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向南率四万兵马,趁黑悄悄潜行,在离天湖村还有十里处,一带开阔平原,突遇番邦贼寇设防的据点。朱向南急令止军,一面遣人前去打探贼寇戍守兵马。
一时,细作回报,道:“贼寇拥兵一万,有三道防线,中间在前,两路在后,互为犄角之势。”
朱向南问道:“守将是谁?”
细作回道:“他们打着耶律的旗号,军中呼为三郎,不知是谁。”
朱向南闻之,大吃一惊,忙命段文野且按兵不动,跨马就要回报给楚天玄。上官天俊不知为何,拦住道:“师弟这是怕什么?我以四万之众,还敌不过贼寇一万兵马?”
朱向南听太阳师以“师弟”称呼自己,勒住马,道:“师兄有所不知,那守将一定是人称耶律三郎的耶律浑穹,我曾与他交过手,实乃一悍将。我以四万对敌一万,当然是不足为惧,但是他们还有天湖村山上的守兵,一旦冲锋下来,我们会被拖住。”说罢,扬鞭去回报楚天玄。
段文野挎刀,独立于阵前,见朱向南骑马飞快离去,因回头对上官天俊道:“军师何不下一道命令,让我杀进贼寇营地,先把那什么耶律三郎的头取下来再说!”
上官天俊摇着蒲扇不言,派人去侧路向洪荒子通报,暂且按兵不动。那边朱向南快马赶到后方,与楚天玄汇报。楚天玄心疑前军怎么不动了,道:“那耶律浑穹究竟是怎样的人,连你也三分胆寒?”
朱向南道:“当年我在天国聚拢壮士反抗贼寇时,与他交过一回手。此人年方二十,却力大无穷,使千斤流星锤,擅于冲锋陷阵。就是因为他,我起初聚拢的十万壮士,被他率两万兵马轻而易举击溃。于是,我不得不偃旗息鼓,再聚拢五万壮士,且躲进深山野林,去寻访高人指点。”
楚天玄一听,犯难了,因问庞绾和冷子枭两个道:“你们意下如何?”
庞绾暂无计可表。冷子枭稍作迟疑,忽然想起来了,回道:“我与太阳师暗访极北大漠时,曾到过一个小国,其国君就是耶律家族的人。其时,确曾听闻一个叫耶律浑穹的小将,因在家族中排行老三,军中敬称耶律三郎,只不过才十七八岁而已,算到如今,年方二十。他上面有两位哥哥,战时牺牲了一位,留下来的叫做耶律蒙尚。他下面有一位妹妹,叫耶律沫然。只是奇怪,他如今怎么臣服于番邦贼寇,看来是之后被单于老儿灭了国。此年轻人确实勇猛过人,但是我与太阳师曾见过他的哥哥,那耶律蒙尚有些卑弱,况且他们也戴着家仇国恨,上君可如此。”一边说,一边附耳过去,在楚天玄耳边悄悄嘀咕几句。
楚天玄闻之,眉头稍展,道:“若能收伏此悍将,天助我也!”一面且亲自随朱向南,到那前沿阵地。
冷子枭跟着,见到上官天俊时,便将计策说了。上官天俊一听,笑道:“我看你有时候傻头傻脑的,精明起来,连我都怕。”
冷子枭亦笑道:“你我之间,还分什么彼此。”
语讫,两人且悄悄退下去,绕道往天湖村山顶而去。这边楚天玄到了阵前,见贼寇营地火把齐明,又见段文野怒发冲冠,跃跃一试,心中明了,故意激将道:“听闻耶律三郎无人能敌,只怕我军过不去了。”
段文野立马暴跳如雷,回身跪下,道:“朱将军毕竟年轻,畏首畏尾,我不怪他。但凭上君一声令下,我即刻率军冲杀进去,管他什么三郎四郎,我必定把他剁成十块八块!”
楚天玄闻之大喜,道:“不过,你不可带兵,只到他阵前搦战。”
段文野不解,也不多想,跨马径直冲到贼寇营地门口,叫骂道:“三郎毛贼,爷爷在此,还不出来受死!”
朱向南不放心,对楚天玄道:“他要是有个闪失,可损我一员大将。”
楚天玄不紧不慢,道:“你别急,我是要试一试他,正好也试一试那个耶律三郎,究竟是不是真的那么传神。他耶律三郎要是个闯将,就不会以多欺少,暗箭伤人。”
朱向南道:“上君难道真的要收伏耶律浑穹?”
楚天玄指天道:“我以天为棋枰,星辰为子,万般气象,凡能为我所用者,何不宽怀以纳之?”
朱向南陡生敬仰之情,不说话了,且听段文野仍在叫骂。蓦然,贼寇营地大门打开,出来一位金灿灿铠甲护身的年轻人,后面带了一队人马。段文野举起火把,看不太清楚那年轻人的面容,喝道:“来者何人,给爷爷报上姓名!”
那年轻人骑在马背上,也不搭话,忽将流星锤一挥。段文野只觉眼前一阵疾风掠过,勒马闪躲。谁知,流星锤似一道电掣,没击中段文野,却将其手中的火把打落在地。
那年轻人收了流星锤,大笑道:“还没人敢对我如此不敬!你敢与我打斗三十回合而不输,我就敬你是个英雄。”
段文野勒住马,道:“小小毛贼,也敢撒野!”说着,顺势从腰间抽出大刀。
原来此年轻人就是耶律家族中,人称耶律三郎的耶律浑穹。此时,见段文野跨马横刀,耶律浑穹丝毫不惧,且令左右道:“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动手!”说着,也跨马挥舞着流星锤,迎上去打斗起来。
俩人一个舞刀,一个弄锤,斗了十回合,仍不分胜负。段文野却有些气力接不上,因心生一计,故意卖个破绽,露出左边下盘。耶律浑穹以为段文野气力已虚,勒马急往右转,顺势将流星锤挥向段文野的左腿。段文野了然于胸,早已一刀从头顶劈下去。耶律浑穹不防,幸而眼快收了攻势,忙低头将流星锤缩回来,格挡住段文野的大刀。段文野也是彪悍勇猛,一个大刀劈下去,砍在耶律浑穹的流星锤上。耶律浑穹顿觉臂膀一阵酥麻,因忙勒马转过去,躲开攻势,收回流星锤,直接飞身一跃,又将流星锤打出去。段文野着实没料到,挥刀格挡时已来不及,不得不耸身一跃,弃马下来,因被流星锤震到刀刃,落地时拖着大刀倒退了十来米。段文野自觉臂力不及,急忙唤马,骑上去且退走了。
到了楚天玄跟前,段文野滚鞍下马,领罪道:“段某愧不如人,请上君责罚!”
楚天玄忙伸手托起来,道:“你是我引为上宾的将军,那耶律三郎不过是个莽夫,只可智取,你又何罪之有?”
段文野忽然恳求道:“上君慧眼识英雄,可否饶他一死?”
楚天玄始料未及,大笑道:“他本不是番邦贼寇,也是不得已才臣服于人的。只要他不为难我,我又何必置他于死地呢。”
段文野一听,忙又跨马到了耶律浑穹的营地门口。耶律浑穹正等着,一见段文野丝毫未伤,心中纳罕道:“这天底下能挡住我流星锤的人,也就只有他了。”一边想,一边嘲讽道:“手下败将,为何不见去搬救兵呢?”
段文野生气道:“小毛贼,你臂力过人,我自愧不如。你既非番邦贼寇,不思家仇国恨,却甘为臣子,实在让我瞧不起。我们天国上君说了,只要你不为难他,两军合为一处,同仇敌忾。我敬你是条汉子,且不要明珠暗投。”
耶律浑穹闻之大怒,道:“我既为臣子,当一心尽忠,岂由你在此玷辱我!我先敬你是个英雄,如此看来,也不是个东西!”语讫,令左右上去,道:“生擒此人,拉回营地剁成肉酱!”
段文野慌忙勒马撤回。朱向南见状,忙命大军出动。耶律浑穹不知有伏军,因天色渐暗,怕中敌奸计,忙喝住兵马,急退回营地,坚守不出。
朱向南犯难道:“此人若一夜坚守不出,我们过不去,只怕今晚拿不下天湖村了。”
楚天玄早已胸有成竹,道:“朱将军且在此按兵不动,等候我两位师父的消息。”说罢,骑马且回后方。
朱向南依令,稍作休整,静等太阳师和太阴师的消息。那边上官天俊与冷子枭趁黑绕道,因二十年生活在天国,对天湖村的地理形势早已是了如指掌。俩人寻小径,避开贼寇戍防,半路上且换了贼寇的装扮,大摇大摆进入山顶天湖村。一时,打探明白耶律蒙尚的住处,俩人借山下有军情之故,进去禀告。
耶律蒙尚的府上正有一群歌妓,妖娆妩媚,吹奏琴瑟。忽有府外侍卫进来禀告,耶律蒙尚一听是军情,就烦了,将歌妓喝退下去,道:“传他俩进来!”
上官天俊与冷子枭不待传话,换作一身军师的行头,各摇蒲扇,轻敛脚步,就走了进来。耶律蒙尚顿时大惊,唤左右拿下。于是,十几个武士,拎着斧头,从幕后排出来。
上官天俊与冷子枭双双躬身,齐笑道:“耶律兄别来无恙!”
耶律蒙尚又是一惊,道:“二者何人,怎识得我面?”
上官天俊且从袖中掏出一纸书信,左右护卫见状,接过来,呈递上去。耶律蒙尚且叫武士们退下,一面打开书信,见写道:
当年大漠极北之地,幸遇耶律兄一表人才,我两个自归天国,日夜渴慕不忘。孰料,二三年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不但天国沦为番邦贼寇之手,耶律家族也是颠肺流离。今我天国上君拥亘古帝王未有之气象,挥师天国,欲雪此恨。此间,不期再遇耶律兄,知其非一心臣服于贼寇,上君遂遣我二位,顿首拜叩,欲结同心。望耶律兄以家国为念,笑纳芹意。
耶律蒙尚读完,忽将书信撕个粉碎,怒目道:“两个山中狂野之士,也要来说服我,拉出去斩了!”
上官天俊与冷子枭毫无惧色,冷笑道:“当年耶律家族是何等的威风,没想到一朝沦为臣子,乐不思蜀!”
左右正要动手,耶律蒙尚忙拦住,道:“我们当年只有一面之缘,如何信得过二位?”
冷子枭正欲开口,又犹豫,使了个眼色。耶律蒙尚会意,令左右退下。冷子枭才开口说道:“我们上君对耶律家族十分敬仰,已许下诺言,只要能联手驱除番邦贼寇,将来平分天国。”
耶律蒙尚自从臣服单于冽,率所部十余万驻守天国,二三年间醉歌乐舞,荒淫无度,早已将所谓家仇国恨抛之九霄云外去了,此时一听能平分天国,心中乐开了花,忙将上官天俊与冷子枭搀扶起来,笑着让座道:“二位仁兄士子何不早明来意,让我担惊受怕的。我所部有十余万兵马盘踞在天国,那单于老儿岂能放心,三番五次想从我手中夺走兵权。所以,他终究是个靠不住的主。再说家仇国恨,我哪能忘记?当年单于老儿率百万大军围住耶律小国,我们势孤难敌,不得不从。今既蒙天国上君厚爱,我愿率部与其同心,共襄大业。”
上官天俊与冷子枭两个心中大喜,道:“耶律兄能屈能伸,实乃大丈夫。我两个这就回去禀报,只是还有一事,请耶律兄费心劳神一下。”
耶律蒙尚道:“两位仁兄士子就不必见外了,只要我力所能及,绝不含糊。”
上官天俊故作不知,道:“听闻耶律兄军中有一位悍将,人称三郎,能一人独挡十万大军。此人在山下营地坚守,只恐生了误会。”说到此,且看耶律蒙尚的神色。
耶律蒙尚一听,笑道:“不妨,那是我的亲弟弟。其天生臂力过人,十五岁就能上场杀敌。不怕二位笑话,若不是我这个亲弟弟在前面挡着,那单于老儿早把我耶律家族灭了个干净。”
上官天俊故作惊讶,忙拱手道:“请耶律兄恕我冒昧无知,既然如此,我两个且先下山去迎接上君。”说罢,与冷子枭出了府邸,匆匆赶下山去。
耶律蒙尚送出去,回身即召唤十位武士,亲自往山下营地而去。那边上官天俊与冷子枭下了山,急忙赶去与楚天玄汇报。
楚天玄一听,眉头紧皱,对冷子枭道:“他耶律家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还不清楚,我何时说过要平分天国?”
冷子枭回道:“请上君息怒,那耶律蒙尚心性拿大,骨子里却是个孱弱不堪的懦夫,我料定他成不了什么大事。故而我使出一缓兵之计,只要他肯联手,将来无论寻个什么不是,把他办了就是了。”
上官天俊亦补充说道:“耶律蒙尚如今拥兵十多万,盘踞在山顶天湖村。若有他帮扶,上君不但能稳住阵脚,那粮草之事更无须挂虑。”
楚天玄且闭目沉思,周围众人见状都屏息不敢出声。一时,楚天玄睁开眼,对冷子枭道:“师父之言,我谨记在心。”一面起身,随两位师父到朱向南所部静待消息。
过了三盏茶的工夫,忽然营地大门打开,出来两列队伍,齐举火把,继之一人跨马迎出来,正是耶律蒙尚,听他扬声喊道:“耶律家族敬拜天国上君,请入营共商讨贼大事!”
楚天玄一听,大喜,且不带任何兵刃,与两位师父素装跨马过去。朱向南不放心,拦住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上君就不怕他临时变卦吗?”
楚天玄道:“人生有时就得赌一把,你且等我的信息。若没事,便罢了。若有事,天国大业,以后就全交给你了。”
段文野挎刀请了上来,道:“请上君允许我随行保护,看他们谁敢动上君一下!”
楚天玄止住道:“不必了,都在这里等着。”说罢,扬鞭催马而去。
进营地,到了营帐,楚天玄却见十个武士正与耶律浑穹缠斗在一起。十个武士,一个抱住脚,一个薅住头,一个掐住腰,一个揪住手臂,缠在一起像个滚球似的,都动弹不得。
楚天玄不禁想笑,因忍住对耶律蒙尚道:“不知耶律将军这是为何?”
原来耶律蒙尚知道弟弟心性倔强,怕说服不了,才带了十个武士,暗藏于营帐外,以摔杯为号,突入将耶律浑穹制伏。谁知,耶律浑穹力大无穷,与十个武士缠斗到现在。耶律蒙尚此时才仔细辨认天国上君,但见楚天玄果然气度非凡,有帝王之气象,只是听楚天玄称呼自己为将军,稍有不足,因亲自奉茶讪笑道:“不怕天国上君笑话,我这弟弟一时想不过来,做哥哥的无奈得惩罚一下他。”说到这里,便看了看上官天俊与冷子枭两个,道:“听说这两位仁兄士子是上君的恩师,与我曾在极北大漠之地有幸结识,彼此甚是仰慕。没想到今日在此会面,可算是天大的缘分。这缘分,既是我与两位仁兄士子的,也是我与天国上君的,且待将来平分天国之日,你我同时登基称帝,互相扶持,延及万世子孙。故而眼下既为盟军,还是称我主帅的好,免得军中非议。当然,一山难容二虎,我胸中没有韬略,自认比不上上君,以后凡行军打仗之事,谨遵上君吩咐就是了。”
楚天玄听了,一股子怒火差点没憋住,且暗自紧握拳头,勉强笑道:“耶律主帅说的是,既为盟军,可否放我四万九千兵马上山,容我等一片栖息之地。”
耶律蒙尚乐道:“上君果然是仁者之风,山上天湖村,一片广袤之地,任你挑选。”
楚天玄起身拱手道谢,即出营令朱向南与伍行风两个带军,登山进驻天湖村。
耶律浑穹被十个武士缠着,只露出个头,朝耶律蒙尚嚷道:“大哥背主弃义,糊涂,糊涂!”
耶律蒙尚令人塞住嘴,恨道:“那单于老儿差点灭我耶律家族,今既天赐良机,我当殊死一搏。好弟弟,大哥这是在救你,岂能甘做臣奴,被后人耻笑?”说罢,命人将耶律浑穹暂捆起来,押到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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