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也不是不行。”
本是一句调笑之言,隽珩根本没成想洛羽能答应。此刻,他喉咙发紧,沙哑了声音,低声问道:“此话当真?”
“不过,你要先应了我的要求才行。”
隽珩无奈一笑,就知道自己高兴太早了。这只狐狸哪能让自己吃了亏,定是又开始打起了算盘。“说吧,又打什么歪主意了?”
洛羽撇撇嘴,对隽珩的言辞表示不满意,但也不多言争辩,而反问道:“我失忆了,对吧?”见隽珩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她接着说道:“所以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已经嫁给你了。”
“封后诏书是在的,还想抵赖不成?”
“不是抵赖,是让我切实地感受到我真的嫁给你了。再说了,我好歹也是一国公主,怎可这般不明不白地就与你行了夫妻之礼?”
“你的意思是,想与我再成一次亲?”隽珩本以为她要借机提些无理的条件,比如说又要出宫之类的,但没想到还挺合理的。“就这么简单?”
“简单吗?”洛羽不以为然,“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
“嗯,没问题。”隽珩撩拨着她垂顺的黑发,挂在耳后,露出莹润的窗笼,忍不住用捏了捏软玉般的垂珠。
“我还没说完呢!”洛羽瞪了对方一眼,拍掉了他不老实的手。“既然是要做新娘子,那我还想做新衣裳、新首饰。再说了,以前留下的衣裳首饰,我都不喜欢。”
“行,这更不成问题了,想做几套做几套。”隽珩怎么看怎么觉得洛羽可爱。
“你说不成问题,就不成问题吗?”
“不过是些衣裳首饰罢了,况且你这些年也很少没置办新的,正好趁着我们大喜一并补上。这能有什么问题?”
“可衣裳首饰都是给我的。若我真是未出阁的姑娘,夫家给大操大办也没人会说什么。可问题是,我是王后,我是后宫的表率。若我这般贪奢,还不知要让旁人怎么议论呢?”
“我看谁人敢议论?!”
“你能堵住别人的嘴,你能挡住人家的心吗?我是知道的,原本我就在宫中树敌颇多,如今还能送上把柄让人拿捏,我才不会干这般蠢事。”
隽珩眉头一皱,觉得洛羽的目的绝非是要个婚礼这么简单。他故意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绕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不打算和我成亲。”
“我何曾说不打算与你成亲了?我只是说,成亲之前要把事儿处理妥当了才行。”洛羽站起身来,在房中踱步一圈,假装思考着,而后道:“霜降一过,秋天没几多时日了,转眼间就该冷了。不妨一并给宫中女眷做了冬衣。这样一来,若我多做一身两身的,也不至于招致口舌。你说呢?”
隽珩知她话没说完,只等着她的下文,于是也不接话。
“可银两也不能乱花。宫里这么多人,吃穿用度样样都要银子。我既身为王后,自然要打点妥当了才行。”她又一阵颦眉思索,“不如这样,让我先去各司各局盘点过了账目,对宫中财务心里有数了,再做打算。”
洛羽言已至此,隽珩可算听明白了她最终目的:查账。但至于查账的原因,尚未知晓。他锁紧着眉头,问道:“各司各局的账目都要查一遍?”又摇了摇头,佯装不悦。“这要查到何年何月去?我看你就是不愿和我成亲,才找了理由搪塞推脱。”
“用不了多久的。”
“那是多久?”
“三个月。”
“你怎么不直说过了年呢?”
“那就两个月。”
“太久了。”
洛羽咬咬牙,“一个月。”
隽珩端起茶盏,抿了口茶,不表态就是不同意。
洛羽为难道:“一个月都不成吗?我毕竟是要嫁你。怎么的,也得让我准备准备才是啊。”
“十五日。”隽珩要挟道:“否则,你休想查账。”
“我怎么就不能查账了?你说过,我以前当王后的时候,各司各局的账目都会不定期去查的,怎么现在就不能查了?”
“可以查是可以查。”隽很被怼得无话可说,只能如实道:“不过,我私心想让你早点嫁给我。”
洛羽被气笑了。“早十多天晚十多天,又有何不同?”
“我怕夜长梦多,你又要反悔。”
“我定不会反悔的。”洛羽信誓旦旦。
“那我有一句要问。”见洛羽点头,隽珩问道:“你可愿嫁我?”
“这问题毫无意义。若我说不愿,又能改变什么?”
明知洛羽又在犟嘴,可听到“不愿”二字时,隽珩的心还是疼了一下。“如此说来,你是不愿了?”
“不是,”见隽珩误会,洛羽急忙辩解道,“我愿的。”
“你愿什么?”
“我愿嫁你。”这句说的着急了,显得草率,于是洛羽又重说了一遍,“我愿嫁你为妻。”
隽珩就想听这句,所以才话赶话地逼她。当年他们二人成亲,诸多外部因素促使不得不仓促行事,甚至他都没来得及问一句“你可愿嫁我”,就急急忙忙地让洛羽穿上了嫁衣。本以为此事终成遗憾,却没想到此生竟能与心上人再度合髻交杯,真乃天赐之福。隽珩一时起了贪念,想从洛羽的口中,听到更多当年不曾讲出口的情话。“你当真愿嫁我为妻?”
洛羽羞赧,转过身去背对着隽珩,慢吞吞地点了点头,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说:“当真。”
隽珩还未达到目的,自是不肯轻易放过洛羽,他继续追问:“那你为何愿嫁我为妻?”
“你这话问的。”洛羽语塞,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微红着双颊,羞恼地瞪了眼隽珩,“要让人如何回答?”
“我当真不知。”隽珩装作无辜的模样,趁其不备,从将人圈在怀里。“你说与我听。”
洛羽推了推那人,没推动,也就由着他抱着。“你想让我说什么?”
隽珩的双唇有意无意地划过洛羽已经红透了的耳朵,“你想让你说,你想对我说的。”
即便知道隽珩想听酸话,但洛羽才不会轻易就范。“哦?那我没什么想说的。”
“成亲之前都没有想说的吗?”隽珩急了,“你不说,那我先说。”
“我不听。”洛羽捂住耳朵,“我才不要听你说那些酸话。一大早上的,食酸不好,这可是你说的。”
隽珩笑了,气息刮在洛羽的脖子上,搔得有些痒。“说你什么好呢?整日净找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噎我。”
洛羽收起了这些玩笑话,正色道:“为什么一定让我说?”
“你以前也未曾对我说过。现在,你要个婚礼,我要句情话,不过分吧?”
洛羽抚过隽珩的脸,道了句:“不过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开不了口,更何况此刻对方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让她意乱情迷。
隽珩知道她为难,便先说道:“我想娶你为妻,因为我心仪你、爱慕你、钟情你,想一辈子爱护你、守护你……”他将那些曾经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情话,一并倾倒而出。以前总以为来日方长,现在却只怕时光匆匆,唯恐终成南柯一梦。
“我愿嫁你为妻,”洛羽停顿半刻,回身抱住隽珩,“因为想与你长厢厮守。”
……
洛羽将去采买司的计划和墨宣、方罂都说了,二人皆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这几日隽珩总赖在这里不走,一待就是一整天,好似没有政事等着他办一般。如此一来,去采买司的事便耽误了几日。
这天晚上,方罂带回来一个消息。她对洛羽说:“我见娘娘这几日抽不开身,于是想着先一步去采买司打探情况,没想到却出师不利。”
洛羽拉着方罂看了看,关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我自然没事,要不也不能来见娘娘了。”方罂继而解释说,“我方才去采买司走了一遭回来,本来已经顺利地找到了账本,但还没来得及拿走,就听见账房外有脚步。于是,我只好躲了起来。有人推门进来,还明目张胆地提了灯笼,直奔账本所在而去,先我一步拿走了账本。我躲在桌子底下,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此人穿着一件松绿色的袍子,该是个内侍,且级别不低。”
“所以说,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对采买司的账目感兴趣。”洛羽叹了口气。现在有人先她一步拿到了账本,那么之后洛羽再看到的账本,就有可能是被人篡改过的。难道她低估了江奈,他的手都能伸到采买司去了?
再拖延下去,唯恐夜长梦多。第二日一早,洛羽赶在隽珩来之前,便前各司各局查账。既然是王后查账,名正言顺的事情,气势也要摆足了。洛羽引着一众宫人,浩浩汤汤地做着王后分内之事。为掩人耳目,她有意将人分成了三组,各执一份王后手谕,一组前往尚衣局,另一组前往尚食局,最后一组由洛羽带着,前往采买司。
采买司的位置在王宫的正西边,离西边的皓华门很近,方便货物的进出。当洛羽一行人来到此处时,正好有一批货物从皓华门进来,内侍们正拿着单据清点货物,看样子是马上要送去尚食局的食材。
为首的内侍转眼看见了洛羽,连忙让众人停下了各自手里的活,俯首跪拜。“王后娘娘,怎么有空来采买司了?奴真是受宠若惊啊。”说话的人正是身着松绿袍衫,极有可能就是昨夜方罂碰见的那人。从此人的衣着举止来看,应该是采买司的总采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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