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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烟雨几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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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愤怒的老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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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钟在城外找了个荒山野岭将张瞎子和那把胡琴一起埋了,又到他家里去了一趟,是一座倚靠城墙搭建的破茅屋,里面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早知道老钟就不把胡琴也埋了,还能换一点钱。老钟只得败兴而归。

    陈一宁依然在暖香阁大厅的角落里闲坐着,望着接连从天上落下的雨点发呆。他没想到身边的两个老头都曾是江湖中人,落魄的张瞎子是个飞贼,而猥琐的老钟是个采花贼。原来那个他一直心驰神往的江湖离他这么近,而他之前没有半点察觉。他更没有想到连走路都不方便的张瞎子轻功竟然那般高明,却又死得那般荒诞。

    “不知道老钟的轻功如何,求他教我几手也好!”陈一宁如此想着,老钟以前既然是采花贼,偷偷摸摸潜进女子闺房的事绝对没少干,那轻功一定差不了。想到此,陈一宁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思索了好一阵,才猛然醒悟:“不对!老钟是个兔子,难道他以前采的是男人?”

    便在此时,老钟哀声叹气地回来了。他坐到陈一宁身边,失落地说:“没想到张瞎子比你还穷,家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他妈的白跑一趟。”说完,他发觉陈一宁看他的眼神无比怪异,以前王妈看得花柳病死的上一任杂役就是这种眼神。他说:“臭小子你干什么?”

    陈一宁说“老钟,你以前真是采花贼?”

    老钟惊道:“你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

    陈一宁便轻声道:“老钟,你是兔子,怎么能是采花贼呢?你以前采的是什么花?”

    老钟费解地看了一眼陈一宁,小声说:“臭小子你想什么呢?我做采花贼时,和你一样,是喜欢女人的。后来不幸被人去了势,就慢慢喜欢男人了。”

    陈一宁皱眉道:“去势?什么叫去势?”

    老钟不耐烦地说:“就是遭了宫刑的意思。”

    陈一宁又问:“那什么是宫刑?”

    老钟瞪着陈一宁,轻喝道:“就是被骟了,这还不懂就别问了!”

    陈一宁恍然大悟,看了老钟裆部一眼,笑道:“原来你少了块肉,怪不得成了兔子。”稍不注意,陈一宁说话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老钟又喝道:“让你小声点!”

    陈一宁讪笑两声,轻声说:“怕什么,这暖香阁里,还有人不知道你是兔子吗?”

    老钟奇道:“真的?那些姑娘们都知道?”

    “她们说,你看她们的眼神就跟我看客人一样,而你看客人的眼神就跟我看她们一样。你说她们知道不知道。”说完,陈一宁见老钟沉默不言,又说:“哎呀,知道就知道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别想这个了。老钟,我问问你,你轻功怎么样?”

    “还过得去。”

    “和张瞎子比呢?”

    “半斤八两,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也想让我露一手然后像张瞎子那样摔死?”

    陈一宁笑道:“我怎么会盼着你死呢?你死了谁给我讲故事?老钟你活得越久越好,我是想你教教我。”

    老钟猥琐一笑,说:“你想学轻功?也想当采花贼祸害姑娘?”

    陈一宁赔笑道:“我不是想做贼,技多不压身嘛,万一以后能派上用场呢!”

    老钟摇头道:“不行,教不了。我的轻功是走外功的路子,需从小开始练,你已经长大,骨头全硬了,练不了。我看张瞎子的轻功倒是走的内功的路子,你可以练,可惜张瞎子已经死了。”

    陈一宁瘪嘴道:“你一定是不想教我,才这么说的。”

    老钟笑道:“我也一把年纪了,年轻时又没留下后人,这身轻功只能带进棺材,教不教你又何妨呢?况且我学的轻功并不算如何高明,你若有心,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师父。”

    陈一宁听老钟这么说,心里好受了些。他想着自己若是拜师学武,那也能算江湖中人了。想到此,心中不免憧憬起来。他又想起早些时候老钟所讲,二十年前那三位剑客,却不知他们后来的故事,便问老钟。

    老钟叹道:“说来可惜,后来南宫衍一直在东华剑派闭关,至今未在江湖上露面,而凌俊卿始终不被金刀凌家承认,没有容身之处,据说去了岭南鬼市,与邪派人物为伍。至于那陈傅,江湖上已经没有他的消息了,无人知道他的去向。”

    南宫衍与凌俊卿的结局虽然并不如同陈一宁想象中的那般精彩,倒也可以接受。只是陈傅的结局令他失落不已。对于这位只用一招败却所有敌手的年轻剑客,陈一宁可以接受他死在某位高手剑下,也可以接受他因练功走火入魔暴毙身亡了,唯独这杳无音信,不知去向的结局,陈一宁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陈傅的结局,使他想起四十多年前的李灵素神仙。当年,李灵素仅凭一人一剑,打得整个佛门闻风丧胆,更是被当时的皇帝敕封为金门羽客,后来也是如这陈傅一般,落了个杳无音信的结局。

    陈傅与李灵素,是陈一宁最喜欢的两位江湖人物,偏偏结局都是他最不喜欢的。他沉默良久,胸中像是被塞了一团破布,气闷不已。过了好一阵,他才对老钟说:“杳无音信……怎么会这样?”

    老钟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也许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江湖上越是超群绝伦的人物,越是落不到好下场。陈傅与李灵素,便是如此。反例则有现今江湖上共尊的天下第一,全真当代掌教少阳子仙长,已年逾花甲,却是最近七八年才声名鹊起的。”

    “老钟,你以前也是江湖中人,可见过陈傅?”陈一宁忽然问道。

    老钟一笑,说:“那陈傅是何等人物,我不过是个过街老鼠一般的贼人,哪里有福气可以亲眼目睹陈傅的风采?”

    陈一宁又问:“那南宫衍和凌俊卿呢?你见过没?”

    老钟还是摇头。

    “既然都没见过,你怎么知道是真的假的?”

    老钟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回答陈一宁,只是说:“我相信这都是真的,你若是不信,以后可以亲自到江湖走一遭,真假自然得知。”

    陈一宁失落地说:“我什么功夫也不会,去江湖上找死啊。”

    老钟说:“世事难测,我以前做采花贼的时候,也猜不到自己后来会少块肉,更猜不到自己竟会喜欢男人。臭小子,你现在不会功夫,难说以后会不会。这人啊,心里总要有些念想,不然怎么活呢?”

    陈一宁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两人都再不言语,一起望着窗外的大雨发呆。

    因为昨夜不知打了多少个炸雷,老鸨王妈睡得断断续续的,直到鸡鸣之后雷声渐小,才睡得沉些。可她早上被张瞎子的胡琴声吵醒了一次,气得她大骂一通张瞎子,迷迷糊糊再次入睡后,不久又被尿给憋醒了。她只好从床底取来夜壶,撒了泡带着怨气的尿,又躺回到床上,却发现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听见外面哗啦啦地雨声,想着这雨下得这般大,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恐怕这几天都没什么生意了,心里便又气上加气。如此一来,便更不可能睡着了。

    王妈索性起了床,穿好衣服,想到楼下去走走。她打开门,见各位姑娘的房门竟然都关着,想起昨夜只有艳红接了客,理应多睡一阵,而其他姑娘一定是在睡懒觉。她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当即站到走廊里大骂道:“你们这些不知上进的骚蹄子,有客人也是躺着,没客人也是躺着,不怕躺死在床上?”

    姑娘们都知道王妈的性子,并不会拿她们怎么样,骂一阵也就算了,被骂醒的也懒得还嘴,被子往脑袋上一蒙又接着睡。王妈骂了一阵,见无人还嘴,也没了再骂下去的兴致,冷哼一声后便下了楼去。

    在楼下大厅闲着的老钟和陈一宁二人自然是听见了王妈的骂声,然后又听见了王妈下楼的声音,二人便都猜到自己也一定会被骂。

    果不其然,王妈下楼之后,看见二人像两个瘟神一样在角落里坐着,气就不打一处来,便指着二人的鼻子骂道:“你们两个王八蛋,不用做事啊!这么悠闲,等着翻姑娘的牌子是吗?要不要老娘亲自来伺候你们?”

    二人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都是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陈一宁朝王妈讪笑一声,便将头转开,当作没听见。而老钟有些不知死活,居然说:“王妈,今天没有一个客人,我们能有什么事做?”

    王妈听了,眼光一凝,将声音提最高,尖声骂道:“你个老王八,雨下得这样大,难道老娘不知道没有客人吗?要你个老怂货多嘴?没客人就没事做了?自己不会找事情做?要老娘帮你找吗?找不到就滚回屋去,你个老杂种,省得老娘见了心烦!”

    老钟连忙赔笑道:“是是是,我这就滚。”说着,点头哈腰地逃去了后院。

    陈一宁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老钟挨了王妈这么多次骂,还是不长记性,总要还嘴。而陈一宁就机灵多了,只是刚来那几天会忍不住还嘴,遂被骂得更惨。后来经由艳红姑娘点拨,之后任由王妈骂得多难听也绝不还嘴。通常情况下,王妈骂上个一两句也就不骂了。

    老钟逃去了后院,大厅里便只剩陈一宁一人,王妈瞪了他一眼,说:“你个小王八也不是东西,跟着那个老废物没学半点好,偷懒倒是学了个十成十!”骂完,她见陈一宁仍是不为所动,便咬牙切齿地冷哼一声,转身去了后厨。

    素心姑娘早醒了,洗簌之后便在房里捧着一本琴谱细看。她听到了先前王妈在楼上走廊的骂声,自然也听到了王妈在楼下骂陈一宁和老钟。她便走到楼梯口,弯下腰对陈一宁说:“小宁,到我房里来坐吧,省得王妈见了不高兴。”

    陈一宁听见这轻轻柔柔地声音便知道是素心在唤他,顿时心里什么愁绪也没了,欢天喜地地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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