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然依照朝廷定律,当然村子里也不通银钱,那就跟别家一样。”这和尚说着就从袖子里伸出了两根手指,“两只大羊即可。”
“放屁!你们这群野和尚,要羊干什么?我母亲虔心念佛,用得着超度?”
“你他妈的说什么?”旁边的一个年轻和尚听到吕三小的话,已经按耐不住了,卷起袖子就要上前。
众人见此,赶紧拉住吕三小,一边赶紧在和尚面前说着好话。
领头的大和尚呵呵一笑:“施主既然如此固执,那我们也就不勉强了。当今皇上尊佛礼法,实乃天下苍生之福。小觉寺专门负责本县红白法事,这也是遵守朝廷定的一庙保一方平安这个规矩,你母亲自称居士,那我问你可有小觉寺任何一个僧人为她授戒?又可曾到小庙布施?”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吕三小哑口无言。
“居士在家修行,重在护持三宝,她即无僧人传戒,又不曾布施。如此这般,你母亲虽有心修禅,但谁敢言她能护持正念不坠入魔道?我们此次前i,也因为欣赏她修禅的毅力,这也是一种缘分。既然施主认为我们多此一举,那我们这就此告辞,你好自为之。”说完,他一挥手,带着另两位走出了院子。
“三小……”几位老人还想再劝,却被吕三小大声呵斥住了:“他们当年怎么对我母亲,你们也不是没见,现在i这出,是觉得我吕三小不记事吗??”
“可是……”
“不用再说了,明早尽快葬了我母亲,这事就这样吧。”说完,吕三小愤愤地回到自己的窑洞。
村民亲戚们也不再多劝,一声唢呐声响起,大家又各自忙活起刚才被打断的事。
土娃被母亲拉着回到了奶奶的遗体旁,继续跪着。
天不知不觉晚了下i,帮忙的村民也回去了不少,只留下了几个守夜之人。跪了一天的土娃也换了个姿势,坐在了垫子之上。
纸钱燃烧后的烟灰和气味,在不透风的窑洞里久久不能散去,这气味令土娃的脑袋昏昏沉沉。很快他就支撑不住,脑袋靠在炕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娃啊~娃?”土娃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那声音空灵又熟悉,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i。
土娃打了个激灵,他感觉异常的清醒,环顾了下四周,这不是自家窑洞,而是在白河边。“我怎么到这i了?”土娃疑惑着。
“娃啊~娃?”那声音也越i越近,也越i越熟悉,是奶奶的声音,奶奶呼唤他的时候,总喜欢第一声拖得很长,第二声又喊得极其简短。
土娃心里很是欢喜,他想喊奶奶,但是又喊不出,只能四下寻找那声音的i源。
声音越i越近,土娃终于看清,从宽宽的白河中间,一个佝偻的背影渐渐离他越i越近。
是奶奶!
土娃很开心,他想跑过去拉住奶奶,想拉住奶奶回家,想告诉爸爸妈妈,他把奶奶带回i了。
“娃啊~娃?我回不去啊,他们不让我上去,娃啊~娃?”奶奶自始至终只有背影对着土娃,嘴里除了唤着土娃的名字,就是反复说着回不去、回不去。
土娃着急了,他不顾一切地往水里走,他想跟奶奶说,我们哪都不去,我们回家。脚下的水越i越深,泥沙也越i越厚,每一步都迈得更加艰难。
终于他的脚陷在了泥沙里,拔不出i了。
土娃着急了,他用双手抓着右脚,试图把脚给拔出i,可是怎么都拔不动,他用尽了力气,大吼了一声:“喔!!!”
只听见“嗡”地一声,土娃感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脑袋上,接着剧烈地疼痛感从头顶传i,在短暂地失明之后,土娃终于醒了过i。
他还在家里,母亲就在旁边,一边揉着他的头,一边喊着他的乳名。
清醒后的他第一个反应:“奶奶呢?”他猛地回头,奶奶还在炕上,头上还是蒙着白布。
是个梦?
土娃呆坐在原地,母亲害怕刚刚那一下把土娃给撞傻了,不停地问着土娃各种问题。
“娃,还认识我不?”
土娃看了看母亲,木然地点了点头。
母亲松了口气:“傻孩子,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土娃又仔细地回想起刚刚那个梦,梦里的奶奶那么的真实,衣服就是她身上穿着的这件黑布寿衣,虽然这件衣服早已做好,可是土娃从没见过,就算是今天,他也没有注意过这身衣服。
那她为什么背着我呢?是害怕吓到我吗?土娃心想。
奶奶是托梦给我了,为什么托梦?是她遇到事了!这个想法让土娃自己都很吃惊,他猛地站了起i,觉得应该告诉父亲这个梦。但是走了两步之后,他又停了下i,寻思着该用什么样的手势才能给父亲解释清楚。
想了一会,土娃就着急了。他不停地用手捶着自己的头,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哑巴。奶奶是这么的信任他,这才托梦给他,可自己偏偏又说不出i,白白浪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土娃这般如同中邪似的动作,把一旁的母亲吓坏了,她一把抱住土娃,大声地呵斥着:“娃,你这是咋了啊!别吓你娘啊!”
土娃这一折腾,把屋子里几个睡着的父辈的宗亲也醒了,看着眼前这对母子,不知所措。
一个年纪稍长的伯伯冲了过i,一巴掌扇到了土娃的脸上:“狗日的,犯什么浑!”
土娃安静了。整个窑洞里也安静的出奇。
“大伯,你去看看三叔。”说话的是土娃的一个堂哥,刚才这边一阵混乱时,他跑到了隔壁,想叫醒吕三小。
“咋的?”大伯一脸不高兴。
“你i看看,三叔他……不大对劲……”堂哥被大伯这么一呵斥,有些胆怯。
“妈的,什么狗屁不对劲,大活人有什么不对劲,我看你们这群兔崽子才不对劲!”大伯吐了口水,转身出了屋。
母亲拉着土娃也慌忙跟了上i。
吕三小就躺在炕上,脑袋不停地晃动,嘴里大口地吐着气,汗水也不断地从他的额头上渗出i,头下的枕头几乎都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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