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萧予清回来,媳妇秒变长舌妇,拉着他叨叨叨的把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还嘟着嘴,“你这好朋友,真是不怎么样,妻女都扔在一边不管!”
萧予清好笑道:“丫头,也学着别人说三道四的了?男人嘛,三妻四妾本就平常,谁说顾汝贤把妻女扔在一边不管,他想管,只是他夫人拒他千里之外罢了!”
她瞪大眼睛,“你都知道?”
“本来不知道,今日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与他谈起这几年的事,他稍稍提了提。”
“我……哼!”她本来还想问问,忽然想着他那句“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心里着实一闷,给他拿好衣服往他怀里一塞,“你洗澡去吧!”
萧予清看着她气呼呼的娇俏模样,笑道:“我家仙女这是怎么啦?娶二夫人的又不是我,你生的是什么气?”
她嘴一撇,“我哪有生气!”
萧予清笑,“不生气就对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是是非非,他们自己心里明白,就算有什么不痛快,别人也管不着,也插不上手。有句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虽是我的知交好友,可这娶妻纳妾的事情,只需父母过问,与别人无关,你可明白?”
“我知道啦!”她咬着唇,忽然贴了过去,“那你……有没有想过再娶二夫人三夫人?”
萧予清搂住扑面而来的香甜,“丫头,你再胡来,我就不洗澡了!”
她顺带勾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的凑到他耳边耍着无赖,“我偏要胡来!你说呀,你快说!”
这简直是如假包换的美人计!萧予清不客气的一把抱起她,“我现在就告诉你!”
子时都过了,萧予清才洗完澡出来,媳妇随便绑着头发,系着宽宽的袍子,正在给他拿点心倒茶,他走过去坐下,伸手一拉,媳妇一个站不稳跌坐在他腿上。
她两眼蒙蒙,脸颊红红,娇媚又羞涩,“吃些东西吧?”
萧予清吻了吻她甜甜香香的唇,“我不想吃点心,我想留着你的味道!”
她羞的急眼,“不要胡说了!这是别人家里!”
他斜眼道:“在帐篷里说是荒郊野外,在军营说是在主帅营帐,在客栈说旁边有人住,现在又说别人家里!我看你是故意想叫我难受……知道是别人家里,那你刚才又在干什么?反正迷死人不用偿命,是不是?”
她又甜蜜又欢喜,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
“我真的可以把你迷死?你也太好迷了……”
“我好迷?要不然,你再试试?”
她捶他,“你这样坏,又捉弄我!”
萧予清大笑,紧紧搂住她。
看着这样的仙女,他心里涨满了幸福感。
那时候她初嫁,还很羞怯,生涩,怕他,不敢靠近他,委屈了伤心了她会关起门来哭,想知道他的心思,自己胡思乱想半天,却不敢开口问他。一年多的时间过去,她温柔纯真依旧,还有了以前没有的热情和热烈,她会和他闹别扭,觉得委屈了会跟他抗争,甚至已经学会用撒娇撒泼来让他投降……她蜕变的更美丽,更懂他,也更懂她自己。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想要得到他的人他的心,得到他所有的独一无二……她的改变也是因为他的爱和鼓励,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女人,全心全意对他,也求他全心全意的女人。
她抬起头,“怎么不说话了?你都还没回答我!”
他笑,“回答你什么?”
她捶他两下,“知道还要问,你这样坏!”
“洛夕,”他拿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认真道:“你觉得我还会想要第二个夫人吗?”
她看着他,忽然眼眶就红了,傻傻的拿起茶杯递给他,“相公,喝茶!”
这天萧予清本来要带着她上华山,可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等吃过饭都过了午时,两人一个随性不拘,一个万种依附,当即决定明日再出门。
下午顾汝贤请二人去花园品茶,四人坐在花园的亭子里随意聊着,顾汝贤到底是世家子弟,见多识广,对茶道,字画,武功等,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葛芸完全插不上话,只偶尔笑着附和一两声。秦洛夕在旁边也没吭声,她与萧予清你侬我侬,心里觉得夫妇之间就该如此,不禁越发的奇怪,顾汝贤既然不顾妻子娶的葛芸,两人为什么丝毫看不出恩爱情深的样子呢?
这位二夫人操持家务,管束下人,为人处世都十分精细能干,可她似乎就只有二夫人的身份而已,说到她与顾汝贤夫妻之间相濡以沫,又似乎完全搭不上边,顾汝贤对她似乎不冷不热,丝毫不是她想象中夫妇应有的样子。在她看来,两个人既然没有共同的思想,甚至都没有共同的话题,当然就不能互相理解和关怀。
想起昨日与葛芸喝茶赏花的情景,一如现在,她虽不懂不喜欢,可还是笑笑的听着,附和着,这点秦洛夕不得不佩服,可这样活着,不会累吗?只和她说过一句话还冷眼相对的慕容丝雨,不管因为好奇还是同情,反而她的印象更好。
也或者是她对这位二夫人的看法太苛刻了些,在她眼里葛芸太过世故,在葛芸眼里,她或者太过单纯傻气,萧予清不是说过,葛芸也不喜欢自己吗?想到这里,她微微释怀,人各有志,每个人的想法和环境都不同,何况她才见过多少人,懂多少人事,自己难道就十全十美吗?若不是萧予清,她走出了家门恐怕都不知道怎么去跟别人打交道,怎么生活下去,怎么立足于人群中。
所以这样凭借自己片面的喜好去评判一个人,不可以。她来到西岳山庄,不管怎么说,这位二夫人都是样样周到,客气的很。她不喜欢自己还能对自己笑脸相迎,不一定是作假,也许是为了他的丈夫这样看重他们,才殷勤周到呢?自己怎么能硬把她往坏了想!
这样想着,葛芸拎着茶壶给她倒茶的时候,她也拿起茶杯微笑的谢了,人嘛,总是对别人宽容一些才好。
正谈笑着,忽然有个丫头惊慌失措的跑过来,直冲到顾汝贤面前,边哭边说道:“不好了,庄主!夫人和姐出事了!”
顾汝贤猛地站起来,着急道:“你说什么!出了什么事?”
那丫头道:“上午姐趁咱们不注意溜出去玩,夫人找了好久才找到,就斥责了几句,姐生气了,躲在房里不出来吃饭。后来夫人也心软了,带着我们去哄她,哪知道姐一个人躺在床上,叫也叫不醒,嘴唇发黑,嘴里还说着胡话,夫人慌了,赶紧让大昌去找大夫来,大夫说,姐像是中毒之状,只怕是没救了,夫人一听,急的晕了过去,醒了就一直哭,只说是自己害了姐,差点就撞了墙,我们几个拼命拉才拉住了!”
顾汝贤铁青了脸,“一群糊涂东西!我千叮万嘱你们仔细,有事马上来禀!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告诉我!”
他嘴里呵斥着丫头,人却一刻也不耽搁,飞奔而去。
葛芸咬着嘴唇站在那里,脸上挂着难以形容的表情,似乎竭力控制着自己,勉强朝萧予清和秦洛夕扯了扯嘴角,也大步跟了去。
秦洛夕着急道:“怎么办?”
萧予清拉起她的手,“我们也去看看!”
萧予清他们跟着顾汝贤来到顾心悠的房中时,慕容丝雨正伏在床边哭。床上的顾心悠皱着眉头,双目紧闭,脸色发白,嘴唇却染了一层黑气。
顾汝贤大步上前,叫道:“悠悠!悠悠!爹爹来了!”他正要伸手,慕容丝雨猛地站了起来,咬着唇向他怒目而视,把他的手一把挥开。
他又是着急又是歉疚,“丝雨,都是我不好!你先让我看看悠悠怎么了,好吗?”
“她怎么了!”慕容丝雨流着眼泪,悲痛万分,“大夫说她没救了!顾汝贤,你现在才想到来关心你女儿,不嫌太晚?”
“丝雨!”顾汝贤忍耐着,“这里的大夫只能治治头疼脑热,说的话做不得准,你让我看看她!不要耽误了救她的时辰!”
慕容丝雨犹豫了一下,终于退开了一步,含泪别过头。
顾汝贤搭了搭顾心悠的脉象,又翻了翻她的眼睛,一时眉头紧锁,慕容丝雨无限爱怜的看着病痛中的女儿,只盼丈夫能说出“没事”两个字,可见了顾汝贤沉吟不语,她只觉得心底发凉。
“悠悠早产本就不好,又随了我的体质!她昏迷不醒,手还紧握着,翠文掰开她的手,才从她手里拿走了曼陀花的花瓣!西岳山庄怎么会有曼陀花!她未出山庄大门,却采到了曼陀花!悠悠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你知道吗?曼陀花的花粉会要了我的命,也会要了悠悠的命!”
顾汝贤震惊万分,“我……我不知道!丝雨!我已经很心,连和曼陀花相似的花草,我都决不允许在西岳山庄出现,我发誓!”
“你发誓?”慕容丝雨快要崩溃,“你发的誓,谁还会相信!谁还会稀罕!你想要我们母女的命,是不是!悠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顾汝贤,你不如直接一刀杀了我!”
顾汝贤又气又心疼,上前搂住她的肩,“丝雨,别这样说!你明知道不是!我跟你一样爱悠悠!我怎么会舍得你们出事!”
慕容丝雨用力推他,“你别碰我!放手!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顾汝贤用力把她紧抱在怀,“冷静些!丝雨,冷静些!悠悠未必不救,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慕容丝雨听到女儿或者有救,眼泪更多的落下,软弱的再也没有力气挣扎,靠在他身上,不停的捶他的胸膛,痛哭出声。
“以前的事,你都忘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听着!悠悠若是再没救了,我永生永世不能原谅你!”
顾汝贤眼眶含泪,“丝雨,不会的,悠悠不会有事!对不起,丝雨,我对不起你……”
秦洛夕和萧予清在旁边站着,看到他们夫妻两着急吵闹,也插不上手,秦洛夕刚要说话,一回头看到葛芸站着门外面,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进门,她的眼里有着急,还有更多的惊惧。
顾汝贤扶着痛哭的慕容丝雨坐下,向萧予清道:“萧兄,女有恙,我也不能陪萧兄叙旧了,还请萧兄和夫人先住几日,我先出趟门!”
萧予清问道:“你要去哪儿?”
顾汝贤道:“去找神医贾通!前日我听说他人就在长安,我去找他,最多两日就回,现在也只有他才能救我的女儿!”
慕容丝雨猛地站起来,双眼哀苦绝望,“贾通?他跟我们慕容家素有恩怨,他怎么肯来救我女儿!”
顾汝贤长叹一声,“说不得,绑也要把他绑来!”
萧予清开口道:“我与顾兄同去吧,我和贾通还算有些交情,他见了我,话也好说些。”
这时候顾汝贤也不推辞,抱拳道:“多谢萧兄!”
秦洛夕跟着两人到门口,萧予清转身叮嘱道:“你就在这里陪着顾夫人,等我回来,别随便乱跑。”
她点点头,“是!你们赶紧去吧!不用担心我!”
两人快步而去,秦洛夕正要进去,却看见葛芸还是站着那里,忍不住问道:“二夫人,你不进去吗?”
葛芸点点头,正要随她进屋,李嬷嬷在旁边冷冷说道:“夫人正伤心着急,看到二夫人,只会更不高兴,二夫人还是请回吧!”
葛芸浑身一震,两眼直直的望着屋里的那对母女,不像悲伤不像愤怒,实在有些复杂,“我去准备些吃的给姐姐送来吧!”
李嬷嬷依旧板着脸,“夫人和姐的膳食我自会准备,不敢有劳二夫人!姐已经昏迷不醒,若夫人再出点什么事,庄主回来,二夫人也要不好交代了吧!”
葛芸怎么说也是主人,李嬷嬷说话这样无礼,秦洛夕只听的一呆,葛芸却不计较,拉住她勉强一笑,低声道:“秦家妹子有所不知,心悠是花粉中毒,姐姐自碰不得曼陀花,没想到这孩子竟和她娘一模一样!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我也帮不上忙,李嬷嬷也没说错,姐姐不喜欢看到我,我就不进去了,还是去吩咐下面四处查看一下哪里来的曼陀花吧!”
秦洛夕点点头,转身进屋。
顾汝贤和萧予清走后,慕容丝雨安静了下来,看着昏迷中的女儿不停的掉泪,李嬷嬷一直在旁边安慰她,只是不停的说顾心悠一定会没事。
秦洛夕也说道:“顾夫人别太伤心了,若是心悠醒了,你还要照顾她呢!若哭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慕容丝雨擦了擦眼泪,站起来低低道:“多谢了!你家相公说的我都听到了,刚才也未来得及谢他,现在谢你也是一样。”
秦洛夕温柔道:“我家相公最会帮人,顾夫人先宽心,我们都希望心悠能早日康复。”
慕容丝雨心里一阵凄苦,只又要流泪,李嬷嬷扶着她到软塌上坐下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慕容丝雨偶尔的啜泣声和李嬷嬷的劝慰声。晚上,葛芸拿着水果和点心来,李嬷嬷又冷言冷语的要把她赶走,倒是慕容丝雨站起来,心平气和的说:“多谢你了,就放那儿吧。”
葛芸进到屋里来,放下了东西,又去床边看了看心悠,叹道:“好好一个孩子,唉!姐姐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些点心,我再让人拿些饭菜来。姐姐也莫要太着急,相公一定会把贾通请来,到时候悠悠就没事了!”
慕容丝雨还未说话,李嬷嬷带着怒道:“姐本来就没事!夫人也有人照顾,二夫人不用在这里忙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葛芸对她已经一再忍让,这时候到底忍不住,“李嬷嬷,我也是怕姐姐伤身!悠悠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也很着急!”
李嬷嬷冷冷道:“真是多谢二夫人好心,可是二夫人一向仔细,管着咱们山庄的大事,明知道她们母女见不得曼陀花,也不知道怎么会让曼陀花进了山庄,到了姐手里的!今日幸好只是姐,若夫人也中了毒呢?”
葛芸呆了呆,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嬷嬷还要再说,慕容丝雨脸一沉,斥道:“李嬷嬷,怎么这样跟二夫人说话?不要叫别人看了笑话!”
李嬷嬷连忙扶着她,“是!夫人不要动气!”
葛芸深吸了口气,还是忍着说道:“我先回去了,若姐姐有事差遣,只管叫人来说吧!”
慕容丝雨点了点头,也未回答。
葛芸委屈又无奈,转头对秦洛夕说道:“萧夫人,还要烦劳你跟我去拿些吃食来。”
秦洛夕点头,跟着葛芸出去,“好。”
自从第一次见到葛芸,秦洛夕始终都对她没有什么好感,她给人的印象,就是重功利,善于察言观色,能干又会算计,凡事不能忍让的那种女人。但说也奇怪,只刚才听了这么几句葛芸与她们主仆的对话,忽然心里就同情起她来,觉得她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难怪萧予清对她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家的事,她又怎么能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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