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蒙尚下山到了中央营寨,在帐外且听见楚天玄发怒的声音,道:“你两个到底是要干什么?为一个变节的门客来求情吗?”
耶律蒙尚不知缘故,忙挺身掀帘进去,只见里面跪满了一干人,有庞绾、伍行风、常百韬、朱向南、李耆、封幽、上官天俊、冷子枭,唯独弟弟耶律浑穹垂侍在一旁。其中上官天俊与冷子枭跪在最前端,听冷子枭劝谏道:“上君若执意要他死,何不抓了来审问,再作区处?”
楚天玄不听,即令耶律浑穹道:“三郎且带五万兵马,前去缉拿华皑。他熟悉这里的布防,你心里明白该如何处置。”
此时,已近拂晓,耶律浑穹听令,即刻引军追袭华皑。耶律蒙尚像是见到了天之之怒,吓得缩在一角,暂不出声。楚天玄手握冷月青锋剑,起身对庞绾一干人道:“我是请不动你们了,愿意跪,就跪着!”语讫,出了营帐,亲自率两万兵马以为后路,支援耶律浑穹。
庞绾身为大司马难辞其咎,故而一直不敢说话,见楚天玄只身引军出寨,忙起身对伍行风道:“傻乎乎的,还不快去!”
伍行风亦起身,率九千兵马,随后跟进。冷子枭不放心,跟着伍行风去了。庞绾一面令封幽赶回边路营寨,因见耶律蒙尚也在,过来恳求道:“但恐贼寇趁虚而入,请许一万兵马,下山守寨。”
耶律蒙尚忙道:“逍遥子不必客气。”一面与了兵符,朱向南接过,即刻又引一万兵马据守中央营寨。
庞绾与上官天俊且快马赶到楚天玄身边,约行三十里路程,东方一抹红日泛出。蓦然,前路大军止住,原来是耶律浑穹遇到被熊云詹放走的九个随行护卫,一经盘问,耶律浑穹即刻捎信给中路楚天玄处。楚天玄因命令将那九个随行护卫带过来,一时华皑的九个随行护卫衣衫齐整模样,并没有穿戴战袍,见到楚天玄,慌忙跪下。
楚天玄也不盘问,抽出冷月青锋剑,先刺死一个,因问剩下八个道:“你们是怎么护送华将军的?他如今是死是活?”
剩下八个随行护卫吓得直哆嗦,回答声音参差不齐,道:“华将军一意孤行,倾巢出动,中了贼寇的诱敌之计,现已被古天煞拿住,至于怎样,我们不得而知。”
楚天玄一横剑,又刺死一个,问剩下七个道:“你们不在华将军身边,跑出来做什么?”
剩下七个随行护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有一个撑不住,直接咬舌自尽,剩余六个掏出匕首,以死谢罪。楚天玄仰天长叹一口气,对庞绾道:“军令不可亵玩,军威不可亵渎!厚葬这九位天国的勇士,以飨天国!”
庞绾依令,命人将九个随行护卫抬走,到一块皋地掘土掩埋在一起,总立一块大墓碑,并以无极剑法篆刻简短碑文,写道:
天国勇士合九悲怆,长眠于此,英魂不灭!
一时,耶律浑穹又派一人请示楚天玄,是否进军古天煞营地。楚天玄扭头,问上官天俊道:“师父以为如何?”
上官天俊抬手回道:“三军上下一鼓作气追袭至此,纵不与古天煞交兵,也好探个虚实。若此时收兵,有损军威。”
楚天玄又问庞绾,道:“逍遥子以为如何?”
庞绾亦抬手回道:“就依太阳师之言。”
楚天玄这才放下心,令耶律浑穹进军。耶律浑穹得令,率军又走了十里路程,遇见一条蜿蜒的河流,眼前尽是一望无垠的原野。蓦然。风吹草低,远处现出龙都护卫的大纛旗号,为首大将正是古天煞,引十万大军到了河流对岸。耶律浑穹暂勒马止军,因见古天煞阵前捆缚着一个囚犯,像是华皑,拿不定主意,遂命人急去中路请楚天玄过来。
楚天玄、庞绾、上官天俊闻讯,跨马到了河流岸边。古天煞手执长戟,立于岸边,笑指着楚天玄道:“天国上君,别来无恙啊!”
楚天玄行军多年来,唯一让自己胆寒的对手就是古天煞,今既再次相遇,倒有些心虚,因也指着对岸的古天煞,冷笑道:“天佑我不死,让你失望了!”
古天煞不待答言,一手揪住旁边被捆缚住的囚犯,推到河流边,道:“我料定上君欲得此人,恨之入骨。眼下我帮您带来了,且听从上君吩咐,该如何处置呢?”
楚天玄一见囚犯是华皑,心头怒火被激起,却忍住笑道:“不忠之臣,唯死而已。龙都护卫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且等着生啖其肉!”
古天煞没料到楚天玄这般厚颜冷血,因将长戟扔在一边,从腰间抽出明月弯刀,划破华皑的衣裳,就臂膀上剜下一块肉来,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就吞下去,道:“牲口的血肉,恕我先品尝了!”华皑疼痛难忍,倒地直打滚。古天煞单手给拎起来,道:“瞧一瞧你们无耻的天国上君,你的忠心已经到头了,就从了我又何妨?”
华皑吐出一口唾沫,骂道:“上君无德,老子不陪他!你无心,老子也难臣服!”语讫,翻身跳进河流之中,欲求速死。
古天煞拾起长戟,向水中一捣,径直插入心脏。华皑立时鲜血迸流毙命,寒尸随河水缓缓而下。庞绾忽一个纵身,飞去水面,伸手抓住华皑的尸体,抱上岸来,跪在楚天玄跟前,道:“请上君垂怜忠义之士!”
楚天玄闭目叹了一口气,道:“跟他的随行护卫葬在一起。”一面令耶律浑穹道:“活捉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畜牲!”
耶律浑穹得令,驱兵涉水,杀奔过去。古天煞早已听闻耶律浑穹天生神力,遂令全军迅速后撤。耶律浑穹又追袭十里,猛见一片莽野之中现出大量的石堆,古天煞十万大军恍似一缕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耶律浑穹在极北大漠之地曾与番邦贼寇有所交手,但从未见到此等诡谲的石堆,于是并不疑心,引军找到一处像是入口,然而冲进去之后,才发现地势忽低,沿途都是石砌的高墙,抬眼只见一片湛蓝的天色,根本辨不清方位。转了半个时辰,仿佛又回到了起点,然而想出去,又没有路。
河对岸上官天俊不放心,对楚天玄道:“耶律三郎有勇无谋,恐不是那古天煞的对手。”
楚天玄因命庞绾与上官天俊两个一道,引兵五千渡河去探视情况。稍时,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望无际的石堆,耶律浑穹五万大军却在石堆里面来来回回地兜圈子。庞绾见情势不妙,欲率军去接应。上官天俊忙阻拦道:“逍遥子且慢!这定是贼寇蜀都护卫赵长修威震极北大漠之地的奇石迷幻阵,因形似八卦,又名八卦阵。此阵专门挑选地势低矮之处,垒石为高墙,远远望去极易产生错觉,一则不觉得地势低,二则不觉得有高大的石墙,一旦冲杀进去,陡见地势低矮,四面皆是高墙,不辨方位,等悟过来,为时已晚。”
庞绾闻之,忙勒马,问道:“如此,该如何破阵?”
上官天俊道:“赵长修大军一定就在附近,耶律三郎危矣!我们若上去营救,正好中其围点打援之计。贼寇自知不是耶律三郎的对手,故意困住他,好腾出手来对付我们。”刚说完,自知不妙,勒马回头,道:“不好,上君有危险!”
庞绾会意,忙命五千大军回撤,将到河流岸边时,却被赵长修驱一万兵马截住,对岸楚天玄已陷入古天煞十万大军重围。庞绾且命全军火速突围,一时损兵两千,勉强杀了过去,渡过河流,更不待整军,直接冲开一处豁口,进去与楚天玄会合。
楚天玄见到庞绾,因问道:“三郎怎么样了?”
庞绾回道:“他的五万大军被困在八卦石阵里,没有一天是绕不出来的了。”
上官天俊急劝道:“请上君下令撤军,耶律三郎天生神力,贼寇是不敢与其正面交锋的。待其绕出奇石迷幻阵,找不到我们,自当引兵撤退。”
楚天玄担忧道:“只怕其双拳难敌四手。”因又怕五万大军越陷越深,急令全军且战且退。不多时,伍行风率九千兵马从外围杀进来。朱向南因派细作得知上君深陷重围,即向洪荒子处通报,请求增援。洪荒子闻讯,率一千野人军团出了营寨。
古天煞眼见将楚天玄和伍行风两路大军合围,以为势在必得,遂令全军攻伐,一举拿下。孰料,洪荒子的一千野人军团杀奔过来,古天煞军中顿时大乱。楚天玄与伍行风见洪荒子来援,里应外合,即时向外突围。古天煞应接不暇,若是单单对付洪荒子,尚可以玄门之术辖制神龙野人,但眼下还要应付楚天玄大军,一时捉襟见肘,不得不收缩兵力,暂往河边撤退。洪荒子哪里肯放,命一千野人横冲直撞,直捣古天煞大军阵中央。
陈关河为保护古天煞,急中生智,道:“恩公且换下我的战袍,让洪荒子追我去!”
古天煞只得换了,混进士兵丛中,一起撤退。陈关河且穿着将军的服饰,跨马挥舞着蟠龙双锏。洪荒子不认得蟠龙锏,只认将军战服,误将陈关河当做古天煞,因腾空一跃,坠地一吼,直落陈关河战马跟前。陈关河自知逃不得,且欲以蟠龙双锏格挡。
洪荒子大笑道:“听说你古天煞杀人不眨眼,老子就让你尝一尝被蹂躏的滋味。”说着,一巴掌挥下来,将陈关河战马劈成两截。
陈关河耸身一跃,落地躲在一旁。洪荒子再劈一掌,又被躲过。此时,庞绾引兵追了过来,一见并不是古天煞,对洪荒子道:“你且保护上君撤退,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洪荒子依令,率一千野人军团保护楚天玄撤回营地。这边庞绾认出是陈关河,拔出冷月青锋剑,道:“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要我动手呢?”
陈关河将双锏别在腰间,道:“能败在逍遥子手下,我也不丢脸。”
庞绾遂将剑入鞘,命左右缚住陈关河,押回营地。此役古天煞与楚天玄各损两万兵马,两方暂且休兵,各自坚守营寨,以期数月不出。
到了营地,楚天玄已将剩余三万兵马撤守天湖村。庞绾即又带陈关河上山去,缚住到了楚天玄跟前,楚天玄不审问,即令拉下去斩了,将首级悬挂在山下营寨大门前。耶律蒙尚忙上前阻拦道:“上君不必动怒,将此人交给我,纵然是铁打的,我也能撬开他的嘴。”
楚天玄道:“也好,审出点什么有用的,即刻来回我。”因一面担心耶律浑穹,命庞绾道:“你下山去,叫洪荒子退守天湖村,命伍行风将九千兵马去守边路营寨。再告诉朱向南,派细作时刻探明情况,我要耶律三郎生龙活虎地回来!”
庞绾领命退下去。耶律蒙尚命左右押着陈关河到了府邸,又让郭敖带熊云丸过来,且在府外候着。郭敖会意,去找熊云丸时,因耶律沫然也在,陪着一起做针黹。郭敖不便开口,蹲在门首又不敢进去。
耶律沫然眼尖瞧见了,因问道:“大白天的,是谁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呢?”
郭敖蹩脚进来,打欠儿笑回道:“来给姑娘道安了。”
耶律沫然听这话没头没尾的,道:“往常见面的日子多哩,也没见你给我道什么安。难不成我嫁人了,你们都把我生分了?”
郭敖忙说道:“姑娘说哪里的话,我们下人当不起。”
耶律沫然把针线一撂,道:“你这些天来我门口蹲了多少回了,我只当没看见,是给大哥的脸。既认自个是下人,哪有往小姐绣房里跑的?若说是大哥的主意,我这就告诉夫君去,看是大哥要脸,还是我要脸!”
郭敖吓得慌忙退到门首,跪下往里说道:“小人鲁莽,给姑娘赔罪了。”因指着熊云丸道:“主子有事请姑娘的丫头去一趟。”
耶律沫然看了一眼熊云丸,笑道:“丸儿倒会攀高枝儿,跟我说说,是什么时候孟光接了梁鸿案的?”
熊云丸不敢多嘴,跪下回道:“做下人的,只有听吩咐的份儿,哪敢私自做主,出入府邸呢?主子或是有事,就是没事叫我过去,也得先看姑娘的意思。”
耶律沫然便朝着门口说道:“你听听,这才是下人说出来的话。”一面命熊云丸道:“你就乖乖地去,有什么话照着做就是了,也别看我的面子。你的主子,毕竟还是我大哥。”
熊云丸谢了恩,起身退出与郭敖去了。道上,郭敖就说道:“一个酋长派来的密使,你竟怕起主子的妹妹来了。”熊云丸不答,跟随郭敖到了耶律蒙尚的府邸门外,且站住。郭敖又道:“在这里候着,等主子吩咐。”说完,只身进去。
里面耶律蒙尚正在盘问陈关河,道:“你这小子果然有些来头,我说一个信使怎么会行军打仗呢?说,那单于老儿派你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陈关河被两个武士摁着跪在地上,一副傲然不屑的神态。耶律蒙尚因命郭敖道:“把丸儿那丫头带进来。”
郭敖领命,出去将熊云丸带进来。熊云丸一见陈关河浑身是瘀痕,知道受了罪,忙过来就问陈关河,道:“该死的,你怎么又回来了?”只说一句,啜泣不止。
陈关河这才知道事情败露,因也伤心道:“丸儿也太狠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叫我日夜悬心,又有什么意思?”一面对耶律蒙尚道:“她一个女儿家,万事不由己,不过是奉圣上之命而已。念在一心服侍小姐的份上,请大人有大量,饶过她,所有罪责尽由我一人承担。”
耶律蒙尚不禁笑道:“逍遥子说你冷血,我看就不是嘛,否则这痴情的种是怎么生出来的?”一面就变色道:“你要我饶了这个丫头,倒可以,但是她之前没把话说全了,似乎漏了一位哥哥。你若真爱她,且告诉我,她哥哥是谁?”
陈关河看了看熊云丸,不知如何作答。熊云丸只哭道:“咱俩发过誓的,只爱自己的,不关别人的事。”陈关河听了,只得闭口不提。原来熊云詹一直管束着妹妹,只不知跟她私情通好的男人是谁。熊云丸因此烦腻,躲了出去。
耶律蒙尚因命左右道:“这丫头不好好服侍小姐,心生别念,里通外国,押出去家法伺候,杖责二十!”
说罢,门口进来两个护卫,欲将熊云丸拖出去。陈关河忙求饶道:“放了她,我说就是了。”一面把熊云丸搂在怀里,哭道:“丸儿,你对我好,我知道。我是活不了了,你要好好的活着,等你哥哥来救你。”扭头就对耶律蒙尚道:“她哥哥就是骑都护卫熊云詹!我一生下来就是个孤儿,杀了我,也没人来寻仇。”
听到这里,郭敖近身,向耶律蒙尚说道:“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对小鸳鸯倒有些感天动地的。不如权且留下,做个人质,那三郎还困在八卦阵里没回来呢。”
耶律蒙尚点头,对陈关河道:“看你在阵前会打会闹的,做个马前卒,太委屈你了,不如做我幕后的武士。记住,手脚放干净利落些,别惹事让我罚你。”又对熊云丸道:“回去好好伺候你的小姐,别多说一句话,你的小情人在我手里呢。”
两个磕头,唯唯诺诺,一时又有诉不完的甜言蜜语。耶律蒙尚开恩,给了一个时辰,才叫他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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