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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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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怀恩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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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沧溟正在碑前恸哭之时,忽闻得背后一声巨响,慌忙起身回转,但见无数星火似波涛一般奔涌过来。原来是薛不死的部下守将名唤仝岑,因哨兵来报发现暗夜不明擎举火把者,仝岑且带五百人马前去缉拿审问。一时,五百人马各个举着火把,似波浪一般蜂拥过来,仝岑抽出明月弯刀,指向程沧溟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程沧溟情知是逃不掉了,正欲拔出冷月青锋剑以死相搏,被管荛按住,小声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请少主以五千壮士英魂为念,暂且隐忍。”

    程沧溟无奈只得作罢,摁住剑鞘,昂首回道:“我乃天国子民,人称无邪少将青龙是也!”

    仝岑一听是天国人氏,慌令五百人马围了上去,笑指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也不白让你死,拿回去给薛统领好好盘问。”语讫,令左右缴了程沧溟的武器,将管荛一并押回去见薛不死。

    到了边防戍地,仝岑不觉冒失,先自大摇大摆地踱步进了营帐,只见薛不死光着身子与一位女子躺在床上颠鸾倒凤。仝岑吓得脸色铁青,慌忙跪下爬着出去了,到了营帐外仍自跪着守在门口。

    稍时,那女子穿戴好,遮住脸先出来,里面就传来薛不死的呵斥之声,道:“大晚上的不睡觉,你他妈的要死,进来不用先打报告吗?给老子进来!”

    仝岑吓得浑身哆嗦,又爬了进去,回道:“属下该死,因见门口左右侍卫不在,以为是偷懒去了。属下不放心,没多想,就进来了。再者,刚掳获了两个可疑的天国人氏,属下怀疑是流匪,不敢私自做主,带了来请统领裁决。”

    薛不死气犹未消,骂道:“门口站俩侍卫,我这里面……好了,别他妈的废话了……你不是说抓获了两个天国流匪么?这样的小事也来烦我,杀了就是了,让我裁决什么?圣上如今有令,但遇任何可疑之人,无需审问,立即正法!你个球囊操的,滚出去!”却见仝岑不敢出去,薛不死起身抽出明月弯刀,走到跟前,道:“怎么,难道杀个流匪,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仝岑磕头求饶道:“属下不敢,只是这两个人中,有一个自称是天国青龙少将……”

    话未说完,薛不死忙打断,惊诧道:“确定是青龙少将?”

    仝岑不敢抬头,回道:“是他亲口承认的,属下尚未详加审问。”

    薛不死即喝令道:“把人带上来!”

    仝岑仍是跪着爬出去,稍时捆着程沧溟与管荛,一起押进来跪下。薛不死一见两人,一个是年轻的公子,一个似是沉稳老练的管家,因曾听闻天国四大无邪少将,起身走到程沧溟的跟前,俯首看了看,再看一看管荛,道:“你俩什么关系,如实招来,可饶不死。”管荛闭目不答。薛不死因扭头问程沧溟道:“你是青龙少将?”

    程沧溟抬头,丝毫不惧,乜斜着眼,答道:“正是在下!”

    薛不死忽然笑道:“对了,我认识你。你不就是在鸿沟界外,中土边陲,携五千精兵,孤军深入,却打得古天煞十万大军狼狈不堪的程将军么?失敬,失敬,真乃一骁勇之将!”因见程沧溟身上没有武器,便问仝岑道:“他的武器哪里去了?”

    仝岑回道:“缴了。”

    薛不死道:“把它带进来。”仝岑出去,将冷月青锋剑带了进来。薛不死接过,拔剑出鞘,陡见一刃寒锋,似冲斗牛,因对程沧溟道:“我听说天国四大无邪少将,师从逍遥子庞绾,各个精通无极剑法。今将你的冷月青锋剑还给你,略施展一二,让我见识见识。”

    程沧溟不屑道:“师父说过,无极剑法,从无极之剑道,赏之不可亵玩,弄之不可杀生。非我轻狂无礼,实是不敢违背师训。”

    薛不死将剑按住入鞘,略觉可惜,道:“罢了,我也不强人所难。但我有一句话,说了你听着,自古良将爱英才,青龙少将有勇有谋,我薛统领看在眼里,很是赏识,不知青龙少将可否愿意推心置腹,做我帐下一员大将?”

    程沧溟一心只想驱除贼寇,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为阶下囚,听凭处置。但若是在战场上,听了这样的话,我的冷月青锋剑早已忍耐不住了!”

    仝岑一把摁住程沧溟的肩膀,怒道:“放肆,不识好歹的家伙!”一面对薛不死道:“这样冥顽不化的流匪,留他做什么,不如一刀结果了,正好取他的项上人头,杀一儆百给天国各地滋事的狂徒们!”

    薛不死因才借给古天煞五万兵马,虽都是为酋长效力,却无论如何总觉得是从自个身上割掉了一块肉,终归不痛快,早先就听闻古天煞府内藏着一位娇美的女子,如今成了二夫人,正是程沧溟之妹,便拦住仝岑,对管荛道:“我不管你跟青龙少将是什么关系,先放你走。但是你记住了,我不是要你找你的上君去,而是先去古天煞那里,捎个信儿,就说他的大舅子落了难,让我好生收留了。至于你,他怎么处置,是他的事。如若你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办,你身边这位年轻公子的性命可就不保了。”管荛耸身想挣扎,被薛不死摁住,笑道:“别动,我知道你俩的关系非比寻常,我也乏了,懒待问。看得出,你是个聪明人,就别干糊涂事。”说罢,命左右押着管荛出去,蒙上眼睛给送到离边防戍地五十里之外,才放开随他去了。仝岑不解,又不敢多问。薛不死又命仝岑押着程沧溟,道:“每日好吃好喝的给他,我桌子上有什么,他也不能少一样。这有些东西呀,是山芋就会烫手,别让那龙都护卫在我身上捯出毛病来。”

    仝岑这才明白其中深意,亲自押着程沧溟退下去了。那边管荛被放开时,睁眼只见一块村庄的界碑,篆刻着“崂山之隐,川流之谷”,因猛然忆起天国极盛之时,有一处享誉府地的崂川村。其时,崂川村被四面大山屏围,涧溪四处合流,潺潺迂回,而又物阜民丰,登高一览尽是亭台楼榭,置身其中但闻莺歌燕语,一派欣欣向荣,昌隆无极的境中阆苑,被天国时人誉为府地中的府地,而被界外高人澹台尊老见了,惊羡为世外桃源中的桃源。只是眼下因为战乱,界碑旁乱草丛生,颓垣断壁,不禁引得管荛荒凉之叹,凄楚之风。因一时也没得落脚之处,管荛且走下山去,正好看一看崂川村,暂寻个栖身之所。

    虽经战乱,这崂川村尚依稀可见当初烟柳繁华的气象。管荛到了村边,只见错落有致的檀木云阶盘桓直到村中央。正中央,恰是崂川村颇负盛名的十八层观雁塔,因先时上下缀以明灯,每到夜晚通体灼耀,故称玲珑塔。只是眼下没了明灯,又兼无人看护,风霜侵蚀,早已颓败的不像样了。管荛不走檀木云阶,且耸身一跃,跳到楼榭旁的一只破烂不堪的小舟上,随便抄起一根木棍作桨,闲适荡漾,迂回渐渐绕到玲珑塔下。玲珑塔旁有一条小栈道,通到塔底溪流边,管荛跳下小舟,循栈道进了玲珑塔,却见里面蛛网结尘,一层大堂内有铜身佛像,却没了头,不知去向。管荛深叹一口气,跪下且向佛像磕了头,起来拣了笤帚,开始扫塔。如此,一层又一层,到了第九层,便累得筋疲力尽,向塔外一望,已是黄昏。管荛丢下笤帚,铺了草将要休憩,忽听得楼上一层有谈话之声,因忙屏息敛步,向上探去。

    稍时,且听得楼上一人说道:“哎呀,我都说我是老顽皮了,不管俗中之事。你两个有事求我,我自当听着,可是老夫无能,恕我不能帮助两位施主了。”

    又一个恳求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可以不见徒儿,徒儿不能不见师父。如今天国蒙难,师父可以不管,徒儿却不能不管。”

    那第三个又说道:“难得见师父一面,不日又不知哪里找去。且请师父带着徒儿,也好尽日侍奉左右。”

    管荛一听,认得第一个是澹台誉白澹台尊老,第二个是太阴师冷子枭,第三个听起来像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只不知是谁。因又细听澹台尊老不耐烦道:“你两个真是耍赖,我什么时候说过收你们为徒了?别一口一个师父,一口一个徒儿的,我听着别扭。再说了,你俩有什么事,我早知道了,跟着我能干什么?我乃方外之人,不管界内之事,之前中土陛下请我帮忙,至于涂炭生灵无数,我后悔到如今。你俩也不要再认我这个师父了,从今往后,各自行事才是。”

    原来这仨人,一个是澹台尊老,一个是冷子枭,还有一个是朱向南。当日朱向南遵楚天玄之令,与冷子枭一起去聚拢五十万兵马,孰料中途先遇上澹台尊老,两个一左一右认师父,追着不放,一直到了崂川村。只是澹台尊老闲云野鹤惯了,性情天生桀骜,最厌与俗中之人来往,不认朱向南与冷子枭两个。此刻,被两个人缠住,澹台尊老起身又说道:“就这样罢了,聒噪了半日,害的我连口饭都没吃。”

    管荛因见澹台尊老在,原想有一个界外高人相助,事情或有转机,不料澹台尊老只是一个顽皮鬼,不搭理俗中之事,又灰心起来,不觉唉声叹气。澹台尊老耳朵却灵,忙打手势叫冷子枭与朱向南两个屏息。朱向南且缓缓起身,手握冷月青锋剑,一个箭步,似疾风掠过,蹿到楼梯口,但见一个人影躲着,人随剑到,直逼那人影的咽喉处,道:“是谁在此鬼鬼祟祟的,还不出来受死!”

    管荛慌忙起身,向澹台尊老和冷子枭见礼。冷子枭一见是管荛,心下料得天玄寨已然失守。澹台尊老像是得了救星,忙抬手向管荛道:“你来的正好,这两个无赖,好一番纠缠。你帮我留住他俩,日后必有重谢。”话音方落,纵身一跃,从十层塔楼跳了下去,随后又传上来悠悠笑声,道:“老夫身无分文,日后也没什么可谢的,再不要见面了!”

    朱向南没拦住,因问冷子枭眼前此人是谁。冷子枭道:“他就是青龙少将的门客,也是管家。”

    朱向南忙将剑入鞘,抬手见礼道:“方才鲁莽,请恕罪。”

    管荛亦抬手回了礼。冷子枭且请管荛坐下来,问道:“是不是天玄寨出了什么事?”

    管荛知道瞒不过,道:“那章万道引五万精兵,强攻天玄寨。可怜我天国三千子弟,一个不留,全被割了头颅。”一边说,一边泣咽起来。

    冷子枭闻之震惊,问道:“那飞将霍宗就袖手旁观不管了吗?”

    管荛泣道:“正因为我向霍宗求情,才保住了少主的性命。”

    冷子枭听着似乎不对,又问道:“这么说,青龙少将还活着,那他人怎么没跟你一起?”

    管荛知道太阴师有些疑测,但自己也不愿意什么都讲明,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各怀鬼胎,私心藏奸,也就半分遮掩了,回道:“我两个一心要回天国找上君,谁知被薛不死的边防戍守发现。少主趁夜拼死搏斗,我跑了出来,他却没了踪影,如今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冷子枭听了,不再问,且把朱向南介绍给管荛,道:“这又是一个少主一样的英雄豪杰。你能逃出来,可谓是九死一生。如今上君正在天湖村,离这崂川村尚有一百多里的路程。你孤身一人,万一在途中遇到贼寇的剿捕,再想脱身,可就难了。我随朱将军一起,正要聚拢五十万兵马,就回天湖村的,你不如就跟着我们,如何?”

    管荛一听,倒有些犯难了,推诿道:“少主临前交代我,务必尽快找到上君,为天玄寨三千子弟报仇。今既已得知上君的去向,我还是及早动身。我一人安危,不足挂齿,若中途真的遇到不测,烦请太阴师回到天湖村之后,向上君禀报。”语讫,起身告辞,下了玲珑塔。

    冷子枭摇着蒲扇,拈须不语。朱向南叹道:“真乃忠心耿耿的门客!”

    冷子枭哂笑道:“你什么都没看懂,瞎丧什么气!”也不愿当着朱向南的面揭穿管荛,又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看这形势,中土那边倒先下手了!罢了,咱俩就在这玲珑塔里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及早动身。”

    朱向南听得迷迷糊糊的,也懒待问,合衣且睡下了。管荛下了玲珑塔,离开崂川村,却并不是直奔天湖村,而是循路直接到了古天煞的府邸。管家房汗不认识,以为是净灵王宫派来的执事,因接了进去,到大堂殷勤看座献茶,就问道:“主人此刻不在家,圣上有什么要紧的事,我是这里的管家,若方便,就让我代劳,亲自去营中传达给主人。”

    管荛告了座,且不喝茶,道:“府上可有一位姑娘,叫程潇潇的?”

    房汗不知是什么人,敢直呼二夫人的名讳,回道:“确有此人,但她已是二夫人了。”

    管荛道:“那就请二夫人出来,我有急事,须当面说与她听。”

    此时夜沉,房汗稍觉不便,只得另叫了一个丫头,悄悄传唤可儿。可儿得知,也不知是谁,就跟程潇潇说了。程潇潇心中疑惑,想到大晚上的,谁会来找自己,因抄小路走角门,进入大堂屏风后面坐定,就问道:“是谁这么晚要来见我的?若是净灵王宫派了来的,这大晚上的,我是有夫之妇,什么话不能说给下人,再传话给我不就是了,偏要见我。”

    管荛没等话说完,扑通跪下,含泪泣道:“姑娘近来可好?”

    程潇潇听着好生耳熟,示意叫可儿过去问清楚。可儿会意,转过屏风,道:“二夫人问你是谁,别只这么跪着,受不起。”

    管荛抬手回道:“我是荛管家,少主如今有难,请姑娘救他一命。”

    程潇潇忽然就掀了帘子出来,扶起管荛,道:“你说哥哥还活着,我只当他死了,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管荛道:“他被薛不死拿着,非要我来告知古天煞,这其中必有纠葛,少主只是做了个人质而已。”

    程潇潇听了,感谢道:“让荛管家受苦了。”一面命人另备了盘缠,道:“他是我亲哥哥,你不说我都会救他的。这府里不是你久待的地方,他们正到处抓捕天国的义士。带着盘缠,你赶紧去天湖村找上君去,听说他就在那里。”一面命房汗道:“这曾是我的管家,你且带着他从角门悄悄送出去。另外,吩咐这里的下人们,凡所见所闻,忘了才是,否则以后计较起来,都别好过!”

    房汗领命,因自己也是天国人氏,自然更加殷勤起来,趁夜悄无声息地将管荛送出去,到了府外,自己又多添了些盘缠,道:“早就听闻天国有四大门客,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仰慕之情,无以言表,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请务必收下。”

    管荛再三感谢,又匆匆赶路,这才直奔天湖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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