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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长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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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流亡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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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绾既为将领,听从上官天俊之计,急行军,且退且守。途中又有无数侠肝义胆之士,不愿苟且称臣,加入庞绾行军行列,得一万之众,战力骤然大增。行至逍遥湖畔时,忽然前方左右有两路大军摇旗呐喊,掩杀过来。庞绾行军前方阵脚大乱,急退下来向庞绾禀报,道:“有两路大军,打着龙都护卫的旗号,杀奔过来。”

    庞绾一听,顿时惊慌,掣出冷月青锋剑号令道:“各位天国勇士,随我一齐突围!”

    上官天俊忙阻拦道:“请逍遥子沉着思量,敌众我寡,不宜强攻。”

    庞绾按剑忍住道:“是你要我们逃出天国,如今又要做逃兵不成?若不看在澹台尊老的份上,此等长敌寇之威风,灭我军之士气者,斩立决!”

    上官天俊便再不敢言,退到楚天玄身边,叹道:“上君曾经念他的好,如今怎样?这一场败仗是吃定了,天国从此不复矣!”楚天玄不答。上官天俊又道:“上君此时为什么不挺而出?你苟且称臣之举,用心良苦,他们不知,我却明白。既然心系苍生,眼下一万天国子民将要因为逍遥子的一时之气,泯灭殆尽,上君此时应该站出来,拿出真正的将帅之风。”

    楚天玄道:“此一时,彼一时,我无能为力。况且,我并没有行军打仗过,何德何能。你熟谙兵法,他们连你尚且不听,又怎能听我调令?再说逍遥子,只是天材用错了地方,我们陷入这样的困境,并非他一人指挥之误。若吃定了败仗,死也就罢了。”

    伍天沁微微睁开眼,由卉儿搀扶着,走到楚天玄跟前,道:“我不管他们怎么看你,你心里应该清楚,我是跟定你了的。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上官若妍和冷艳芝两个过来安慰道:“姐姐何必死呀活的,他们人多又怎样,我们一个能挡他十个,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正说着,古天煞带兵已杀到阵前。原来那宣诏人抱头鼠窜地回去后,禀明实情。单于冽闻之龙颜大怒,道:“既然他们不想活,那就让他们死!谁可为前路先锋,但遇一切抵抗者,杀无赦!”

    蜀都护卫赵长修出列道:“行军布阵,非某将莫属。”

    单于冽问道:“需多少兵马?”

    赵长修回道:“十万足矣!”

    骑都护卫熊云詹出列,上奏道:“区区一帮乌合之众,也要十万兵马,也太瞧得起他们。我只须五万兵马,一个急行军,杀他们一个不剩。”

    薛不死听了,亦出列,笑道:“皇上是要我们剿匪,而不是征讨,怎能如此兴师动众,岂不让我朝内部空虚,给敌人可趁之机?依我之见,只需三千敢死兵团,个个骁勇善战,敢不叫他们闻风丧胆,不堪一击!”

    单于冽听了很是高兴,正要准奏,却见古天煞一副不屑的神情,因问道:“龙都将军需要多少兵马?”

    古天煞闻之出列,道:“十万太多,三千太少,我需要一万兵马。”薛不死发出一阵冷笑,听古天煞接着道:“天国的地理形势,没有谁比我熟悉。虽然沃野千里,然而多深山野壑和湖泊沼泽,骑兵发挥不出来多少作用。尤其怕他们迂回穿插,那时我们纵然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一时也难以剿捕干净,终为心腹之患。而且,穷寇不宜追袭,陛下初定天下,且以安民生为本。我算定他们必是要逃离天国,卷土重来。只要他们出了天国,我们在鸿沟边界重兵扼守,那里易守难攻,他们想再回来,难于上青天。我如今且带一万兵马,佯作掩杀之势,能杀多少算多少,不与其过多纠缠,直到把他们赶出鸿沟界外。”

    单于冽赞道:“还是龙都将军所虑是极。”当下命古天煞领一万兵马为前路先锋,剿捕庞绾一干流寇。

    古天煞则领军佯装追袭,一时追到逍遥湖畔,前方探子来报发现庞绾一干行军。古天煞令全军掩旗,分成两路,从逍遥湖畔两边的深林疾速潜行,伏于山谷两侧,待庞绾一干行军将到,古天煞即令举旗为号,分散冲杀。兵法虽曰“半渡击之而利”,然而古天煞本无意恋战,只是想冲散庞绾行军,令其自乱阵脚,四散溃逃而已,故而在庞绾行军未过山谷之时,即摇旗呐喊,冲杀下来。眼见庞绾前行军大乱,古天煞又令举旗号令两路合为一处,将溃逃之兵一个不留,杀个精光。

    庞绾率领的一万天国子民,毕竟只是散兵游勇,时常又没有训练,跟有军事素养的番邦铠甲士兵相比,差距甚远,因此只抵挡一个回合,就支撑不住,所部大半战死,无奈后撤,往深山撤退。途中被追兵又歼灭大半,到了深山里,所剩寥寥无几。

    伍天沁因体弱不能劳顿,奔逃途中几次晕厥。楚天玄心疼不已,一时到了深山之中,追兵渐无,终于舒了一口气,将伍天沁揽于怀中,不忍道:“你这样,我怎么好过?”

    伍行风遵庞绾之命,清点人数,加上李耆三个门客,三个风化莲使,三个无邪少将,以及楚天玄和上官天俊,营房数十斗士一个不剩,拢共三十人而已,且都是些颓败羸弱之兵。庞绾一听,心灰了一半,且盘腿闭目不语。

    伍行风因回头看见楚天玄照顾妹妹,上前搡开道:“你不用假惺惺的,如今这样,还不如当初死在牢里呢!”

    伍天沁勉强睁开眼,拉住伍行风,道:“哥,你不要怪他。爹爹没了,天国没了,他只是想保住我们的命而已。赴死易,苟活难,换作我是你,我会想着如何为父报仇,为国尽忠。”一边说,一边直喘气。

    卉儿忙替着捶肩,劝慰道:“姐姐也要注意身体。”

    伍行风无言以对,退到庞绾身边,盘腿也闭目起来。上官天俊终究坐不住,挨着楚天玄道:“战争不是舞剑那样的好看,也不是耕耘那样的守时,它是没有固定的套路的。此战挫我锐气太狠,如果我们再不从路线上找找原因,只怕连我们也死无葬身之地。”

    楚天玄沉默良久,问道:“师父可有良计?”

    上官天俊道:“先前我已跟太阴师做好了约定,令其隐退鸿沟边界,伺机聚拢一干精兵。若成了,在边界迎接我们便是。若不成,则回来与我们共赴沙场,以死效忠天国。而今已过数月,不见动静,看来太阴师在边界稳住了阵脚。那一干精兵,可是我们卷土重来的希望。为今之计,我们宜迂回撤退,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

    楚天玄没料到师父太阳师深谋远虑到如此,欣慰道:“只是那逍遥子不听怎么办?”

    上官天俊道:“你还管他做什么?要我说,他就是个色厉内荏的伪君子,没什么实干能力,行兵打仗哪里是像舞剑那样好玩的?他遇事没有上君沉着,用人又没有上君善从,不具备将帅之才。我愿意跟随上君,另寻路线撤退,至于其他人,谁愿意跟着逍遥子瞎玩,就随他去。”

    说罢,上官天俊起身,将心中的意思告诸于人。众人听了,有顺从的,有悖逆的,总之不一。伍行风第一个不愿意,道:“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我父亲若在世,绝不允许你们这样无能。”一气之下,跪倒在庞绾跟前,又道:“原说只是退守边界,我看太阳师的意思,是要流亡中土。什么卷土重来,不过是为自己找的借口,原来中土人士,个个是鼠辈而已。如今师父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誓要手刃古天煞,取那单于狗皇帝的人头,为父亲报仇,为天国雪恨!”

    常百韬原想劝谏少主跟随上君一起,保存有生力量要紧,眼下因家仇国恨,迷蒙了伍行风的心,此时只得站立一旁,缄默不语。管荛看得真,跟着楚天玄。褚耀坤、孟火陀、伍行风及其门客常百韬都跟着逍遥子庞绾,并十二个败残羸弱之士,合十七人,且待在深山养精蓄锐。余下上官天俊,伍天沁和卉儿,上官若妍和冷艳芝,李耆和五个败残羸弱之士跟着楚天玄,推举楚天玄为帅,仍以“上君”称呼,取道迂回撤退,往鸿沟边界而去。

    楚天玄率领众人,因伍天沁身子虚弱,行军十分缓慢。路途中,但见许多反抗的天国子民或被缚手坑杀,或被削足断头,曝尸于荒野,惨不忍睹。将到边界时,忽然有一伏军晃出,左右各一员大将,乃封幽和华皑,当中一员将领却是青龙少将程沧溟,其旁边有一位素装摇扇者正是太阴师冷子枭。

    原来当日古天煞答应了程潇潇,待程沧溟病愈,即将其逐出天国,留其一命。程沧溟到了鸿沟边界,恰遇冷子枭排练行军阵法。冷子枭见青龙少将醒来,十分高兴,擢其为五千精兵的将领,封幽和华皑为其副将,冷子枭暂为军师。据此,冷子枭与程沧溟率五千精兵日夜操练,盘踞于鸿沟边界,静等楚天玄一干人的到来。这日,冷子枭安插的哨探来报,说有一干不明行军,即令程沧溟率军伏于两侧,原以为是番邦铠甲士兵的巡逻队,及眼见是楚天玄一干人,又见女儿也安好,因此喜出望外,上前向楚天玄顿首泣道:“听闻单于狗贼在净灵潭大兴土木,建净灵王宫,登基称帝,为此镇压天国子民,坑杀无数,实在是罪恶滔天。今上君既然无恙,我手下有五千精兵,不如趁其不备,杀奔回去,以雪此恨。”

    楚天玄搀扶起冷子枭,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敌众我寡,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因拱手对五千精兵道:“你们是天国的真丈夫,是天国的大英雄!如今我们撤离天国,不是想做逃兵,不是畏惧强权,而是要给天国留个种,以备将来反攻之计!”语讫,下令大军向鸿沟撤退,暂别天国,向中土避难。

    封幽与华皑两个因不见各自的少主,就问李耆和管荛。管荛因见到少主无恙,哪有心思回答,只和程沧溟寒暄别来之苦。李耆说与实情,封幽与华皑两个听了,跌足叹道:“少主们糊涂!我两个是不在,否则一定拉住少主们撤出来,怎能逞一时之气,带着天国子民无辜受难!”

    跨越鸿沟边界,由太阳师和太阴师带领,先是到大峡谷底找到轻筏,每次载满十个人,到河流对岸,如此反复,耗尽一天一夜。再从对岸谷底攀缘峭壁,又耗尽三天三夜,全军五千多人,才完全真正踏进了中土地界。楚天玄三天三夜一直背着伍天沁,上去时也是精疲力尽。上官天俊与冷子枭因令大军暂且休憩,起灶生火。

    一时,卉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红姜茶过来,服侍伍天沁进水。楚天玄走近那鸿沟碑,但见偈子写道:

    凡人到此不越界,一越鸿沟非凡人。

    相劝诸君莫轻试,谁曾真个逃出尘。

    心中不禁震颤,因对两位师父道:“你们中土人果然有气魄,为什么还总是眷恋着天国?所谓的世外桃源,不过是各自的臆想,哪里真有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天仙圣地?”

    上官天俊闻之,却为之欣慰,知道楚天玄似乎已经悟出了些许道理,因趁此说道:“上君能这样想,我们也就不再害怕了。”

    冷子枭也接口,却念了一首诗,道:“人在红尘只一埃,沉浮抑扬为谁来?总是心关苍生祸,英雄战死不肯埋。”

    楚天玄闻之,叹道:“亚父一死,我心尽灰。我对不起天国亿万苍生,如今又没能劝服逍遥子一起撤出来,或许他们一干人已经遇难,眼睁睁他们赴死,我却无能为力,算个什么英雄呢?再说那东西道圣,据传自逍遥湖与澹台尊老一别,就隐居天国。如今天国遇难,他两个又不知怎样了。若当初我采纳两位师父的决策,建军改制,恐不至于一败涂地到如此。”说到这里,楚天玄忽想起了玄微真人,因又对两位师父道:“不知澹台尊老今在何处,若由他出面,请鬼谷子出山,何愁天国不复?”

    上官天俊道:“我师父行踪不定,哪里找他去?再说那玄微真人,骨子里很是傲慢,从未待见过我和太阴师。不仅如此,他还奉劝过我师父,欲将我俩逐出师门,可见其心匪类。我不知道玄微真人为什么恁般做派,若不是我师父悲天悯人,哪能有我和太阴师的出头之日。所以,我劝上君还是走别的路,别去鬼谷碰一鼻子灰了。”

    楚天玄闻之,稍许沉默,须臾说道:“他也是个人,难道是天上派来的不成?我必以诚心来打动他,相信他不会不顾天下苍生之福祉的。”说罢,就要动身。

    上官天俊与冷子枭知道劝不住,只得亲自带路,去鬼谷拜访。鸿沟边界则留几处岗哨,以备单于冽从天国举兵征伐中土。程沧溟一干人率五千精兵,且退往离鸿沟边界一百里开外的深山驻扎,静候楚天玄的消息。

    楚天玄跟随两位师父,走了半个月,沿途见许多颓垣败壁,饿殍遍野,叹道:“那番邦征伐,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一时,到了鬼谷林麓。楚天玄求贤若渴,一个箭步冲到两位师父的前面,刚想踏上台阶,有一位道童下来挑水,挡在楚天玄的面前,似乎故意不让过去。楚天玄便让开路,那道童也不走。楚天玄着急了,问道:“敢问鬼谷子可在山里?”

    道童不屑道:“师父的名号,岂是你乱嚷乱叫的?”

    楚天玄知道自己冒失,笑着拱手道:“俗人贸然到此,敢烦仙童引路,前去拜访真人。”

    道童回道:“你没看我要挑水去么,哪有功夫给你带路。我劝你别在这里聒噪,打扰了清净之地,师父知道了是不依的。再有,师父从不会见俗客,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俗客。”说罢,径自走下石阶。

    楚天玄果然碰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的。上官天俊生气道:“他这么个小小年纪,就如此放肆,玄微真人也太有失管教!”

    冷子枭接口道:“上君何必把命运押在他身上。”一面将十幅天国地理图之事说与道:“我和太阳师已经做好了卷土重来的准备,有了那十幅天国地理形势图,则好比居高临下而可先发制人,到时候拥兵百万,跨过鸿沟边界,必定能直捣净灵王宫,打他个措手不及!”

    楚天玄闻之大喜,道:“你怎么不早说呢,如此我心里就有底了。只是既然来了,不见一面鬼谷子,实乃终生憾事。”

    冷子枭道:“我和太阳师原想等你在三军面前挂帅,统领百万雄狮时,再告诉你不迟。至于鬼谷子,他是个奇人,但是他已远离尘嚣,不会像姜太公那样去辅佐谁的。上君就死了这条心,且回去整顿军务要紧。”

    楚天玄抬头望着深山里那云遮雾绕的扶摇观,又不甘心,又不忍离去,半晌向山谷中俯首三次鞠躬,吟诗一首:

    人称鬼谷子,相遇不能求。

    他日成霸业,莫辞我封侯!

    吟完,又鞠躬三次,这才离开鬼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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