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西城关。
“父亲。”杨雨铃走进军营,看着灯火下依旧看着地图的人,轻声打断了他此刻的思绪。
闻言,杨煦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她:“雨铃,你来了。”
“我来了。”她点点头,走到他旁边,看着上面所标注出来的行军路线图,稍许蹙起眉头,发问,“父亲,你这是打算——”
“安国现下局势混乱,就算是你来,他们也不见得就会对我们放下戒心。”杨煦面色沉然,答言道,“只有等他们结结实实地吃到了西凉的苦头,才会停下内部夺权,一致对敌。”
“所以,我们是抄路先进入安国过境,避开和西凉的重合路线?”杨雨铃望着地图上那朱笔描出的一条需要穿过山林的路线,立时会意。
“若是在西城关就和他们遇上,我们容国部队直接和他们正面相抗,”杨煦顿了顿,看向自己的这个女儿,“你觉着,胜算又能有多少?”
“而且,我容国和他们安国有联姻不假,但——”
他语气陡然一转,寒凉肃杀:“和四王姬联姻的安国六王子,现下自身难保。而其他几位王子若是想要登上帝位,就势必要除去自己这个最为强劲的敌人。这个时候,你觉得,我们容国进入他们国境,他们会怎生思量?是觉得我们是帮助他们的,还是觉得我们是去支持六王子登基的?”
“……”这些时日跟着一道处理政务,杨雨铃也不再是先时那般的心智,一时间沉默下来,不再答话。
“再说的不好听些,”对着自己的这个女儿,杨煦忽地笑了起来,“你觉着,一个没有了正统王族的安国,还会是安国么?”
???
!!!
“父亲,你这是要——”杨雨铃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雨铃,你现下虽然是成了王后,但,这政治上的事体,你要学的,还多着呢。”长长叹了口气,杨煦揉了揉她的头发,语重心长,“你可知道,为何为父会答应王上,同意让你一道随军出行?”
“难道不是为了安抚安国么?”杨雨铃蹙着眉头,不解。
“这是一个方面,”杨煦点点头,沉声,“但,这个位置,也不一定是非要你来做。王后的身份确实足够,但,英国公、言国公他们难道就不能么?他们在我容国皆是重臣,亦在军中有着足够的声望。如果只是为着这个缘故,我会上书王上,让他另赐他人。”
“那父亲是为了什么其他原因?”杨雨铃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王后不假,但,这历代以来,女人能做到的最高的位置,也从来不只是一个王后。”杨煦定定地望着她的眸子,凝声道。
“想要成为地位能同帝王相较的帝后,就必须要有着足够让人心服的功劳。”他语气淡然,“雨铃,若是此次顺利,你便能借着这个机会在军中乃至朝堂上建立起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威望。”
“届时——”
“你才有拥有成为我容国帝后的资格。”
“父亲——”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两鬓已然几分斑白的男人,杨雨铃下意识地出声。
父亲他——
居然都已经想的那么远了么?
“雨铃,父亲的身体,这许多年来积累下的病痛,也都逐渐上来了。”再度开口,杨煦的面色顿时便疲惫柔软了许多,像是一个随着时间流逝自然地软弱下来的普通老人,“我必须要为你打算好这一切。”
“这些,我已经同他都说过了。”
“他?”杨雨铃微一挑眉。
“主子总归还是还记着我当年的那些情分。”叹了口气,杨煦在椅子上坐下,喝了口茶,淡淡道,“他答应我,此事了结后,会由他提议,在朝堂上支持你为帝后。”
“英国公?!”她马上反应过来。
能够让自家父亲用这样毕恭毕敬的语气说出“主子”二字的,放眼容国,也就唯有一个容策罢了。
“雨铃,”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杨煦抬头,看向她,“你就不曾想过,如今四国大乱,彼此纷争——”
“这安宁许久的天下,这持续了数百年分割状态的天下,会在你们这一代的手里——”
“终结掉。”
“……”在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杨雨铃眸光微凛,“父亲这是打算借着机会,将安国给吞了?”
“安国、北云、西凉、容国、伽云,”杨煦语气沉静地念出,淡漠道,“雨铃,若是当真,这天下成了一家,你便是,这新一朝代开始的——”
“立朝帝后。”
“告诉父亲,难道,你的心里,就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过么?”杨煦目光瞬间锐利如寒刃,闪着凛凛的刀光。
“当然想。”杨雨铃抬首,望入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沉声答言,“可是父亲——”
“改朝换代,一统天下,哪里会是这般容易的事呢?”
“只要你想,这就足够了。”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杨煦咳嗽了一声,继续道,“安国,我们走这条路,绕到它后处。这样,等到西凉攻破了安国都城朝戚,王族覆灭,我们再一举出手,反攻而回。”
“父亲就不怕王上怪罪?”杨雨铃反问。
“雨铃,”无奈地轻笑一声,看向她,杨煦不置可否,“你以为,只我一个人这么想,我就敢这么做么?”
“王上,主子,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雨铃,身为一个合格的君主,无论在何许的境地下,都要能够及时地思虑到一件突发事件给自己带来的两面性。”
“西凉攻打安国。若是西凉一举吞并了安国,西凉实力大增,自是会于我容国不利,但另一方面——”
“若是能够借着西凉的手,将我们不好直接出面的那些障碍给扫除干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西凉行军风格,最是弑杀,所经之处,无不大肆屠杀。我们不必要急着马上撞上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相反的,在暗处蛰伏,等到时机一到,就可以打着解救王族解救安国的名义出兵,与之相抗。那些安国的士兵,在共同的强大敌人面前,自然也会归拢到我们旗下。”
“到时候,最好的结果,便是我们能够将西凉军彻底打退,同时顺理成章地接收过安国的国土子民。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两相抗衡,各据一方。”
“于我容国,都不是坏事。”
“可是如此,那些被西凉屠杀的百姓——”杨雨铃忍不住皱起眉头。
“雨铃,朝堂政治上,这些就是必要的牺牲。只要不是涉及利益体自身的,都无妨。”杨煦摇摇头,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在心理上还没有过了那一关,也不强求,只是淡然地劝导她,“各国维持平衡多年,也不过就是因为彼此谁都没有把握能够一定吞并对方。所以,偶尔的战争,也不过是检验自身实力和他国态度的一种打闹。”
“可如今,各国发展不同,或壮大或衰弱,西凉和容国,都已经不再满足于此了。”
“从最开始的北云和我容国的寒门关之战,再到西凉直接出兵北云,如今又入犯安国。这分了许久的天下,是必须要再度归合了。”
“这个趋势,是不可阻挡的。即便不是现下,也迟早会来。”
“雨铃,”他看向女儿,目光深切,“时势方能造就英雄。你看那些史书,和平之时,武官将军能够派上多少用武之地?便是那些文官们的事迹,也都大同异。英雄,从来都是踩着千万人的白骨上去,满身鲜血地站上去的。危难之时,百姓不安,国家不安,唯有这样的环境,一个突然出现力挽狂澜的人物,才能拥有最高的呼声。现下,只有这样混乱的当口,才可能留下足以千古留名的英雄人物。”
“所以,越是混乱,你一旦出面拯救安国子民于水火之中,他们才越是可能奉你为神。如此,你成为帝后的可能性,才越高。”
“历代王后众多,可是帝后,却是少之又少。有些时候,便是帝王有意,臣子不愿,这帝后的位置,也是坐不上去的。容澈现下是只娶你一人,待你真心。但,为父是男人,从男人的角度,带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我不敢说他会一辈子这般待你。为父若是年老,再也不能为国而战,更被收回了兵权,我这个战功赫赫的西城侯,甚至还会不如朝堂上的一个官拥有实权。你的两个哥哥,虽是有这作战上头的能力,但,于谋略心思上,还是欠缺,远不如你。届时,若是为父不在,你没有了这军队的支持,朝堂上那些大臣们又哪里是肯安分的,定然会争相上折子给王上上书,要求册封后妃,扩充子嗣。”
“王上是说过此生愿只得你一人,但,那些大臣们若是为着此事连成一处,一道施压,第一个目标,就会是你这个王后。”
“你性子刚烈,若是后宫里进了许多的女人,你哪里是能看得惯的,必定会被算计。几次弹劾下来,你觉着,容澈又能真心待你多久?”
“虽然这话说的残酷,但是,雨铃啊,”杨煦深深叹了口气,道,“为父从来认为女子并非不如男,但是,男人这般打压着女子,女人想要出头,当真便是难上加难。”
“你若是那时不愿成为宁姬,不愿入帝京风云诡谲,为父也不会思虑这许多,或者,就让你在这军里头找一个自个儿欢喜的,嫁了也就是很好的。”他继续语重心长道,“但是,你既然当上了这宁姬,又成了这容国王后,为父这沙场上奔劳一生,就不能不为你多想。你母亲当年,弥留之际,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若是我不能够做到,来日九泉之下,又如何能有颜面去见她。”
“古来帝后,多是战乱患难之时而起,声望极高。所以,你现下,便是最好的时候。”
“待得你在百姓中有了足够的声名,再借着这次机会,我将手里的这些军队都交到你和你两个哥哥手里。你有了声望,又有兵权,朝堂上有主子愿意为你说话,再加上这个容国王后的位置,容朝创立之时,你这帝后地位,便是坚不可摧,再无人能够动摇。”
“如此,我也就能够真正地安心了。”
“……”这还是除讲兵书外,她第一次听到父亲说这么多的话,一时间,倒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好。
心里的父亲,一直都是一个作战骁勇,从不畏敌的大将军,可现下这番话,她才真正地意识到一点。
跟随在英国公身边多年的父亲,从来不只是一个知道该何如作战的将军,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合格的朝堂上的政客。
时机,牺牲,国破——
冷静地判断着每一个可能的决策给自己带来的相关利益,最后,做出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选择,而不是多数人们认为的应该做的那个。
当权者,和平民百姓的利益,永远,都不会是绝对对等的。
一旦更大地损及了自身的利益,那么,就会果断地抛弃。
父亲——
也是一样的。
只是,他这般所为,却不全是为了他自己,而是她——
他唯一的女儿。
她不知道自己心下是何许感受,只觉得所有的思绪都混作了一处,共同发酵混沌。
“父亲!”正在这时,外间忽然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身影,嗓门很是响亮,“妹妹回来了?”
杨雨铃下意识地回头:“二哥?”
杨清。
“你居然还真的来了啊,”杨清大步上前,压住了她的肩膀,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似是在确定这个人是否真的是自己的妹妹,语气中满满的讶异,“我原本在练兵,听到消息说是帝京那里来了运送粮草物资的队伍,而且还来了咱们容国王后,差点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错呢。不过——”
回过神来,他几分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说真的,你现下都是王后了,容澈那家伙怎么还会放你出来?”
“是我同意的。”杨煦在一边淡漠开口。
“父亲?”杨清这才看向那处,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你大哥呢?”杨煦淡然问话。
“大哥还在那里练兵呢。”杨清立刻乖巧地答话道。
“行了,你一会儿亲自过去找他,今晚上难得咱们一家人都再聚了一处,要好好办个家宴才是。”杨煦看着他们兄妹俩一处的模样,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传令下去,今晚让炊事兵们好生做饭。既是帝京那里送来了这许多的东西,就把那些好东西都给用上了,明天中午,预备出关,进发安国。”
“是!”杨清立刻点头应下,转身,对着杨雨铃一个眨眼,笑着就跑出去了。
“二哥倒还是这般活泼性子。”望着那处离开的身影,杨雨铃不由几分感慨,好笑着道。
“你大哥比他沉稳些,但是沉稳有余,心计上却是还不足够和朝堂上的那些个老狐狸去较量的。”杨煦摇摇头,不置可否,“现下朝堂上,新一代的人,也都已经出起来了罢?”
“差不多。”跟着一道处理政务,对于现下容国朝堂上的势力分布和各人之间的关系,她也算是有了三四分的了解,便点了点头,沉声答言道,“单是为政之上,商家的商沈仪,左博良的儿子左昀,言国公家的嫡子言珣,平夏侯家的成洛初,傅掌使家的傅云澜,自然的,最核心的,还是要属陈容与。”
“这些时日,我接到主子的信件,里头也不时提及他的事体。”闻言,杨煦几分眯起眼睛,若有所思,“这苏家人千方百计倒了他陈恪,却最后还是栽在了陈恪儿子手里,也真是让人感慨啊。”
“父亲认识陈容与的父亲?”敏锐地注意到了话里他的语气,杨雨铃微一挑眉,问道。
“陈恪,自然是认识的。”却是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杨煦托住下巴,目光逐渐悠远起来,似是在回想着过往的那些事,“他这个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人都说,这活一辈子,争名夺利在所难免,可他这人,一辈子都活得和我们不一样。他啊,什么都不缺,是而,也什么都不贪图想要。”
“不过,”语调一转,他的语气里逐渐多了几分柔和和欣赏,“凭借他的能力,他绝对是我见过的人里,少有的可以和主子相当的人物。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更甚一筹。”
“更甚一筹?”杨雨铃心下对这位从未相识过的人物又多了几分敬畏。
英国公容策的能力,她是丝毫不质疑的。分明已经离了朝堂这许多年,但,当他再度回到帝京后,却依旧有着不动声色间就让那些十伯大家保持表面平静的威势。这般的能力——
有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想,英国公既是当今尊太后的长子,当年之变中,又为何不自己登上那个高位呢?在凭借着高超的手腕平定了彼时的乱局后,却是最终选择了推自己的胞弟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回到帝京,在容澈出事,他帮着处理政务的时候,其间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信息面,也完全不像是一个一直远离朝堂的人。
各个世家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阴私暗底,他都了若指掌。
可想而知,在荼州的那些年,这位声名盖世的英国公,从来不曾松懈丝毫关于帝京的情报消息。
这样的人,手段、谋略、心计,自然都是不可觑的。
陈恪,陈容与的父亲,却能得到父亲这般的评价——
一个比容策更强的人,又是该到了怎样的程度呢?
“当初主子平定朝局的时候,大部分的计谋,都是陈恪提出的,或者该这么说,但凡是最后实行下去的策略,都一定是过了他的意见,同意后才行的。”杨煦长长叹了口气,似是在怀念先时的那段时光,“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一种,大概,觉得这个人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太干净了,是那种不染半分烟云红尘的纯净。”他轻声道,“那样的人,那样的气度,你只有自己亲眼见过,才会明白,是言语都表达不出的。”
“好像什么都落不到他的世界里,不管是什么,在他眸中,大抵同那天边的月,风,水,叶一般,都是没有差别的。”
“……”忽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陷入了沉默。
“……父亲?”正听得兴起,忽然间止住,可过了好一会儿,却仍不见有任何反应,她忍不住出声道。
“没什么,”轻轻笑了一声,杨煦眉宇舒展开来,神色前所未有的柔软,“我只是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你母亲时的场景。”
“母亲?”杨雨铃心下一动,“母亲,莫不是,同陈容与的父亲,也有何许的相干么?”
“你母亲,是陈容与母亲的贴身侍女。”杨煦淡淡开口。
“……”她讶异。
“那次,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他轻叹,“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陈恪这一直面瘫般的家伙,也会对着人笑。而且,还是对着一个女子,笑得那么温柔。”
“而我,看到了那个女子身旁站着的另一个人,也就是你的母亲。”
“按着父亲的说法,那个能够让陈容与父亲这般动心的人,也一定是个生得极美的人罢?”杨雨铃打量着自家父亲的神色,试探着问道。
“雨铃,”杨煦敛眸,沉声道,“你若是见过她,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史书里会记载有那些为了一个女子而引起的争端。”
“是真的,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着,那种一个眼神,就能让你愿意为之臣服献上一切的女子。只要她的一个笑,你就会觉得,哪怕是下一刻去死,都是无所谓的。”
“这样的女子,有谁会忍心去伤害她呢?”
“对于她,我一点也不意外,陈恪会爱上她。”
“但,大概也只有陈恪那样的人,才配得上她。”
“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会让人下意识地觉得,那就是天作之合。”
“……”沉默稍许,他忽地又道,“然后,我爱上了你的母亲。”
“你母亲,是一个性子很倔的人,对于她认定的事情,是这辈子都不会放弃的。”他笑笑,面上洋溢开的浓浓温情,“所以,后来每次我们之间吵架,都是我主动过去认错。”
“你母亲,这辈子都没跟我认过错。”
“父亲,”杨雨铃忽地也笑了起来,“其实,你说的这些,在陈容与身上,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的相貌,有一种微妙的介乎男女之间的美丽,男子模样,便是清然出尘的姿态,可若是稍微试着想一下他女子般的打扮,会让我觉着,定然也是极美的。”
“这般说来,大概——”
“他是完美地继承了他父亲和母亲的血脉。”
“是么,”几分喟叹,杨煦笑笑,“那我倒是该找个时候,同他好生见上一面的。”
“毕竟,同你母亲在一起后,我很快就离了帝京,到这西城关驻守。帝京的那些事,也都是靠着书信才时或知晓。”
“陈家这一代,也就只留了这一个血脉,陈容与了。”
“不,”杨雨铃摇摇头,“现下还多了一个。”
“哦?”杨煦扬眉。
“陈清河,名义上说来,当是陈容与的幼弟。他的名字,是一道记在陈家谱系上的。陈清河成岁之时,英国公也亲自造访陈府,送上了贺礼。这般,不论他人是何许想头,这陈清河的身份,便算是在帝京里头立了起来的。”杨雨铃答话道,“而且,借着陈容与母家的名义,还出嫁了两个贵姬,如今分别是明家两兄弟的妻子,一道驻守在寒门关。”
“陈容与?明家?”闻言,杨煦稍许蹙起眉头,随即便又舒展开。
轻轻叹了口气,他意味不明地摇摇头,感叹道:“真不愧是他们两人的孩子,这般的手段能力,倒是青出于蓝了。”
顿了顿,他看过去,问道:“这帝京里,陈容与的人脉势力又是何如?”
“父亲,这话说的,你方才话里头既是予了他这般高的评级,你却觉着,他会是那等不如么?”杨雨铃几分失笑,但还是答话道,“容澈看重他的程度,说来,我倒是都有些自觉不如呢。先时我说过的那些人,都同他关系匪浅,说是知己,世上他人相较,也不过如此了。这次北云出访,选着他去,也是为着现下的北云容与帝,于他存在别人轻易比不得的情谊。”
“容与帝,陈容与,这两个字,可是一般不错的?”杨煦扬眉。
“承。”杨雨铃笑笑,“便是恰如父亲所想。”
“一国帝王之号,何其重要。这楚家的人,也是代代出情种啊。”他不由喟叹道,“遇见陈容与这般的人物,倒不知该说是他的福,还是他的祸。”
“父亲?”杨雨铃不解其意。
“无妨,不过是想及北云国史,随口一说罢了。”杨煦不置可否,转了话题,起身,“随为父一道外出,在这军营里走走罢。顺道,去看看你大哥。”
“然。”杨雨铃面上挂起灿烂的笑容,快步跟上,“这许久不曾见着大哥,也不知他是不是更黑了些了。”
“说起来,我和你母亲都算是生得白的,偏生你大哥,一晒就黑。”提及此,杨煦也是几分无奈,掀起帘帐,到了外头。
“再好生在这里多看看罢,却不知,下次,还能不能再看到了。”
“……父亲?”
“放心罢,雨铃,父亲一定护你周全。”
“父亲也要护住自己才是。”
“自然会的,你在我眼里,还只是个孩子呢。”
伴随着外处的笑声,两人身影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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