只身打探到薛不死的营地附近。因见营寨门口果然重兵把守,庞绾且待天色暗沉时,悄悄从侧面纵身跃入营地。一时,寻索半晌,挟了一个巡逻的士兵,才问到监押程沧溟的处所。庞绾且打昏士兵,屏息敛步,将走两步,忽听得一人气冲冲地过来,对两旁的侍从骂道:“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喂他吃饭?他不吃饭,你们就把他的嘴撬开,硬塞也不能把他饿着了!屁大点事也来烦我,屁大点事也做不好,这是统领吩咐下来的,他要是饿出个好歹,你我都别活了!”

    此人正是仝岑,因听侍从说程沧溟两天不曾进食,怎么伺候都不依,一面担心,一面又恼火,不得已要去亲自看看。旁边一个侍从且回道:“他不吃,就饿死他算了。他是哪里修来的福分,有的没的,全给他弄了来,连将军都吃不着的,我们累死累活的给弄了来,他却不吃。既然不好伺候,也别伺候了,等统领问起来,就说他自寻短见,怪得着谁呢。”

    仝岑一个巴掌劈下去,将说话的侍从一通乱骂,道:“放你娘的屁!他死了,统领要是怪罪下来,掉的是我的脑袋!你这油腔滑调的模样是跟谁学的,心眼就不瓷实,看来就是你们没伺候好他!”

    那侍从倒地,起身立定,不敢再回话。仝岑转身,匆忙赶去监所。庞绾暗暗跟着,发现路线正是方才被挟制士兵所说的,这才明白原来徒儿正在绝食抵抗,倒也不失逍遥门下的侠义之风。到了监所,仝岑与两个侍从进去。庞绾且在帐篷外用剑划了一个小缝往里探视,但见徒儿程沧溟形容憔悴,闭着眼端坐着。

    仝岑进去,见案台上摆满了美味佳肴,程沧溟却连看都不看,因笑说道:“听说天国的人,个个都有骨气。青龙少将师从逍遥子,更是侠义为先,非比寻常。不过,这饭总得吃的,否则哪里来的精神和毅力,岂不是做无谓的反抗?”

    程沧溟闭目回道:“这饭菜是好饭菜,可施舍饭菜的人不是好人,不是我没胃口,而是我没心情。贼寇就是贼寇,除了杀人越货,还有什么仁义道德可言?什么是精神,什么是毅力,从你们贼寇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耻辱!”

    仝岑闻之,登时怒道:“好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沦为阶下囚,还敢大言不惭,我告诉你,自古成王败寇,老子就是天,不杀你,是给你个机会,看来你不是个聪明人!”一面命左右侍从道:“把他给我摁住了,撬开嘴,往里喂!”

    两个侍从得令,一边一个,死死架住程沧溟,然后掰开嘴,将饭菜塞得满嘴都是。程沧溟因两日未进食,浑身无力,挣扎不开。正当此时,忽而一人掀帘进来,扑身倒地,哭着直喊哥哥。原来是程潇潇得知哥哥的消息,托房汗去前方营地告知古天煞,请求薛不死放人。古天煞也不好拒绝,又从前方营地回来,带着程潇潇一起来到薛不死的边防营地。

    薛不死却佯装不知,道:“必是属下们抓了,认作流匪,还没审问明白,犯不着先禀告给我的。”因此推得一干二净。

    古天煞心中明白,说道:“若不是神都护卫引兵驰援,我如今怕是已经沦为中土的阶下囚了。薛统领于我也算是有恩,而今又托蜀都护卫来借五万兵马,等拿下天湖村,平了叛乱,我不但将五万兵马如数奉还,并将战功全部归于神都护卫所有,奏明圣上。”

    薛不死故作惊诧,忙推辞道:“你我身为臣子,都是为圣上守江山,何必分得那么清楚。既然确定青龙少将在我的营地,我且亲自带你去监所,说不定就在那里呢。”说罢,出了营帐,在前引路。

    程潇潇因快要见到久已失散的哥哥,神情有些恍惚。古天煞一路搀着,到了监所门口,程潇潇就听到里面哥哥的挣扎声音,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急之下,踱步掀帘进去,见哥哥面容憔悴,被人塞了满嘴的饭菜,想是受了很大的苦楚,顿时扑通倒地,把哥哥搂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古天煞将要开口,那薛不死抢先一步,上前一脚踹开仝岑,又把两个侍从踹翻了几个跟头,骂道:“人家说青龙少将在我的边防营地,老子还不信,你们他妈的私自抓了进来,也不告诉我一声?”仝岑一脸的惊疑之状,正要开口,又被薛不死踹了一脚,道:“你就是这么伺候人吃饭的?营中那么多事,都指望不上你,给老子滚出去!”仝岑吓得带着两个侍从,屁滚尿流地爬了出去。薛不死又躬身忙向古天煞道歉道:“这是我用人不慎,还请龙都护卫多多包涵。”

    古天煞见程潇潇哭的伤心欲绝,也懒得计较了,对薛不死道:“你怎么用人我不管,这个人是我夫人的亲哥哥,我就带走了。”薛不死的目的已然达到,因此不拦着,又要派一队人马护送。古天煞婉言拒绝。程沧溟因方才一番挣扎,饿了两天,此时昏过去了。一路上,尽由古天煞背着,径直回到府邸。庞绾且一路悄悄尾随,伺机行事。进了古天煞的府邸,庞绾飞身躲在房顶,一时听得府中上下都忙乱了,原来听说二夫人找到了失散的哥哥,纷纷来探视。

    因程沧溟还昏迷着,请医诊断,大夫说道:“这是因饿而致体虚,只须喂服稀粥,他自然慢慢就会醒来的。”

    程潇潇放了心,叫可儿赶紧去热了一碗稀粥来,只喂了半碗,程沧溟渐渐睁开了眼。程潇潇见了,抱着哭道:“哥哥可算醒了!”

    古天煞因与程沧溟有隙,暂且退避出去。程沧溟睁眼见到妹妹,挣扎着起来,宽慰道:“妹妹别哭。”因见周边围了一堆的人,像是服侍的下人们,因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可儿心直口快,笑道:“这是二夫人的家呀。二夫人往常总念叨你,今儿可算团圆了。”

    程沧溟一脸惊愕,问妹妹道:“你嫁给谁了?”

    程潇潇害怕哥哥生气,低声泣咽道:“我做了人家的女人,又怕哥哥生气。可是,我又想哥哥要好好的活着。你要是嫌弃妹妹,等养好了身子再走,妹妹绝不怪你。”

    程沧溟听明白了,登时握紧拳头,恨道:“他是贼寇,一个没有人性的屠夫而已!妹妹糊涂,糊涂啊!”一面提声嚷道:“古天煞,你敢欺负我妹妹!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进来,别装孙子,老子要跟你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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