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玄四万九千兵马穿过营地,到了山上天湖村,暂且安顿下来。孰料,半夜正要就寝,耶律蒙尚派人前来请宴,楚天玄猝不及防,心疑大半夜的吃什么饭。
伍天沁脱了衣服,听闻忙又合衣穿上,道:“那是人家的好意,我陪你一起去。”
楚天玄道:“你去做什么?”
伍天沁道:“怎么我就不能去?实话告诉你,这一路上陪着你们男人,我们女人早消受不起了。吃的,用的,哪不是能省则省?可我们毕竟是女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你们不照顾到,可叫我们怎么活?如今人家盛情款待,我借你的光,去讨口饭吃,有什么大不了的。”
楚天玄一听,确实没顾虑到,因过去偎依着,笑道:“让沁儿跟着我受委屈了。好,我答应你,去看看人家都备了什么好吃的。”
说着俩人起身,一齐出门。到了府外,只见上官天俊、冷子枭、庞绾、伍行风、朱向南、段文野、洪荒子、封幽、华皑、李耆、常百韬都在候着。一见楚天玄出来,庞绾先说道:“我们几个都收到了邀请,不敢私自过去,来请示上君。”
楚天玄笑道:“吃个饭,有什么好请示的。你们饿了,人家耶律主帅又愿意请,那就敞开肚子,别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一面对洪荒子道:“你的野人军团厥功至伟,跟着我们实在受累了。”
洪荒子挥掌道:“别跟我客套,我受不起。我们野人是吃惯了野味儿的,只是不知他请我是什么意思,就是怕他施舍不起。”
段文野听了,哈哈笑道:“我的神龙爷爷,不是怕他施舍不起,是怕他施舍不够。”
谁知,话音方落,洪荒子一个大巴掌拍在段文野的后脑勺,道:“我也没把你的神龙客栈给吃穷了!”
语讫,大家相视而笑,遂一起往耶律蒙尚的府邸过去。伍天沁心想一个女人过去终究不便,忙抽身将上官若妍、冷艳芝、白小蝶也都顺便带上。到了耶律蒙尚的府邸门口,洪荒子因身形庞大,不便进去,且在门口候着。耶律蒙尚遂吩咐心腹,名唤郭敖,去门口另摆一张大席,单独款待洪荒子。
郭敖遵令,将早已备好的山中野味,用篮筐装齐,摆在席面上,仰头拱手笑道:“这是我家主人差人打着灯笼,去山里刚摘回来的,新鲜着呢。”见洪荒子不理,伸手只顾抓着吃,以为不通人语,自觉晦气,将两手放下,小声嘀咕道:“久闻洪荒子乃偏壤之魂,荒芜之魄,受天地孕育,自生自长,修得灵性的万兽之王,今日一见,徒有虚名而已。”
哪知此话一出,洪荒子掀翻一只篮筐,吼声震天,骂道:“我一个野人,不逐名,不慕利,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再要口出不逊,且尝一尝我这一巴掌如何。”说罢,一挥掌,拍在席上,登时木屑横飞。
郭敖吓得魂飞魄散,忙蹩脚进去。到了里面,耶律蒙尚正在巡酒招呼,郭敖且过去,小声嘟囔几句就走开了。耶律蒙尚闻之,不动声色,仍旧与楚天玄一干人劝酒。
伍天沁四个女眷且隔着屏风,拉下珠帘,另摆一席。席间有一位脸若桃尖,柳眉似蹙的女子陪着。伍天沁几个倒觉得拘谨,让来让去,都一口酒未沾。
忽而,耶律蒙尚走到珠帘门首,向屏风里间一席唤道:“妹妹且出来敬酒。”
席间女子一闻,放下手中酒杯,欠身向伍天沁作辞。伍天沁见她竟有大家礼仪风范,生得又一副天生丽质的模样,十分难得。那女子出去,耶律蒙尚便直接将其引到楚天玄旁边,忽作哭泣之状,叹道:“我耶律家族遭番邦贼寇毒手,请上君垂怜!”
楚天玄不知何故,忙起身道:“耶律主帅连夜盛情款待我等危难亡徒,此恩永世不忘,但有任何棘手之事,说出来,我即刻吩咐他们下去办了就是了。”
上官天俊与冷子枭一左一右,夹着楚天玄,一听唯恐上君酒后失言,忙都站起来,笑对耶律蒙尚道:“上君的意思,耶律兄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我们的事情也是耶律兄的事情。大家以后互相帮扶,不要再分彼此才是。”
耶律蒙尚对楚天玄道:“我既已答应上君行军之事全凭你做主,我就不会插手。”一面将身边的女子拉近身,道:“这是我最小的妹妹耶律沫然,人小可怜,至今未婚。我打听得上君似乎并未婚娶,若蒙上君不弃,纳为正室,不但是妹妹的福分,也是我耶律家族的荣幸。”说罢,就把耶律沫然往楚天玄身上推。
楚天玄见耶律沫然确实有倾国倾城之色,但眼下似乎太过仓促,况且伍天沁那边不知怎么说。正思量着,忽然伍天沁掀开珠帘,一脸不知是怒,还是喜的神色,道:“这事我就可以定了!”一面就过去牵着耶律沫然的手,打量了一番,笑道:“我就说这么个标志的美人,除了我天玄哥,谁还配得上呢。”又故意贴身挨着楚天玄,笑道:“人家一个天仙似的姑娘都没害臊,你还犹豫什么,就从了人家罢了。”
楚天玄一听,陡然害怕起来,因扶着伍天沁道:“沁儿想是醉了,回家歇着去,别说混话了。”
伍天沁突然把脸一横,瞪着楚天玄,道:“我是喝醉了,我歇着去,你好跟人说悄悄话!”霎时又哭出来,用手拍打楚天玄的手臂,泣道:“我一个冥空长者的千金,跟了你这么个种地的氓夫,谁嫌弃了谁,你心里清楚!这些年,跟着你东奔西跑,不怕苦,不怕累,伺候你这个,伺候你那个,我求过什么?天一日长,人一日短,你心里没我,再要个女人,我也不怪,可你分明心里有我,还要再找一个,把我挤下去!我可以不要脸,但这话要是传遍了军中上下,天国的上君,你这脸面还要不要!”
楚天玄还没说什么,先被伍天沁数落一通。席间其他人早已看明白,这是伍天沁推翻了醋缸子,没话找话。一时,上官天俊诸人被伍天沁震住了,像是看到了皇妃之怒,忙放下碗箸,乖乖地垂侍一旁。屏风后上官若妍三个姐妹也忙出来,跪在伍天沁的跟前,不敢则声。
耶律蒙尚顿觉尴尬,忙拱手上前陪罪,道:“请上君息怒,这是我未考虑的周全。”一面叫妹妹退下去。
谁知,耶律沫然一股羞愤之情涌上心头,忽地跪倒在伍天沁的跟前,道:“姐姐不愿意,妹妹甘心做妾就是了。他是你的天玄哥,也是我的天玄哥。我就认定是他了,换谁都不成。”
耶律蒙尚哪里料到妹妹还有此等痴情之举,显见是在众人面前给了难堪,一把拽起来,斥责道:“退下去!”
耶律沫然死活不肯。忽而,大堂外飞进来一柄流星锤,砸在宴席上,轰个稀烂,随之那耶律浑穹踱步而入,一眼就先盯住楚天玄,指着说道:“我耶律家族的饭碗,可不是好端的。你既然当众羞辱我妹妹,这个梁子算结深了!”
原来耶律浑穹被捆缚押到山上天湖村,暂关进了房里,将门反锁,由两位武士把守着。耶律浑穹自十五岁以来,冲锋陷阵,战场杀敌惯了,没料到与楚天玄交兵,未动一兵一卒,就被收伏,越想越不痛快。因其力大无穷,岂是绳索能够捆缚住的,只一稍稍运气,崩断绳索,撞开门框,直接将两位武士打昏,抡着流星锤直奔宴席大堂。
此时,见耶律浑穹冒冒失失闯进大堂,口出不逊,段文野忍不住,走到众人之前,骂道:“谁稀罕你耶律家族的臭饭碗,正好宴席也给砸了个稀烂,我们也不奉陪了!”说罢,就要走。
耶律浑穹浑身是胆,丝毫不退却,轻轻一拉,将千斤流星锤收于掌中,道:“谁敢出这个大堂,就是与我耶律三郎为敌!”
楚天玄令段文野退下,走上前,揖让道:“不知耶律三郎究竟要怎样,才肯罢休?”
耶律浑穹道:“我原本想放你一马,带着你的属下全部滚蛋,但我妹妹对你有心,这事就不能简单了结。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妹妹都没有顾及颜面,你一个天国上君还装什么孙子!你娶了我妹妹,我才知道一个天国上君是否真的与我耶律家族诚心结盟。如若不然,就是我方才所言,谁也别想出去!”
段文野粗声粗气地骂道:“小毛贼,你是真的年轻不谙事,哪有逼着人成亲的?强拧的瓜不甜,你也不怕委屈你妹妹!”
耶律浑穹且把妹妹叫过来,问道:“哥哥一直护着你,你就说,这天国上君配不配你?”
耶律沫然脸羞红,道:“哥,你别说了。他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以后我也不嫁人了,跟着哥哥上战场杀敌就是了。”
耶律蒙尚看不下去了,喝止耶律浑穹道:“你要是闹够了就下去,这家族之事岂有你插嘴的!”
耶律浑穹不依,道:“大哥这话可说差了,没有我,你能苟活到现在?天国曾经是他们的,可如今已经没了。现在是人家来投靠咱们,凡事就得依着咱们的规矩来。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妄想我们改弦易张,天大的笑话!”扭头冲着楚天玄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且等着你回话呢。”
楚天玄无奈,因对两位师父道:“看你们办的什么事?早知如此,还不如拼死跟他们干一仗呢!”
上官天俊与冷子枭知道这话是说给伍天沁听的,伍天沁心中也明白,将上官若妍、冷艳芝、白小蝶三个一一搀扶起来,道:“是姐姐失态了,妹妹们别笑话才是。”
上官若妍起身,忙互相搀扶着,劝道:“姐姐说什么话,姐姐的事,就是妹妹们的事,这是妹妹们自愿的。”
说着,伍天沁四个姐妹转过屏风,去席间坐下了。楚天玄且躬身拾起残杯,就中将酒饮尽,大笑道:“耶律三郎果然好气魄,既如此择日成婚,我无二话。”
耶律浑穹将大锤往地上一砸,裂了个大坑,道:“还择什么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夜,就现在,免得夜长梦多!”
楚天玄一听,哭笑不得,无奈从之。一时,新郎新娘各自妆扮,宴席大堂成了婚宴大堂,拜完天地,就地重新摆宴。伍天沁夹在其中,左不是,右不是,很是难堪。一时又见楚天玄与耶律沫然举交杯酒,眉来眼去,早掩不住心中的醋妒,趁人不备,悄悄溜出大堂,回到寝居蒙头大哭起来。
上官若妍因忽而不见了姐姐,心中明白,悄悄溜出大堂,想回去解劝。谁知出了大堂,刚到府邸门外,见洪荒子与耶律浑穹打斗了起来。原来是耶律浑穹席间多喝了几杯,出来小解,撞见洪荒子,两个彼此气势都不服谁,就混斗了起来。斗了几回合,竟然不分胜负。
耶律浑穹毕竟年轻,满嘴的酒臭气,打到中间,冲洪荒子嚷道:“你个大,就欺负人,等我取大锤来,捶不死你!”
洪荒子从鼻孔喷出一口气,不屑道:“什么玩意,出来就招惹我,要打就打,不打拉倒!”
耶律浑穹踉踉跄跄地找进门的路,因模模糊糊的,就看见眼前一个柱子,就抱上了,再一闻还有一股香味,胸口泛出嗳气,道:“大哥这个臭皮囊,家门口的柱子倒挺香的。”
谁知,那柱子就晃动起来,含羞嚷道:“坏蛋,你干什么,放开我!”
这一嚷,惊动了大堂婚宴上的众人,庞绾耳朵最灵,先听到,急忙提剑,耸身疾行瞬间到了府邸门口,但见耶律浑穹喝得酩酊大醉,把上官若妍当成檐柱抱着不放。
此时,上官天俊跟着众人也出来了,一见就把女儿拉开,责骂道:“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一个姑娘家,好端端的,撒什么野跑出来,还不给人家陪不是!”
上官若妍羞没处躲,也懒得解释,生气道:“爹爹怎么说,就怎么是!”甩手就跑开了。
冷艳芝与白小蝶见状,忙跟了上去。上官天俊忙又拱手向耶律浑穹陪礼,笑道:“小女冲撞了三郎,请您高抬贵手,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洪荒子蹲在一旁,抓了一把野果塞进嘴里,恨道:“都是睁眼瞎!”
耶律蒙尚心中明白,唤了两三个武士,把耶律浑穹抬进去了,对上官天俊道:“改日我把他绑了,送给府上赔罪去。”
上官天俊揖让了一下,随众人又进去大堂。上官若妍一路抽泣,因想着去探望姐姐,忙以绢帛试干泪水,见到伍天沁时正将枕头蒙着脑袋,不停地哭。
上官若妍劝慰道:“姐姐放宽些心,上君他不是朝秦暮楚的人。”
正说着,冷艳芝与白小蝶前脚后脚都跟进来了。伍天沁气得将枕头扔在一旁,眼睛都哭肿了,道:“没来天湖村时,我也这么想的。可到了天湖村,遇上什么耶律家族,什么都变了。男人变心,可以有一万个理由。我们女人变心,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恨他。”
上官若妍一听,倒招笑了,道:“姐姐这话,分明是还爱着上君。哪有什么恨不恨的,上君是被逼无奈,你我都看在眼里,知道就是了,何必动气又伤身。”
伍天沁此时忽然挂念起卉儿,道:“要是有卉儿在我身边,随他去拣一个爱一个,关谁筋疼。他把卉儿支使走了,如今又要支使我,我怎么能不生气。”
一提起卉儿,上官若妍和冷艳芝也都伤心起来。白小蝶不知卉儿是谁,但见眼前之景况,也能猜着,因说道:“姐姐们都是尊贵人家的姑娘,当着我们下人,却从未拿大使性子。我不知卉儿是谁,但猜着一定是跟我一样的苦命人,姐姐们这么怜弱惜小,我就代卉儿谢谢各位姐姐。卉儿此时也一定想念着各位姐姐,望姐姐们务以身子为念,大家各安方好。”
伍天沁听了,心中倒豁然起来,抹了眼泪,起身去把白小蝶搂在怀里,笑道:“难为你想得到,竟会编话安慰人。将来若朱公子有半点不到之处,辜负了你,我是不依的。”
白小蝶脸就红了,道:“姐姐说哪里的话,我跟他没有的事。”
上官若妍过来打趣道:“哟,嘴都不严实了,还我呀,他呀的呢!我看是准了,你就从了他罢了。”
白小蝶气得把上官若妍推开,道:“别净看我的笑话,方才不知是谁都上手了,跟个男人抱在一起,也不害臊。”
上官若妍伸手就要撕嘴,白小蝶笑着躲开,俩人在屋里你追我赶地闹了大半天。
蓦然,府外侍卫回道:“上君回府了!”
上官若妍与白小蝶方住手,与冷艳芝一起,忙垂侍于门口。伍天沁且背对着门框,坐着装没听见。楚天玄踱步而入,见上官若妍几个也在,道:“多劳妹妹们费心,我有话跟你们姐姐说。”
上官若妍三个欠身退出去。楚天玄忙把门掩好,回身就偎依在伍天沁身边,笑道:“沁儿还生气呢。”
伍天沁回身,见楚天玄新郎妆还没卸,又扭过头去,道:“我这屋里不干净,仔细玷污了新郎的衣裳!”
楚天玄因匆忙赶来探望,没顾虑到,忙把挂彩的新郎装扮脱了个干净,仍是素装,转过身来,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么,着急来,就忘了。”
伍天沁一撅嘴,道:“担心我什么?正经你应该担心那一个,不怕人家在洞房里等急了,叫什么三郎来收拾你么?”
楚天玄挪了椅子坐下,道:“沁儿可误会人家了,是她叫我回来的,我连她的手都没多碰一下,就撵我回来了。”
伍天沁眉角一扬,道:“这话我可听不懂了,刚才还黏人似的非你不嫁,婚宴刚完就不要你了?”
楚天玄笑道:“沁儿何必把人家想的那么坏,她说甘愿做你的妹妹,怕你伤心,叫我回来陪你。我也就不解,就问她。她说:‘女人一生,唯一靠得住的就是她喜欢的男人。并不是我要逼你成婚,我只是想有个依靠。’你听听,她说出来的话,让多少男人不肃然起敬的?”
伍天沁一听,心中纳罕,心想只得退而求其次,故作委屈,泣道:“我只以为你变心了,难道我白跟了你这些年,连个刚见面的女人都不如了?她既然心诚,我也不吃心,以后拿她就是亲妹妹一样了。”
楚天玄心头舒展开来,道:“我的好沁儿,这就对了。”
稍时,俩人宽衣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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