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原本以为是撒娇玩闹,可没成想最终却言重如此。墨宣看着隽珩的脸色愈发阴沉,忙去捂住洛羽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快给陛下赔个不是吧。”
“赔什么不是?”洛羽躲开了墨宣,“我哪里说的不对了?”她从抽屉里拿出了木雕,从头上取下了白玉簪,“拿走,什么定情信物,什么成亲定礼,都拿走!”说着,一股脑都扔在了地上。
倏然,殿内安静了下来,白玉破碎的声音变得异常刺耳。洛羽看着地上断成两半的玉簪,也总算意识到了自己言行失当。她有些心虚地瞄了眼隽珩缠紧的眉头,张口想解释几句,但又抹不开面子。隽珩盯着地上的玉簪和木雕看了好一阵子,终是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待隽珩走后,侍女们收拾着内殿,墨宣将摔碎了的玉簪捧在洛羽面前,道:“公主也太不该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洛羽依旧不肯服软,强撑道:“我还不是为了赶他走吗?他在这儿多待一刻,方罂就多一份被发现的危险。”
方罂摇了摇头,没有戳穿,倒是墨宣不留情面地点破了道:“公主做了这样的错事,本就不该。如今还不知错的,拿了方罂当借口,就更是不该了。”
洛羽自知理亏,也没有还嘴。她从墨宣手里接过断了的玉簪,一脸的懊恼。“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当然是去给陛下赔不是了。”
“可他就没错吗?就那么让我不清不楚地嫁给他。别说我还好歹是个公主,哪怕就是门户人家的女儿,也不可如此轻率。”
“可这其中的难处,陛下也解释了不是?”墨宣道:“公主想想看,若真按着嫁娶的礼数来,那免不了大操大办。可眼下这情况,公主和陛下只能关上门来打闹着罢。若闹的人尽皆知,又该如何解释?对外说,王后失忆了,要重新办婚礼?还是说王上王后的夫妻情致?如此一来,岂不是要让陛下落个耽于享乐的骂名,让公主落个媚上惑主的罪责吗?”
墨宣的话说的在理,洛羽也听进了耳朵里。她苦笑了一下,感慨道:“世人皆求功名利禄,殊不知金银钱财压身,位高权重害命。若如今我与他只是市井民、山野农户,怕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洛羽将断了的玉簪收进妆奁,道:“明日吧,明日一早我就去给他赔不是。”
是夜,洛羽辗转反侧难眠,如何也无法入睡。索性不睡了,去了方罂房中等对方从太医局回来,一等就到了三更天。方罂没有空手而归,她直接把包袱带了回来。见到洛羽在房中等她,先是一惊,但即刻了然。“娘娘睡不着吗?”
“是啊。”洛羽承认道,“心里乱极了。”
“明儿去和陛下求个和,也就不烦心了。”
方罂点了灯,打开了包袱。里面确实是一些金银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看来真是安歆给郭莱拿出去换钱的。当中惹人眼的有一个白玉荷花纹扇坠儿,品相上乘,显然不是包袱里的其他俗物可比的。
洛羽拿起扇坠儿端详了端详,说道:“这该是个男人的物件儿。”
“许是陛下赏的。”方罂扫了眼包袱里的东西,摇了摇头,“除了今早娘娘赏的翠玉镯,这里也就这个扇坠子值钱了。”
“连陛下的赏赐都拿出去变卖了,安歆就这么缺银子吗?”洛羽疑惑道。
“仔细论来,这个安婕妤素日里确实节俭,虽各方的打点都不缺谁的,但对自己个儿是当真不舍得花银子。”
洛羽心想,难怪安歆的脂粉味很艳俗,原来用的都是劣货。
方罂猜测道:“许是又要给哪个送礼,一下子打了手,没什么好玩意儿送,只好都变卖成银子,或是换个能过眼的物件。”
洛羽又掂了掂那扇坠子,“拿这个直接送就可,何必这么麻烦。”
“也是。”方罂自圆其说道:“许是将陛下赏的转赠出去,怕陛下不悦吧。”
“拿出去变卖了,怕是陛下更不悦了。”洛羽将扇坠仍回了包袱里,叹了口气,“白折腾一场。”
方罂打好包袱,道:“那我就送回去了。”
洛羽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拉住了方罂,她说道:“你总留在宫里也不是个办法,早晚会被发现的。你还是早点离宫的好。你若是找好了门路告诉我一声,我若是有了办法也来知会你。”
“娘娘用不上我了?”方罂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不是用上用不上。”洛羽宽慰道:“我失忆前已许了你自由,如今怎能又将你困在宫中?你回宫也快一个月了,陛下近来也事忙,估计已把追杀你的事忘了差不多,此时出宫去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你说呢?”
方罂凝眉想了想,而后沉沉地点了头,“也是,我留在景晖宫里还要让娘娘操心,早日离宫也好。”方罂鼻子一酸,别过头去,“我把包袱送回去。夜深了,娘娘早点歇下吧。”说完,她身形一闪,便出了房门。洛羽出门张望,已不见人影。
第二日醒来,只觉窗外灰蒙蒙,仔细听来,哗啦啦的雨声一片,看来雨势不。洛羽梳了妆、更了衣,没等来隽珩用膳,
“公主先用吧。”墨宣将筷子递到洛羽手边,“许是因为雨大,陛下觉得不便。等雨停了,咱们就去启宸宫找陛下。”
洛羽摇摇头,“这雨今日怕是停不了了。用了膳就去吧。”她又吩咐说:“再做份早膳给陛下备着,等会儿送去,我怕他没吃。”
“好,公主放心。”
“等等。”洛羽想了想,“你说,我再亲手熬碗红豆桂花羹,好不好?”
“好是好的,就是陛下吩咐了不许公主再入厨房。”
“可他上回都没吃着。”洛羽声音又弱了几分,“都让我给打翻了。”
“行,公主愿意做羹就做,陛下怪罪了,奴婢担着。”墨宣见洛羽满脸的忧愁,又说:“公主心思别太重了。陛下才不忍心对公主生气,待会儿去说几句软话,结儿自然就解开了。”
用过了膳,做好了羹,备好了食盒,洛羽与墨宣一同去了启宸宫。才进了启宸宫的门,陈华就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娘娘来了。”
见陈华轻声细语的,洛羽向殿中探了探,“陛下在做什么?”
正说着,盏茹从殿内出来。见到洛羽,规矩地行了礼,道:“娘娘来看陛下吗?”见洛羽点头,盏茹继而说道:“陛下一夜未眠,今早散了朝回来,忽感心悸,便歇下了。”
听到隽珩情况不好,洛羽忙问道:“让御医来看了吗?”
“不用御医。”盏茹怕说话声叨扰了隽珩,便离主殿远了几步,低声道:“都是老毛病了,阴天下雨的就心口旧伤犯疼。”
“心口的旧伤?”洛羽想起了隽珩胸前有个疤,上次隽珩敷衍说是胎记。“那伤是如何来的?”
盏茹叹了口气,看着洛羽摇了摇头,“娘娘改明亲自问陛下吧,奴婢不好多言。”
洛羽从墨宣手上接过食盒,递给盏茹。“我担心陛下尚未用膳,所以带了些清淡的食,还有我自己熬的羹。”她叹了口气,“看来也吃不成了。”
“娘娘进去看看陛下吧。”盏茹将食盒又交还给了洛羽。
洛羽知道隽珩睡觉轻,于是心了又心,悄步进了内殿。盏茹和墨宣都没跟着,闭上门就离开了。她撩开帷帐,看着睡梦中的隽珩凝着眉头,满脸的汗。洛羽心疼地拿出丝帕,想给他擦擦汗,可又怕扰了他安枕,于是收回了手,只坐在床边看着隽珩。
……
“殿下,三殿下……”一大早,墨宣的声音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隽珩。“殿下,我们公主不见了。”
宫中寻不到人,隽珩忙骑了马出宫去找。今天真不是一个适合出门的日子。雨势很大,路上行人寥寥。雨水模糊了视线,也泥泞了前行的道路。
从东边出城之后,便是山路。这样的天气情况,洛羽独行在外,隽珩很是担心。他想加快速度,可又怕一个不留神,就错过了洛羽。
已经离开大申王城有百里的路程了。现下这条路难走极了:本就是狭长山道,再加之大雨冲刷,右侧的山体上不时还会有碎石跌落,而左侧便是山涧,一个不留神恐会丧命。
雨声风声交织着,引得本就心焦的隽珩更显烦乱。隐约间,他听到前方似有马蹄声,于是不由地加快了速度。“羽儿……羽……”隽珩呼喊着洛羽的名字,想确认那会否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但呼喊声未见成效,反而让前方的马蹄声变的更加急促了。隽珩也顾不得路况险要,快马扬鞭。在一个转弯之后,可算是见到了洛羽。
“羽,你慢下来。太危险了。”可是不论他怎么呼喊,洛羽都不肯停下,甚至不肯回头看他一眼,只把鞭子打得更狠。
隽珩拼命地追,可就是怎么都追不上。分明近在咫尺,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她,可当伸出手去,却又变得触不可及。“羽儿,你快停下。”前面山路崎岖,以这样的速度下去肯定是会出事的。
隽珩话音刚落,就见洛羽的马冲出了山路,掉下了山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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