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酒醒离开启宸宫后，洛羽已经一天没见着隽珩了。“真真惹人厌。”洛羽叹了口气。心想：他总是这样，有时莫名其妙地亲近，有时又毫无理由地疏远，让人把控不住心思，似乎这个男人总是猜不透。“他这算生我的气吗？他那般无礼，我还没计较，他倒先不乐意了。”
听着洛羽的抱怨，墨宣笑了。“公主若是想陛下了，奴婢去请还不成吗？不说是公主让去的，就问问陛下来不来用膳，如何？”
“不许去！”洛羽嘴硬道：“他不来了正好，我自个儿也有要紧事忙，谁还巴巴地等着他不成。”她使唤着墨宣，“去把棋盘拿来，我再琢磨琢磨。”
提起这事儿，墨宣道：“险些忘了呢。昨儿奴婢和盏茹打听了打听，听她的意思，好像邓卫尉并不是被革了职，倒是陛下有件要紧事，让他留着宫外去办。但至于陛下是真有要紧事，还是借故把邓卫尉调离王宫，那就不好说了。”
“行啊，你。”洛羽笑着捏了捏墨宣的下巴，“还知道帮我打探事儿了。”
“那可不。”墨宣得意着挑挑眉，“咱也是在宫里待了这些年的，就凭她方罂有门路？奴婢可是在启宸宫里也是有要好的呢。”
闻言，洛羽忍不住笑出了声，打趣道：“你和方罂的劲儿较个没完没了了？”回头琢磨起墨宣打探来的消息，又问：“盏茹的话……可不可信啊？”
“盏茹的话不可信，就没人可信了。人家自跟在陛下身边伺候的，那能是一般的宫人能比的吗？”
“哦，是吗？”洛羽言语间酸不溜秋的，“也难怪那次还教训起我来了，说我不给陛下省心。原来是贴身的，身份就是不一样。”
“哟喂，公主这醋吃的哟。那盏茹该贴身上去的时候，你都跟陛下眼前盯着了，陛下哪还有那心思啊。再说了，就算没盯着，那定是你来大申之前的事了。现在还犯得着说这酸话啊？”
“我酸什么了？我没酸。”即便醋意再明显不过，但洛羽依旧不愿承认。“我就是提醒着你，别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人家是陛下身边贴身的，还能事事都告诉了你”
“是是是。那公主就只当奴婢白打听了。”墨宣无奈地笑笑，她家公主吃味的劲儿真是不减当年，什么阿猫阿狗都不能沾了陛下，否则能把周围人都酸死。墨宣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得了空还是要去启宸宫一趟，若是陛下今日不来看看，怕是景晖宫里的酸味彻底散不去了。
正当她们主仆二人说着私房话，方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娘娘，我回来了。”此刻光天化日，也不知方罂是如何躲过景晖宫外一众暗卫的。洛羽忙让墨宣请了方罂进来，见她一身侍女装扮，该是看不出什么破绽，也就暗自放下了心来。
“你前几日说有急事要禀，可是安歆那边有了什么动静？”
“正是。”
且说了这一句，洛羽拍拍额头，对墨宣吩咐道：“我差点忘了件正事让你办，你去太医局传话，找个借口把那个药童郭莱叫到景晖宫，我有事要交代给他。”昨日一醉酒，差点把陈芝微诊籍的事给漏过去了。
洛羽那边话音未落，方罂不由地惊讶道：“娘娘知道郭莱的事了？”
“郭莱的事？”洛羽疑惑道，“郭莱什么事？”
“郭莱和安婕妤的事。”
洛羽万没想到，“这俩人有关系？”
“我今日回来，正是要禀告娘娘此事。”方罂解释说：“这段时间，我依照娘娘的吩咐探查安婕妤的情况。她倒是安分守己，除了去探望过一次叶容华以外，便没再出过门。不过，我发现她身边的侍女香琴倒是鬼鬼祟祟的，有次拿了个包袱从后门出去，绕了老远的路去了西南边的尚食局旁的一处偏僻地。本以为她等的是尚食局里的哪个侍女，没成想来的却是郭莱。他们嘀咕了一阵，然后香琴把怀里的包袱给了郭莱，之后两人便分开走了。”
“许是那个香琴偷了安婕妤的东西拿出宫外变卖？”墨宣站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猜测道。
“是啊，”洛羽表示认同，“单从这件事来看，似乎和安婕妤的干系不大。况且，郭莱本就手脚不那么干净，想来宫里有些人知道他有门路，便托了他去卖钱。”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递送包袱这件事过后不久，我亲眼看到安婕妤把自己头上的金簪取下来给了香琴，之后香琴急急忙忙直接去了太医局，也不知找了什么借口，就这么着把东西递给了郭莱。”
这么一说，洛羽也觉得不对劲儿。“难不成东西是安歆让卖的？她急需要银子用吗？宫里吃穿用度没亏着她的，要银子来干嘛使？”
方罂继续说道：“还有奇怪的是，就这段时间来看，只有安婕妤这边给郭莱送东西，倒从没见郭莱拿回银子来给安婕妤。如此一来，倒不像是变卖金银首饰换钱用了。不过，也可能是时间短，郭莱还不及出手。”
“除了卖钱，还能有什么猫腻呢？”墨宣也很是不解，她疑惑地看向洛羽。
洛羽摇了摇头，她也想不出来，于是又问方罂：“可查了郭莱的底细？”
方罂点头，“查是查了，但没什么新鲜地方，都和猜测的差不离。郭莱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幼年丧父，身边有个年幼的妹妹，还有卧病在床的母亲，都要靠他一人来养。
“如此看来，该不会安婕妤在好心接济郭莱吧？”墨宣觉得不可思议，“安歆这人可是审时度势的很，无利不起早，没好处的事她会做吗？”
“肯定有什么好处我们没留意着，起码也要事出有因才对。”洛羽有些拿不准要不要深究这件事，也看不清这件事和她中毒之间是不是有所联系。
正当她犹豫之时，又听方罂说道：“对了。这个郭莱也不知道是怎么搭上的魏御医。他不过一个流民，能进太医局全靠魏御医亲自举荐的，而且当初举荐的理由很敷衍，说什么这孩子聪慧，是学医的材料，所以给他谋了个药童的差事。”
“魏殊？”这件事竟牵扯上了魏殊。洛羽有几分惊讶，“魏殊和郭莱之间可有什么关系？”
“从这几日的调查来看，这二人不像有什么关系，唯一的联系也仅仅是举荐一事罢了。除此之外，两人就像是不认识一样。”
“魏御医和郭莱？”墨宣不着边际地胡乱猜测着，“以这二人的年纪来看，难不成这个郭莱是魏御医的儿子？”
墨宣所言虽瞎猜的成分更大，但洛羽也没急着否定。现在，所有和中毒之事能牵扯上关系的人纠缠在了一起：从叶蓁蓁算起，她与宋惜言、安歆关系密切，而安歆又和郭莱不清不楚，郭莱又牵连着江奈和魏殊，江奈还是陈芝微的远方叔伯，再加之还有采买司里的猫腻，这其中关系错综复杂，还真说不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洛羽觉得她缺少一个能解开这团乱麻的关键，究竟该从哪里入手呢？
她将自己从思绪中抽离，心想着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先顾着眼前的事也未尝不可，于是吩咐道：“也都别瞎猜了，照样传郭莱过来，探探他的虚实。”
没一会儿的功夫，郭莱便乐颠乐颠地到了洛羽面前，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而后嬉皮笑脸道：“娘娘可是有了好差事给的？”
“当然有了好事第一个留给你。”在场的都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好事，但谁都不会拆穿，洛羽没绕圈子，直言道：“本宫近来得闲，想关心关心后宫嫔妃们的身子如何了。不如你拿了诸位太医的诊籍来给本宫过过目。”
闻言，郭莱笑道：“娘娘放一百个心，这事儿可比拿药房盘点簿子容易多了。定期的，每位太医都会将诊籍交给江大人翻阅。诊籍众多，江大人一时根本看不完，压在手上不少时日，到时候少个一本两本的，任谁都发现不了。这不，眼见就月末了，该是上交诊籍的日子了，娘娘要的也正是时候。就是不知，娘娘想要哪一宫主子的？”
“陈昭仪。”
郭莱点头应和，“是是是，陈昭仪这才生下了王子，是该多关心关心。”他有些谄媚地说道，“就是还要劳烦娘娘操劳了。”
洛羽冷笑了一声，说道：“是啊，本宫身上向来不大好，这也不算什么秘密。既然如今要看看诊籍，不妨将本宫的也一并拿了来。”
“这个……”郭莱搓了搓手，一脸为难的样子，“怕是人办不了。”
“为何？”
“娘娘的诊籍可都在魏御医一人手里，而且也不需上交江大人查阅。要想从魏御医处‘拿’东西，怕是难了些。”
“本宫不管你难不难，就说能不能办？”
“真不是的推诿，但没把握的事，实在不敢应承娘娘。”
洛羽让墨宣取来了一对翠玉镯，说道：“办好了，这对镯子就是你的。你想清楚了，究竟能不能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