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的最后一天下雪了。
林晴霄从闷得让人昏昏欲睡的考场里一出来就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但也瞬间清醒了。
顾君扬在她身后撑了把伞，然后快步走上来替她挡住了风雪。
“还行吧？”他问。
林晴霄伸手接了一粒雪，可刚落到她的手掌就化了，“我已经尽力了，听天由命吧。”
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前在考场里怕影响别人她都不敢大声的咳嗽。
顾君扬看了一眼她泛红的脸，“走吧，我陪你去医院把今天的吊针打了。”
林晴霄却不想去了，“打了两三天了都没好，反正现在也考完了，我回寝室睡一天就好了。”
顾君扬一句废话也没有，架着她就上了出租车。
医院里没有床位给临时病人，林晴霄只能坐着打吊针，她吃了顾君扬给她买的饭就昏昏欲睡。
顾君扬示意她靠在自己肩上，“咱们现在就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好歹并肩作战过，放心靠吧，我不收钱。”
林晴霄不理他，“你考得怎么样啊？我看上有人说今年的数学挺难的。”
顾君扬像个二大爷一样靠在椅背上，“我是凡人吗？别拿我跟他们比，要是不难我还不稀罕考呢。”
林晴霄因发烧而干裂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变啊。”
顾君扬怅然一叹，“我倒希望能永远不变……算了，还是变吧。”
如果不变的话，他永远也意识不到自己以前有多愚蠢，虽然那样她就能一直喜欢自己了，可是，她会多辛苦啊。
所以还是变吧，他宁愿她闷头向前，而他只要能在她需要的时候陪着她就够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晴霄声嘟囔。
她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了，头也不受控制的往一边倒，最终还是靠在了顾君扬这个战友的肩上。
顾君扬盯着医院的走廊一动不动。
他想了很久，最后终于伸出手把林晴霄揽进了自己怀里。
林晴霄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回到了家里，反正大四也没什么课了，而她也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想要回家的冲动。
家里少了林奶奶，林晴霄觉得很不习惯，她有时候甚至会产生错觉，好像奶奶还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样。
她现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跑到林奶奶的房间里发呆。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反而会觉得很安心。
呆呆总是能在林奶奶的房间里找到姐姐，他会自己爬到林晴霄的腿上，然后问她，“姐姐，奶奶去哪里了？”
林晴霄抱着他软软的身体慢慢告诉他，“奶奶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呆呆问，“那里好玩吗？”
林晴霄点点头，“好玩。”
呆呆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问，“那里有滑板车和棉花糖吗？”
他最喜欢滑板车和棉花糖了。
林晴霄笑着捏他的鼻子，“都有。”
呆呆一撇嘴，“那奶奶为什么不带呆呆去呢？”
林晴霄愣了愣，“……因为呆呆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呀，你还记得幼儿园吗？就是有好多朋友的地方。”
呆呆乖巧的点头，“记得，就是有彩虹的幼儿园。”
林晴霄想起来了，那家幼儿园的滑梯上面画了一个大彩虹，“对呀，所以呆呆要去幼儿园了，就不能和奶奶一起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呆呆有些委屈的问，“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呢？呆呆想奶奶了……”
林晴霄的鼻子一酸，“等呆呆长大了奶奶就回来了，所以呆呆一定要乖乖的去上幼儿园，得好多红花，这样奶奶以后回来看到呆呆得了那么多红花一定会很高兴的。”
呆呆咬着自己胖乎乎的手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等到过年的时候，林晴霄又和父母一起带着呆呆回老家上坟。
不过一年的时间，林爷爷的坟边又多了一座新坟。
林晴霄还去集市上买了一串糖葫芦放在林奶奶的坟前。
大年初三这天，考研成绩出来了，林晴霄差了三分没能进入复试。
在看成绩之前她就挺平静的，在看到成绩之后就更平静了，因为这个结果可以说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但林爸爸和林妈妈都很担心她，出了成绩之后就说要带她和呆呆出去旅游，林晴霄哭笑不得，“这大冬天去哪儿玩儿啊，再说了，我虽然不能进入复试，可我如果过了国家线的话还可以申请调剂的。”
这也是程骁告诉她的。
其实她不是很想调剂，因为她看过那些可以调剂的学校，不要说比不上北大，就连她的本科h大也比不上。
她只听过从二三本考研考到9八5、11的，还没听过从全国前十的大学考回一个普通的11甚至是二三本的。
不过既然程骁这样说了，她也愿意试一试，万一有好的学校呢？
可后来的事实证明，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大运。
因为北大的分压得很低，所以哪怕林晴霄离初试线只差三分，但她的分数在一众准备调剂的考生中也完全算不上高分。
最后只有一所南方的普通11高校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林爸爸和林妈妈都没什么意见，他们一向支持林晴霄自己做决定。
但童翩然完全不支持她调剂，就连远在山区的吴冉冉也打电话来给她分析了利弊。
其实她们俩的看法比较一致，就是没有必要委曲求全，因为她的选择还有很多，二战、出国，甚至是参加春招直接找工作，在她们看来，这些选择都比去一所比本科档次低的学校浪费三年时间更明智。
不过程骁和她们的看法不一样。
他告诉林晴霄，“就算是普通的大学也会有优秀的导师。”
“二战风险太大，考研不比高考，如果失败了就会再浪费一年的时间。”
“直接找工作也不靠谱，春招几乎就是秋招的补录，机会少而且竞争激烈，并且我不认为你适合过早的踏入社会。”
“再说出国，你现在申请已经来不及了，如果明年出去的话就要ga一年，那也就意味着你要再晚一年毕业。”
林晴霄失眠了一整个晚上。
但她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却觉得无比的清醒，因为她想通了一点：她永远也无法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于是，她拒绝了那所南方高校抛来的橄榄枝。
程骁在听见她的决定之后沉默了很久，他没有问她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他只说了一句话，“林晴霄，希望你以后不要为了自己的决定而后悔。”
林晴霄觉得他肯定生气了，可她突然觉得自己不想再追着他的脚步来走自己的人生了。
她还是很爱他，很爱很爱，她想和他结婚，给他生孩子，和他一起经历生老病死。
可她不愿意再做他的附属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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