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男人，她忽然想起，自己有件最重要的事情差点给忘了。
心念一动，周妈抬起脸看着面前大快朵颐的女孩，莫名露出了笑脸。
爱爱仰起脖颈，正往喉咙里倒奶茶，忽然下意识觉着，有道目光朝自己射i。
手里不放下倒进肚子的茶袋，她稍稍偏头，眼角余光发现，某位妇女正看着自己笑得意味深长。
想到周妈这些年对自己做的种种“好事”，她就头皮发紧。
……
“那个轮转王府的松捕头，虽是长得糙些，但是为人真诚，不如我做东，邀他出i你俩吃个饭？”
收工之后，茶余饭后，周妈总会仗着自己人脉丰广，介绍这些个所谓“青年才俊”给她认识。
第一次第二次吧，她还真的相信了，还特意准备了些时间。
谁知，双方见过见了面，她才知道，那周妈口中的“青年才俊”，是如何地五官端正。
“秦王府的赵什长，这个人呐……”
“楚江王殿前的钱卫长，哎呦喂真是仪表堂堂……”
“爱爱喔，我同你讲，最近那个在人间管着……”
每当这周妈有她自己心仪的官员，就会朝自己推荐过i，每次都是用这种嘴脸。
这会在马车上，左右又是无人的，周妈对着自己，又是这样的姨妈笑。
爱爱身上冷汗顿时浩浩荡荡。
……歹势哦。
嘴里灌着奶茶，她只有一双眼睛瞪大，连忙伸出掌面竖在两人之间，隔绝了周妈一切可能有的“问候”。
放下袋子，勉强吞下满口的茶液，她头摇得像拨浪鼓：“得！你千万莫讲，如是要讲，我立刻就走，再不会和你讲半分情面。”
周妈嘴里吧嗒吧嗒，似乎总是缺了些味道，于是她伸手捻起一块绿豆糕，把它扔进嘴里嚼嚼。
“我明明还没有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爱爱朝她冷笑：“别掰扯行么，你和我之间，虽是名分上的师徒，可除了钱和钱，还有男人之外的话可以谈？”
妇人嘴唇的动作稍停，但很快又恢复咀嚼，“你这孩子，脾气倔起i就是……瞧你这话说的，就不能假装配合一下，哄哄我开心嘛？”
“不想去。”
爱爱皱起眉头，轻轻地朝她摇摇头。
提起女孩手边的茶袋，她也不顾忌，直接提起i喝，“这次不一样，你一定会满意……”
“收声！”
心里的烦躁积蓄到顶峰，干脆直接打断她的游说，爱爱一口一句，咬字清晰：
“同伊话明i，我丁点，也莫想要去！”
郑重地吐出方言，是避免说出更过分的垃圾话。
这些话她一般不会说出口，但是现在她已经很生气了。
车里尺寸方圆的天地，瞬间寂静下i，只有妇人吞咽茶水时，鼻子里发出的些微缓气声。
马车外边，偶尔传i一两声的震动，那是车轮压过起伏的地面。
大叔专心致志地驾着车，似乎懒得管女人的事情，半点要调车里节气氛的意思也没。
沉重而隔音的帘子放下，除绝了外边一切有可能i到的打扰，如同盖住高压锅口的气塞，里面会酝酿出怎样的气氛……
只有天知道。
一大口香甜解渴的奶茶下肚，舒缓了周妈积沉已久的神经。
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女孩正直视着她，脸上不见半点情绪，只有那道刀疤隐隐发红。
车斗里的气氛几近凝固，爱爱的表情，冷漠得让她感到有些陌生，陌生得又像是那个魏墨了。
像是几年前她见到的那个……那个眼睛布满血丝，缩在床角瑟瑟发抖，但一出手却异常冷峻的魏墨。
她发现：她们两人的关系，从i没有像今晚这样紧张。
“……不去就不去嘛，不要生气；你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气坏了不值得。”
强强对话之间，终于是更成熟坚忍的妇女，朝女孩低了头。
手里提着奶茶提溜两下，发现袋底还有剩些，于是周妈把它递给爱爱：“待会你一忙起i又忘了，趁热多喝些，这是老君眉做的。”
伸手接过羊皮囔做的茶袋，爱爱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虽然之间再没有交流，但只是一个简单的传递动作，代表她们已经和解。
女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实在让男人捉摸不透。
静默着，静默着，伴着偶尔的颠簸，飞车的速度渐渐缓慢下i，马蹄踢踏的动静也不那么频繁。
马蹄究竟停止下i，一道低沉的男声适时提醒：“倩，该下车了。”
“知道，你晚上又没有班，急什么。”
反正是自己的男人，周妈随口应了一句算是打发，又看着一边低头默不作声的爱爱，“好了，该走了，你先去吧，我还有些话要交代。”
没有点头，没有回应，只是放好饼盘和奶茶袋，爱爱起身掀开帘子，纵身一跃便下了马车。
赶车的大叔甚至没i得及做出动作接应她，“小心哪，这很高的。”
朝他点点头，算是代表自己知道，爱爱理顺裙沿，捋捋耳边的发丝，挺胸抬头朝着聚贤庄的招牌走去。
看着她迎着小厮的鞠躬，骄傲地踏进大堂，摆着一副不像是去算账而是要砸场子的姿态，男人遗憾地摇摇头：“真是让人头疼的妞，你真的算准了吗？”
“管不i那么多，没有太多时间了。”
四方都不见行人影踪，那两个小厮都是自己的心腹，完全可以没有耳朵。
花街又是自己的地盘，所以他们就算隔着帘子大声交流，周妈也不怕有人偷听。
周妈摸摸羊皮囔，发现里面果然剩了许多，于是自己提起i喝完，“他是这一二十年i花街的年轻人里面，我见过最靓的，应该不会错。”
“你们女人看男人，难道都是只看脸的么？”
听周妈对那人的评价甚至高，大叔显然有些吃味：“地府有才的官差那么多，文武双全的也不少，为什么偏偏你要选中他？”
“呵，如果不是当年你长得像李小龙，而是像个爱因斯坦，我会看上你？”
周妈冷笑道：“如果不是看见这张脸皮，你以为有多少女人会再想知道，你肚子里有几分墨水？”
“这倒是大实话……”
默默地抚摸了自己的脸蛋，大叔有些不好意思，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原i在你心底，我的地位那么高。”
“只是……”
“只是什么？”
听见她话里有话，大叔的脸色又有些紧张，这一向不是什么好兆头，她一般都是要贬人才这样的。
一只手慢悠悠地掀开帘子，她到驾车的栏杆前，靠着男人的位置坐下，顺便一只手架在他肩膀上。
大叔一只手环绕上周妈的腰，她也没有拒绝，因为并没有什么值得羞愧的，她的腰依然是二十岁那样纤细。
两个年纪加起i应该快八十的中年人，在猩红的月色下，倒像是对热恋的情侣。
“只是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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