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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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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35、谁道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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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半个时辰,管家带着两个搜屋的家仆回来了。

    “启禀庄主,这个……”

    顾汝贤哼道:“干什么吞吞吐吐,有话就说!”

    管家嗫嚅道:“启禀庄主,这是在二夫人房里搜到的曼陀花,就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

    顾汝贤“腾”的站起来,失声道:“你说什么!”

    贾通依旧是面无表情,萧予清和秦洛夕对望了一眼,秦洛夕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已经出汗,情不自禁的握紧了萧予清的手。

    慕容丝雨惨白了脸,死死的盯住了葛芸。李嬷嬷跳了起来,“二夫人,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好狠的心啊,竟然想害死姐!”

    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的一起看向了葛芸,不信,鄙夷,震惊,冷笑,好像一座大山,排山倒海的压向她。

    她缓缓的站了起来,既没有激动的大喊大叫,也没有极力撇清否认,好似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慕容丝雨,脸上死一样的苍白,也死一样的平静。

    “你们查仔细了没有,”顾汝贤终于开口,声音颤抖,“是在二夫人房里发现的曼陀花,没有弄错吗?”

    管家吓的直哆嗦,抖索着说道:“咱们好几个人在一起,大家都是亲眼所见!”

    顾汝贤看着葛芸,胸膛起伏,似乎极力压抑着,眼里烧着两团火。

    “你……你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葛芸也看着他,像在自言自语,“这是怎么回事,我要怎么说?我怎么说,才能说得清楚?”

    她两眼涌起泪光,看向她的丈夫,像是幽怨,像是质问,更犹如在渴求,“我说我从没见过什么曼陀花,你相信吗?我说所有关于曼陀花的一切都和我无关,你相信吗?你的女儿因为曼陀花昏迷不醒,这是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可你告诉我,你会相信我吗?”

    顾汝贤看着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他眼前,他心中一片混乱,手心手背都在痛,他却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这一切。

    秦洛夕直到此刻,才感觉顾汝贤对葛芸似乎并不如平时看起来那么冷淡,铁证如山,怎么样都已经不容葛芸去反驳,在他眼睛里直到此刻,才出现那一份对葛芸的心疼与信任,这让她心头一颤,难道以前,他们都在假装?可是为什么呢,已经是夫妻了,为什么还要假装彼此无情?

    萧予清说过的话响起在她耳边,让她整个有些混乱。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对葛芸到底是什么感觉,喜欢或者讨厌,同情或者好奇,她才觉得自己看待一个人的好坏与喜恶,有多少浅薄和天真。

    “庄主!”李嬷嬷向前一步,悲愤不已的叫道,“为了二夫人你已经对夫人和姐弃之不顾,现在姐就要被她害死,你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不肯处置她!”

    慕容丝雨颓然坐在床边,眼泪不停的流下来,掩面痛哭。

    “是你做的吗?是你要心悠死?”顾汝贤看着葛芸,声音低哑,几不可闻。

    葛芸死死的咬着唇,看着他,那眼光强烈的诉说着千言万语,却在瞬间归于平静。

    “是我做的,”她深吸了口气,倔强的挺直了脊背,提高了声音,“是我做的!是我想要心悠死,也想要慕容丝雨死!现在我就在这里,要杀要剐,你动手吧!”

    “你在说什么!”顾汝贤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心痛的几乎要崩溃,“你……”

    “是我,是我!”葛芸咬着牙,“你杀了我吧,给你的女儿报仇!”

    顾汝贤大步上前,抬起手狠狠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直把她打的摔在地上,她紧紧捏住了拳头,死死咬着唇,既不咒骂,也不反抗,慢慢的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顾汝贤。

    “你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从此你的家里,就再不会有曼陀花!从此,好结束这一切!”

    顾汝贤额上青筋暴起,缓缓的扬起手,血红的眼睛瞪着葛芸,却再也没有打下去。

    慕容丝雨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却忽然扑过去拦住了顾汝贤,哭道:“不不!别打她!不是她,她不会这样做!”

    “是我做的!”葛芸咬牙冷哼,“姐姐不用再说,就让相公打死我吧!所有我欠你们的,今天正好一起还了!”

    顾汝贤打她只是一时怒火上涌,看她还是这样倔,沉声对几个家丁说道:“你们,带二夫人回房去!不许她出房门一步!”

    秦洛夕早已忍不住了,刚想开口,萧予清搂住她的肩,做了个禁声的表情,她皱了皱眉,只好在一边继续沉默。

    气忿忿的回到房里,萧予清一关门,她坐下又站起,简直快要冒烟。

    “你刚才干嘛不让我说出来,明知道二夫人是冤枉的!”

    萧予清摇头道:“要想抓贼,就要沉得住气!”

    “二夫人都被她相公打了!都要委屈死了!我还怎么沉得住气!”她边说边扯他的衣袖,“这顾汝贤也真是,还是自己的夫人呢!不分青红皂白就下这么重的手,他也忍心打的下去!”

    “你是知道葛芸冤枉,顾汝贤又不知道!他已经是很顾惜这位二夫人的了。”

    “他这还叫顾惜!平时就对她不冷不热的,也没个笑脸!一有事,也不让她解释解释,又是打人又是关起来!你干嘛不让我说啊!”

    萧予清气定神闲,“他可不是蠢人,若真的凭这几句话就信了葛芸要害他女儿,早就不是把她关起来这么简单了。等他冷静下来想一想,或者比别人说更有用。”

    她嘟起嘴,“他自己不好,娶了两个夫人,一个伤心一个冤枉,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他都分不清楚!”

    萧予清摇头,“他把葛芸禁足,旁人看来顾汝贤是认定这事是她做的,其实我倒觉得从头到底,顾汝贤都很相信这位二夫人。至少现在事情不会更严重,顾汝贤只是想缓一缓,也许真相很残酷,他这样做,现在大家都暂时不用面对差点要揭开的各自丑陋的面目,他也能好好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他的傻媳妇却直跺脚,“你到底在说什么嘛!”

    萧予清拉她坐下来,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不是说过,李嬷嬷对你说慕容丝雨以前有过孩子,葛芸来了却莫名其妙中毒,胎死腹中,这样大的事,为什么到后来不了了之了?就算没有证据证明是葛芸所为,顾汝贤怎么会还任由这个貌似要害他妻子的人留在山庄,甚至纳她为妾?

    你想想,只看表面,是不是这个慕容夫人更值得人尊重,失了孩子她还一力维护妹妹,丈夫有了新欢,她二话不说就为他们办了婚事,自己从此退到角落里,暗无天日。而顾汝贤和葛芸,一个不顾怀孕的妻子喜新厌旧,一个勾引姐夫,代替真正的女主人当家主事,哪怕她做的再好,也要被人指指点点!”

    秦洛夕呆了呆,“是这样……开始我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这个二夫人不是第一次受冤枉了!那她应该早知道这里不对劲啊,怎么这么傻,还肯嫁给顾汝贤!”

    萧予清失笑道:“当初不知道谁说不喜欢这个二夫人,觉得这个慕容丝雨更好的?”

    她气红了脸,争辩道:“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哎呀,反正跟现在这件事无关!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说出来?”

    “你这丫头!这样吧,顾汝贤现在也不好受,我去找他谈一谈,先让他知道,事情就好办了。”

    她赶紧拉着他往外推,“那你赶紧去!”

    萧予清苦笑,“我都两天没睡觉了,你好歹也让我先喝口茶吧?”

    她一呆,看着他眼底发黑的样子,脸红了起来,连忙去倒茶。

    “那你喝了,就马上去。早点把事情说清楚,也好早点休息!”

    萧予清接过茶,笑道:“你这爱管闲事,爱打抱不平的样子,简直和乌……”他忽然住了口,拿起茶杯“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下去。

    “什么?你说什么,我都没听清!”

    “我没说什么。”萧予清轻叹,“洛夕,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葛芸若是冤枉的,那么是谁做的?”

    她一呆,“是……是……”

    “在你心里,既同情葛芸,又不能相信慕容丝雨是那样阴狠的女人,你才认识她们几天,连你都在矛盾,那么顾汝贤呢?这两个都是他最亲近的人,他的心里何尝不矛盾?”

    秦洛夕茫然看着他,“你是说,这件事,他已经都明白?”

    “之前他当然不明白,不过他慢慢想想,也会想明白些。”萧予清握住她的手,认真的说:“很多事,并不是只有黑和白,就像我们第一次见到葛芸,心里就对她存了偏见,不止你,连我都觉得顾汝贤娶个这样的女人是眼睛有问题。可我到底只是他的朋友,他娶什么样的女人,娶几个,轮不到我去说话。

    其实我们在花园一起喝茶时我就看出来了,他对这个二夫人是有情的,至于为什么他们之间会是我们看到的这样,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我插手他的家事,只是因为那孩子到底无辜,我们都看不得这样的事。

    现在我想让你知道,就算事情真相大白,如我们所想的,葛芸从头到底都是无辜,顾汝贤知道所有这一切是慕容丝雨设的局,或者一时也不会改变他们这样的生活状态,他还会继续对葛芸若即若离,也会对慕容丝雨关怀有加,而葛芸,或者也会选择继续隐忍。”

    她看着他,明显没听明白,“为什么?”

    “这个么……顾汝贤,他是西岳山庄的主人,可他家里人丁单薄,若遇到了什么事,很可能会无法维持。现在他的夫人是慕容家的姐,慕容家的名声在那里,让人不会轻易去打西岳山庄的主意,能替他保住他这偌大的家业,你懂吗?”

    “你说什么!”她猛地抽回手,气道:“你是说,葛芸就算是冤枉的,也是活该,因为她不是慕容家的姐!她只是个孤儿,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就算全天下都说她是个坏女人,她的丈夫也不会帮她澄清,她只能认命!这……这……我看她脑筋不清楚,会嫁了这样的男人!平时对她冰冰冷冷的也算了,她不止要当牛做马,还要为他忍气吞声?这不行!不行!”

    她气急了嘴更笨,只是一个劲的说不行不行,根本想不到话去驳斥他。

    “好了好了,看看,我只说了这几句话,你就急成这样,傻乎乎的!”

    “反正这样不行!真是这样的话,我……”

    萧予清轻轻搂住她,“你怎么样?你忘了我说的话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世上不公平的事太多了,管不过来,更何况,他们未必希望我们去管。”

    她瞪着眼睛,凶婆娘一般的抓紧他胸口的衣服,“那是我们从来没遇上,既然遇上了,就不行!”

    萧予清说了半天,看来他这傻媳妇半点也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只有苦笑。

    “天下女人虽然各有不同,可蛮不讲理起来,倒是一模一样!”

    “不许胡说!哼,你不是一向是是非非分的清清楚楚的吗?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弱女子被欺负,你不管不行!”

    “葛芸也不是什么弱女子,她的隐忍,大概也是因为一个‘情’字。丫头,我管的是是非非,可不是这些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斗计耍狠。”

    “我不管,反正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我……我们立刻就走!我再不许你跟他做朋友!”

    “……”

    她气红着脸还这样凶巴巴,对他这个不许那个不行,这时候的她,哪里还像初嫁他时那个羞怯悲愁,唯唯诺诺的丫头?萧予清假意板着脸想给她清清思路,顺便找回失落的大男人的尊严,省得她越来越放肆,可对着这样纯真娇媚的媳妇,他什么脾气也没有了,这辈子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当一回重色轻友的男人。

    带她出门,让她多经历些是非也好,人心之深,她见的都只是些许皮毛而已。

    萧予清搂住她,轻轻吻了吻她红红的唇,温情脉脉。

    “我投降了!别气,我家仙女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全部照办!”

    萧予清和贾通去了顾汝贤房里,他刚才的一通话在秦洛夕的脑海中翻腾,等了个把时辰外面都毫无动静,她坐立不是,只觉得忍耐不住,走出房门想去看看葛芸,至于去找葛芸干什么,有没有用,她全然没有想好。

    顾汝贤说派人看着不让葛芸出门,可葛芸的房门外却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她有些奇怪,正要敲门,里面却传出慕容丝雨的声音,她心中一颤,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手,正要转身离去,却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想听听她们两个到底会说些什么。

    只听慕容丝雨说道:“事到如今,你有何打算?”

    葛芸稍稍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没有什么打算,原本我也对不起你,你想怎么处置我,我都没有话说。”

    慕容丝雨长叹一声,“芸,老天给我们安排的缘分真是不浅,要我们从一起长大,还要我们共侍一夫。”

    葛芸没有说话,慕容丝雨继续说道:“你从和我不一样,我喜欢读书,你喜欢习武,我身体不好,什么都做不了,你却能到外面到处跑,爬树游泳,我却只能看着。你来了这西岳山庄,也比我能干的多,我既算不清账目,又管不住下人,自从你主事,家里上上下下,样样都顺理成章。你是他的好帮手,而我,只能依靠他的怜惜和照顾过日子。”

    葛芸低着头,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我们心里都明白,相公,他不会杀你的!即使今天心悠中毒不治,他也不会杀你!我今天来,也不是要怎么样,我只想知道,你已经什么都得到了,为什么还要对心悠这样做?她是我的性命啊!”

    葛芸缓缓转头看向她,“姐姐,我没想到,你会问我这句话!”她猛然转头,“我没有什么话好说,等相公来了,他要怎么样,我绝无怨言!”

    慕容丝雨深吸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道:“芸,你走吧!”

    葛芸身子一颤,惨笑道:“你要我走?姐姐,你既容不得我,为何当时要让我留在他身边!今日你要我走,却要我背着这样的罪名,不清不楚的走,一辈子都要被人唾弃!”

    她站起来,长叹一声,“既然你要这样,我也只能认了!谁叫他……谁叫他,是你的丈夫!”

    “我的丈夫?”慕容丝雨提高了声音,“你知道他是我的丈夫,那么你又做了些什么!”

    “姐姐,相公他,从未喜欢过我,有没有成亲都一样!自从你搬到那边去住,他就再也没有在我这里住过。这些年,我多希望他也能像对你一样的对我,哪怕只有一天半日!”葛芸的眼睛涌起泪光,“你问我做了什么,姐姐,这些年我做了些什么,我刚刚一直在想,可我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走过去打开衣橱,拿了两件衣服出来,又拿了个荷包,里面只有一些碎银子,用布包成个包袱,慢慢系好。

    “是我不好,我本不该妄想和你拥有同样的东西,很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我不该!可我,我是真心喜欢上了他,所以尽管我想过以后我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你让我们成婚的时候,我真心高兴过,也真心感激过你。我还以为,老天终于想起我来了,可原来,并没有!

    姐姐说我什么都得到了,可我得到了什么呢?姐姐,我走了之后,请你好好待他,好好待心悠吧!你说心悠是你的性命,可你,不该去拿你的性命当儿戏!”

    慕容丝雨似乎激动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葛芸摇摇头,“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我这就走,还你们一世清净!”

    秦洛夕吃了一惊,正要推门而入去阻止葛芸,旁边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萧予清和顾汝贤已经站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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