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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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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谋定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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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宗亲自率领一百禁军在离城池外二十里处迎接楚天玄等人,一时果见一列仪仗,披灯挂彩而来。为首者正是天国上君楚天玄,两边有李耆、管荛跟随,却不见上官天俊和冷子枭。后面一色粉黛侍女,并伍天沁、上官若妍和冷艳芝三个穿着霓裳羽衣。

    霍宗上前见礼,因问楚天玄道:“怎不见两位恩师呢?”

    楚天玄回礼道:“只因前日偶有番邦贼寇跨越鸿沟来骚扰,两位师父放心不下,随程将军和封幽、华皑率五千精兵且在天玄寨坚守。”

    霍宗闻之,也不再理论。回身带路,引仪仗进入城内。到了皇宫,先拜见萧典。那伍天沁三个姐妹早已忍不住,退出殿外,且一路寻到卉儿的新房外。卉儿的一个丫头,唤蒹葭,因听说是小姐在天国时要好的姐妹,进绣房传话。卉儿不待听完,掀起红盖头,蹬出门外,看见伍天沁三个,一时哽咽,连话也说不出来。

    上官若妍和冷艳芝两个先忍不住,齐上来一左一右,抱住卉儿,泣道:“让妹妹一个人在这里受委屈,不知天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卉儿抹泪,强忍道:“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那飞将待我很好。不然我还有一死,哪能就从了他的。只是和姐姐们分开数月,日夜思念而不得相见,才是我最伤心之处。”一面对伍天沁道:“我没能在姐姐跟前尽心服侍,望姐姐恕罪。”

    伍天沁喜极而泣,道:“这有什么的,如今你即将贵为王公夫人了,再别像以前那样任性。今儿是妹妹大喜的好日子,我们几个原本不想来招惹你的,只怕累你伤心。可是姐妹之情,我们几个割舍不下,好不容易得皇上隆恩,能来看妹妹一眼,也好解数月来相思之苦。”

    语讫,四个人抱作一团,泣而不止。丫头蒹葭在旁,忽念及深宫宅院,常年不得与亲人见面,也不免伤感起来。正没开解处,宫里传来皇上口谕,请飞将夫人前去大堂,巡酒敬文武百官。

    卉儿四个人方彼此宽慰,整装拢发,一起坐马车往宫内而去。路上,但见十里长街都摆了宴席,一直排到皇宫门口。到了殿堂内,卉儿先见楚天玄坐在陛下萧典的下首,因亲自斟酒,低眉敬上,也不搭话。楚天玄见卉儿满身红色艳妆,头戴金簪,耳坠玉环,脸色莹润,樱桃小口,霎时有些心驰之意,不觉后悔万分。因卉儿不搭话,楚天玄也不敢造次多言,接过卉儿手中的酒杯,先敬萧典,然后一口闷下去。卉儿再斟酒,敬李耆、管荛,挨次下去,直到敬完所有文武大臣,最后才是到了霍宗跟前。卉儿举杯齐眉,霍宗会意,就其手中将酒饮尽,然后斟酒少许,送到卉儿唇边。卉儿笑了笑,也一口饮尽。

    一时,萧典又传谕,请笙箫歌舞上殿。楚天玄却始终只顾喝酒。至黄昏时,卉儿早已先回新房,蒹葭在旁伺候。卉儿见蒹葭乖巧,也就十几岁而已,倒像先时的自己,因问道:“你爹娘怎么给你取了这样的名字?”

    蒹葭笑道:“不是我爹娘取的。”

    卉儿不解其意,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难道你是路边捡了来的?”

    蒹葭又笑道:“让你猜着了,那时战乱,爹娘顾不上我,就把我丢在一片芦苇里。幸而飞将霍宗行军路过,救了我,于是从诗中‘蒹葭苍苍’随便给我取的名字。之前我是负责他的饮食起居的,如今唤来服侍小姐了。”

    卉儿一听,忽觉心酸,对蒹葭道:“以后别再叫我小姐了,按天国的规矩,我们只以姐妹称呼。”

    蒹葭摇头道:“不好,我也不敢。如今叫小姐,赶明儿我还得改口叫夫人呢。”

    卉儿道:“我是女人,原本和你一样的。其实我只是个牺牲品,谁不知道呢?你可怜我,认我做姐姐,求不来的福分。”

    蒹葭听了,犹豫一会儿,笑道:“那我听你的,私下里以姐妹称呼,但是在外面我还是把你当夫人一样。”

    卉儿点头笑道:“这就很好。”一面拾起鸳鸯绣图,教蒹葭刺绣。

    俩人正绣图,忽听门外“咣当”一声响,蒹葭忙放下活计,起身开门探视,只见一位素装的公子,似乎是有些醉意,没有打灯笼,看不清路,失手打翻了花盆。

    蒹葭不认识,忙唤看守的道:“你们怎么看的门,这么个大活人,醉醺醺地闯进来,惊吓到了夫人,你们担罪得起吗?”

    看守的是霍宗的部下亲兵,因回道:“他有霍将军的腰牌,说认识夫人,见一面就走的。”

    卉儿在里面听见,踱步出来,一见竟然是楚天玄。那楚天玄并不十分大醉,见了卉儿,不顾身份,上来就要动手。蒹葭忙挡在头里,嗔道:“你再无礼,我可要叫人了。这还是在将军府邸呢,你就敢这样放肆?”

    楚天玄把腰牌摊出来,满嘴的酒臭气,道:“我是奉了霍宗之命来看望卉儿……呃,是来看夫人的……”支吾两句,一个趔趄,差点歪倒。楚天玄硬撑着身子,指着卉儿又道:“你呀,你怎么就能从了他呢?”

    话没说完,卉儿怕别人听见,慌得叫蒹葭扶进屋里。到了里面,卉儿且先把蒹葭支出去,在门外把守,自己倒茶给楚天玄解酒。楚天玄犹不尽意,欲拉住卉儿的手。卉儿躲开,低头道:“请上君自重,我虽是天国的人,但如今已经远嫁中土,不看往日情分,也看陛下的面子。”

    楚天玄顿时怒了,酒也醒了大半,道:“我为什么要看他的脸面?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给了我一方土地,暂安天玄寨,但我岂能苟且任人宰割!什么狗屁秦晋之盟,早晚我会收复天国,早晚我要连他的中土一起霸占!到那时,你再回到沁儿身边,回到我身边!”

    卉儿吓坏了,从来不知道楚天玄还有这层意思,一时慌乱,劝道:“上君还是早些回去安歇,一会儿霍宗回来,看见了不好。”

    正说着,蒹葭在外小声嚷道:“将军回来了!”

    卉儿心想藏人是藏不住的,索性把门打开。稍时,霍宗进来,却看见楚天玄醉醺醺地歪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因问何故。蒹葭倒也聪颖,因回道:“还不是他们天国的人,一波又一波的来看夫人,总说离别数月,好不容易见面,又不肯走。刚才夫人的姐姐们哭了好半天,才让我打发走了,只是这一个说到中间竟自睡着了,我正要叫人给抬出去呢。”

    霍宗想起席间楚天玄求取腰牌一事,前后对景,因此不疑,遂吩咐门外守护亲兵进来,把楚天玄好生抬了出去。卉儿替霍宗解衣宽带,霍宗道:“我明儿要去边防督军,你去不去?”

    卉儿因方才楚天玄一闹,心绪都乱了,知道霍宗的良苦用心,因回道:“不去也罢了,我去了,反而让你分心,恐怕是个累赘。但你只答应我,时常书信来往,或偶尔回来看看我就是了。”

    霍宗坐在红绡帐里,揽卉儿入怀,道:“我在边防戍守,离天玄寨不远的,你若想他们了,还可以时常见一见。”

    卉儿一听,忙正色道:“我念你是个沙场的英雄,不畏生死,才把一生都托付给你。岂不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是看错了你。”

    霍宗知道言语造次,忙告罪,道:“我只知替你想,没想别的那么多。你不愿意去,不去就是了。”

    卉儿道:“你是边防将军,应该想的是跟随你赴汤蹈火的千万士兵的生死,更应该想的是中土黎民苍生的祸福,岂能因我一人,而失掉大节?我不需要你想,我只需要你每次回来看我能安然无恙的。”

    霍宗陡生一股敬仰之情,没料到卉儿是那样的刚烈,因笑道:“我的好卉儿,我依你就是了。”

    卉儿嗔道:“我现在是你的结发之妻,你得改一改口了。”

    霍宗无奈道:“好,好,好,夫人请安寝。”

    一时俩人春宵入梦,不尽缠绵。那边楚天玄被霍宗的部下亲兵抬到行宫下榻处,伍天沁出门迎接,一时倒茶给楚天玄醒酒。楚天玄喝了大几杯,觉得缓过神来,倒头就要睡。

    伍天沁却不依,拽着楚天玄起来,道:“我问了抬你的那些人,说你冒冒失失,闯进卉儿妹妹的新房里去了。你如此不顾身份的做派,倒不像是天国的上君,也不是我认识的好男人。说句不好听的,人家若有心,还拿我当个姐姐看,但凡我们有一丝自知之明,就该知道她如今是霍夫人了。”

    楚天玄闭目坐在床沿,不搭话。伍天沁也懒得说了,且把窗户推开,只见星空皓月,飞彩凝辉,天上圆,人间缺,引得伍天沁想起已故的爹爹,不禁落下泪来。楚天玄闻声,起来把衣服披给伍天沁,叹道:“沁儿,我没能为你摆个像样的婚宴,这是我的疏忽,甚至是罪过。然而我心里有苦,却说不出来。”

    伍天沁捂住楚天玄的嘴,道:“谁要你为我摆婚宴的,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这就够了。我爹爹没了,如今我哥哥还在天国,是生是死,没有人知道。我并不奢望中土这样的生活,还是觉得咱们的天国那样就很好,没有尊卑,没有阶层,上下一气,和和睦睦,共享大家文明。”

    楚天玄抚慰道:“唯沁儿知我心矣!”

    次日清晨,霍宗面圣辞别,然后率一万部下亲兵,往边陲进发。楚天玄等人正好同道,与霍宗一起面圣辞别。在官道上,行军至半个月时,恰遇两道边陲告急文书,一个是天玄寨派来的,一个是霍宗留下的一万戍兵派来的。霍宗与楚天玄一见告急文书,原来是番邦贼寇大举兵力,越过鸿沟边界,两个顿时觉得不妙。

    管荛与李耆齐谏道:“上君不如取小道捷径,赶紧回天玄寨要紧。”

    楚天玄因先向霍宗告辞,折往小道,快马加鞭往天玄寨奔去。霍宗接到告急文书,心想加上眼下所部一万亲兵,抵御番邦贼寇稍觉吃力,因令火速将告急文书送达京畿。霍宗则先率一千亲兵另取小道,日夜不息赶往边防驻地。余下九千亲兵且走官道,亦是片刻不敢懈怠,马不停蹄地赶去边防驻地。

    楚天玄一干人先回到天玄寨,询问太阳师和太阴师战况。上官天俊回道:“我们留在鸿沟边界的岗哨全被端掉,如今他们拥兵十万,正在鸿沟边界外驻地扎营。”

    冷子枭道:“看这形势,他们觊觎中土,是要长期作战了。”

    楚天玄问道:“他们是谁带兵?”

    程沧溟恨道:“就是古天煞!请上君下令,我只需要一千精兵,趁夜突袭敌营,再放一把火,杀他个措手不及,定能取那古天煞的人头来见!”

    楚天玄道:“我以前小看了那个人,只以为他会一些玄门之术而已。然而几次交锋,发现他绝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否则年纪轻轻,如何担当都护卫统领?必是有过人之处。如今,你能想到的,他岂能想不到,还等你去劫营?”一面对封幽、华皑两个副将道:“传令下去,日夜轮流坚守天玄寨,军中不得饮酒,稍有松懈者,军法论处!”

    封幽与华皑得令,退下去部署。

    上官天俊道:“据探子来报,飞将霍宗那一万戍守士兵,也是坚守不出,正在等待京畿驰援。如今,我们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是不是可以趁此向他们借一些兵力?”说到半头,使眼色于冷子枭。

    冷子枭会意,接口道:“我们托辞借兵是为了抵御番邦贼寇,还不还的,则看形势发展。到时候,只要我们打回了天国,多少还不起的?”

    说罢,且看楚天玄的神色。楚天玄故意思索半晌,因问道:“那我们借多少合适?”

    程沧溟道:“少说也得十万。”

    李耆闻之,道:“你真当那中土陛下是跟我们结盟?要我说,要他五千兵,他还得考虑再三呢。”

    冷子枭道:“要多了,他肯定不给,还伤了彼此的和气。要少了,他以为我们没有魄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似的。眼下,我们先借他一万兵力,对于中土来说,不痛不痒的,应该会给的。我们拿那一万兵力,再加上自己的五千精兵,在鸿沟边界扼守要塞,抵御番邦贼寇,应该不成问题。”

    上官天俊接着道:“一万五的兵力,对抗古天煞的十万大军,自然是以卵击石。但是,我们不与其正面交锋。所谓‘多谋胜少谋’,我们可集中优势兵力,在这深山老林里与其周旋,伺机各个击破。而且上次我们去番邦暗访,发现那单于狗贼所征兵种,不少来自中土边疆的难民,其思念故土之心可想而知。如今,我们与中土结盟,把他们从战俘中笼络过来,当不是难事。”

    冷子枭又接口道:“如此,我们可以战养兵,慢慢地壮大我们自己的队伍。一旦在兵力上形成优势,则反扑回天国。”

    程沧溟不解,道:“这得多长的时间,才能打回天国?”

    管荛道:“少主不宜操之过急。中土有兵法曰:‘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我们暂且隐忍,谋定而后动,必有收复天国之日。”

    原来程沧溟是有私心的,一则自己曾被古天煞加害,怀恨在心,二则如今妹妹程潇潇尚在其手,更引得愤懑不平,听了管荛的话,稍且息怒。

    楚天玄听了两位师父的话,胸中早已成竹,因说道:“借兵一事,还得劳烦两位恩师。”

    上官天俊与冷子枭似得了军令,拱手退下去,轻装骑马,且往京畿而去。行程过半,道上恰碰见京畿驰援来的十万大军。为首将领姓章名万道,因认得上官天俊与冷子枭乃澹台尊老的高徒,遂止军下马寒暄。上官天俊与冷子枭亦下马回礼。章万道因问边陲战况如何。上官天俊与冷子枭如实回复。章万道不再多言,且叫急行军,火速赶往边防驻地。

    上官天俊与冷子枭又上马,不日赶到京畿,面见陛下。萧典得知二人来意,一听说要借一万兵力,犯难了。朝中大臣也纷纷劝谏萧典不可随意借兵。

    上官天俊故意急奏道:“如今边陲战事紧急,很难说你的十多万大军,能够抵挡住番邦贼寇源源不断的增援。况且,边防驻地离京畿甚远,一旦大战触发,仓皇不及应付。若陛下深谋远虑,肯借给一万兵力,扼守天玄寨,那番邦贼寇多少不敢猖狂长驱直入中土。我们上君所想,完全是为中土苍生福祉,请陛下三思!”

    萧典闻之,犹豫不决,即刻退朝,一时传召上官天俊与冷子枭进书房。齐相国早已在此等候。一见面,萧典且问上官天俊与冷子枭两个道:“你们上君果然有能力扼守天玄寨,不让番邦贼寇进犯我中土方寸之地?”

    上官天俊闻之,猛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架在脖子上,叹道:“我天国虽不似中土人士豪爽,然侠义之风半分不让。如今我们怀诚意而来,借兵也是为中土苍生之计,反倒令陛下生疑。若陛下不信,我且先以血荐之,方不辱两国秦晋之盟。”

    萧典见状,忙伸手拦住,道:“你这是为何?你好歹也算是个来使,你要是真出了事,那楚天玄还能放过我的?”因又对齐襄道:“依相国之见,该怎么办?”

    齐襄且先看了看上官天俊与冷子枭两个,早知他俩此来有备,果然士子之怒,非同凡响,因笑回道:“他们的上君既然答应了帮助咱们守住边陲要塞,一番苦心,也不可辜负。不过,现在京畿兵力空虚,再调动一万兵马,恐怕不能够了。那章将军既然已经率十万大军驰援边防驻地,陛下就下一道诏令,从其军中暂且抽调一万,去天玄寨驻守,就当是借给他们了。”一面又对上官天俊与冷子枭两个正色道:“有借,自然有还,我相信二位是守信之人。”

    冷子枭道:“我等立字为据,管叫齐相国和陛下放心,一旦边防稳固,即刻归还。”

    语讫,冷子枭亲自拟书,与上官天俊两个割破手指,滴血为证。萧典随后起诏,由上官天俊与冷子枭两个带去边防驻地,向章万道暂借一万兵马。

    待两个去后,齐襄忙对萧典道:“请陛下再拟一道密旨,叫章将军务必审慎借兵。”

    萧典不明,道:“既然答应了,人家又滴血为证,怎么能反悔呢?”

    齐襄冷笑道:“那些士子的小伎俩,哪个瞒得过我?他们这是抓住了秦晋之盟,以战事为借口,伺机壮大军营。我也不是要陛下反悔,只须陛下再拟一道密旨,如此如此,那章将军也不是个呆头笨脑的,应该能够洞察陛下的深意。”

    萧典闻之,方悟过来,慌忙又拟了一道密旨,三百里加急,先于上官天俊与冷子枭,火速赶到边防驻地。章万道看了密旨,心中了然,只静等上官天俊与冷子枭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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