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王宫。
淡淡地扫了一眼手中被呈递上来的折子,梁筱些微蹙起眉头,随手,就扔到了一边桌案上,语气微沉,听得出心情不是很好:“容国尊太后,而不是容澈?”
“这是我们新安排进容国的影子送回来的消息,更多的,或是还要再多些时日。”梁褚勾起唇角,走到近旁,拿起她扔下的这本折子,轻声道,“王姐觉着,或是我们的人在当时不慎出了错?”
“如若当真是那般,那他们那些人可真的是应该被扔到野狼群里。”梁筱嗤笑一声,不置可否,“容国尊太后忽然病重,容澈却安然无恙,这面上看着确实是如此,可是内情究竟何如,只怕,还有我们不晓得的隐秘之处呢。”
“那王姐觉着,他们莫非是在故作迷障?”梁褚走到她面前,贴着她一道坐下,面上含笑,凑得愈发贴近。
“要不是为着容漾,我西凉安插在容国帝京王城里的那些影子,哪里至于一夕之间尽数覆灭,”提及这个名字,梁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眸中波光微动,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顿了顿,她偏过头去,看着梁褚,轻笑起来,“继续让我们的人渗透进容国王宫,务必要多加关注容澈和那位尊太后的动静,我总觉着,这般,似乎是太过蹊跷了些。”
“可是王姐,你应当很清楚,这冰炎蛊一旦发作,寻常人完全就受不住,若是这容澈当真中了冰炎蛊,按理,这每日的上朝,总能看出稍许端倪来。可如今这容澈只是每日缩短了上朝时间,旁的,我们的人回禀说,除了多去端宁宫看望尊太后,要么就是留在殿里,和英国公一道处理政务批折子,也看不出什么大的问题来。”梁褚一面淡淡说着,一面挑起一络她的发丝,把玩在指尖,饶有兴致。
“这也是我觉着疑惑的地方,”梁筱敛眸,沉声道,“冰炎蛊是无解的,一旦发作,必定让人时刻如堕冰窟或置身火海,这种极致的温度变换——”
“你做什么?”忽然感受到脖颈上些微的湿意,梁筱低头。
梁褚从背后抱着她,将她整个人都搂在自己的怀中,手指轻巧地拨开了她散落其后的细碎发丝,唇瓣自如地贴上了她的锁骨,细密轻柔地噬咬着。
“王姐,我可是听说,你这些日子,在府中养着的那个孩子,可是同当年的容漾像得很,”梁褚轻声开口,语气中不自觉地就染上了几分□□的暧昧,丝丝痒痒的,划在人的心尖,“莫不是,你还没有忘记他?”
“他不过是你我那时候养的一条听话的狗罢了,”梁筱语气淡淡,没有阻止他的进一步动作,“怎生,难不成你还在吃他的醋不成?”
“那为何,王姐这些日子,都不来宫里看我了?”他的语气中,分明就多了几分委屈,就像是孩子被人夺走了心爱的玩具,不由自主地向着大人抱怨自己的不满。
一向让人闻之色变的佑成帝梁褚,也就只有这般的时候,在她面前,才会显露出旁人从不曾见到的柔和。
“你整日在宫里和那些妃子们颠鸾倒凤,我不是也从来不曾过问你么?”梁筱不置可否,些微勾起唇角,抬手,按在他的头上,语气轻柔,却又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淡漠,“我还以为,这些日子,你和那些新选入宫的新人们,玩的很是开心,都把我这个王姐给彻底忘了呢。”
“王姐不是最清楚的么,我心里,只会有你一个人。”梁褚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吐气,张口,就咬住了她的耳廓,温柔而绵密地舔舐着,像是野兽在用最原始的办法来确认自己对于彼此的归属。
“哦?”轻笑一声,梁筱转过头去,直视着他的眸子,笑意玩味,“那么,每天夜里,你在这张床上和不同的女人睡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王姐想知道么?”梁褚望入她的眸底,伸出手,抚上她的面颊,动作异常的轻柔。
“每天,我想的都是你。”他轻声。
“想的都是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梁筱提起唇角,但是笑意中究竟掺了几分真假,却是让人看不分明。
“王姐在别的男人身上的时候,想的人,又是谁,我么,还是——”梁褚轻声说着,忽地放低了声音,暧昧地吐气,“我们的父王?”
“……”听到他的最后几个字,梁筱面色下意识地一沉,看着他,眸中分明就多了几分危险的神采,开口,语气赫然就多了几分难以觉察的寒意,“梁褚,你就这么喜欢,拿捏着这点来挑战我的底线么?”
“王姐这是不高兴了?”梁褚面上却是依旧带着看不清的笑意,唇瓣依旧轻盈地在她的脖颈上落下一个个湿吻,“我怎么会忍心一直伤害王姐呢,王姐不是一直都清楚,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你么?”
“你就是仗着我对你的信任,仗着我不会伤害你,才敢把玩笑开的这么肆无忌惮,”梁筱定定地看着他,冷笑起来,“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当初是为了什么,才会上了父王的床。”
“我知道,所以,在我登上这个位子的那一天,就把我们的好父王,扔进了野狼群里,亲眼看着他被那些饿狼们吃得骨头渣都不剩。”梁褚勾起唇角,手指滑入她的衣内,轻车熟路地找寻着她的敏感点,自如地撩拨起最原始的愉悦,“你看,现下的我们,这般,不是很好么?”
“梁褚,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母后当年不曾死的那么早,我和你都不是这王家里的人,你说,会不会,我们可能可以拥有一个干净的人生?”梁褚望着外处,轻声,似叹。
“……”手上的动作一停,但随即,又继续自然地游走在她纤细的肌肤之上,梁褚贴着她的脖颈,淡淡道,“王姐,既然一道坠入了深渊,我们就注定,只能在黑夜里一道前行。我们两个,是不可能分开的。你也不要想着,再逃离我的身边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我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发作一次。”
“……”沉默片刻,感觉到他的双手已然覆上了自己的胸前,梁筱颔首,轻笑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的痴人妄想,低声道,“你说得对,我们两个人,注定是只能够一起前行的——”
“怪物。”
转首,利落地贴上了他的唇。
此刻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熟悉,所有的先导都进行得无比顺畅。舌尖辗转着,描摹着唇瓣的轮廓。口腔中,交换着再熟悉不过的彼此的气息,互相疯狂绵密地汲取着对方口腔中仅余的稍许氧气,交缠着,放纵着,抛弃外面的一切,只专心地将此刻所有的直觉感官都放到彼此的接触之上。
狭路相逢的野兽,在本该沉眠的冬日,一道不合时宜地苏醒,于是,就在彼此的身上贪婪地汲取着难得的温暖。噬咬着,纠缠着,迷乱着,在无边的夜里相偎呼吸。
和他呼吸交错的时刻,忽然想起了当年还很的时候,一个老宫人曾经讲过的故事。
种得太近的两棵树,最终彼此的根会紧密地纠缠在一起,在人下看不到的暗处,深土里,互相剥夺着对方的营养。它们一道成长,一道壮大,又最后,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前所未有的漫天大雪里,一道被冻死。
开春的时候,当宫人们想要将它们分别挖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那底下深深的根,已然交错得,彻底分不开了。
生于一处,死于同时。
在她心里,这大概,是世上最美丽的爱情故事了。
“嘶——”似乎是为了惩罚她的分心,他恶意地在她的身体里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轻哼了一声,对上他的眸子。她的眼中,已然升腾起了动情的水雾,迷迷蒙蒙的,让人忍不住想拨开风雨看得分明。
“在想什么?”他没有停止动作,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低声地喘息着,附在她的耳边问道。
“……不要想别的,只想我,只有我。”没有给她回答的时间,他借着再道。
“……”大概是许久不曾再做,这一次,他在她的身体里,冲撞得格外厉害,就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的想念或是别的什么情愫一道都发泄出来。
她下意识地抱着他更紧。
大概,她和他,注定,会和那两棵树一样,不可能分开,就算是死,也只可能,死在同时。
一道沉沦至深渊的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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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右相府邸。
“父亲。”宋清辞换了新的衣服,看着面前这个同自己生得眉眼极为相似的男人,很是恭敬地行了礼数。
“你穿这身衣服,果然是好看的。我真是不曾想到,你母亲,为了躲避那些人,她居然会跑到容国去,”宋溪看着面前自己好容易寻回来的女儿,看着她集合了两人优点的眉眼,轻声说着,不自觉地就红了眼眶。
“父亲就莫要再伤怀了,”宋清辞上前一步,温柔地看着他,柔声道,“我相信,母亲若是还在,定然也不会希望父亲这般难过的。”
“罗依,罗依她那般的人,若是她还在,见到我这般模样,定然是又要说我了,”听着她这般的宽慰,宋溪忍不住轻叹一声,到底是收了几分悲切神色,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像是要把这许多年欠下的日子都给弥补回来,“好孩子,你在容国受了这许多年的苦,为父,实在是愧对于你。”
“我如今回来了,父亲这些日子,命着下人们安排布置的一切,无一不是极好的,清辞,哪里还会不明白父亲的心意呢。”宋清辞温和地开口道,“父亲且莫要再为了女儿的事情难过,不然,清辞可是当真要受不得了。”
“好孩子,你才来了这些日子,府中若是有哪里不习惯的,只管同我说,为父一定按着你的心意喜好来。”宋溪点点头,为着她这般的懂礼很是动容。
“承,那女儿就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了。”宋清辞轻笑。
“去罢,”宋溪些微颔首,语气很是温和,“今日下午,长公主召见你去宫里觐见,到时候为父陪着你一道去,定然不让你受了委屈。”
“承。”宋清辞认真点头,随即转身就退了下去。
厢房。
“贵姬,这右相对你可真是有心了,”参儿如今也是换了西凉的服饰,作为她的贴身侍女,陪着她一道说话起来,“只看这房间里的布置,可都是下了大心思的。比着我们先时在苏府里的日子,可不知是要好上了多少。”
“我不是苏池的亲生女儿,也难怪,在那些日子里,他对我这般不闻不问,”宋清辞,曾经的苏清宁,看着梳妆台前自己一众名贵的首饰珠宝,忍不住冷笑一声,“却原来,还是有着这般的内情在。”
顿了顿,看着镜中自己姣好的容色,宋清辞忍不住些微勾了唇角:“我这个右相父亲,比着,可自然是要好得多了,不论是对我,还是权势上,都更加出色。”
“不过,贵姬,我听下面的人说,这西凉长公主,最是跋扈冷酷的性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点名要见贵姬,可是会对贵姬不利么?”参儿关切道。
“西凉长公主,就我这些日子所知道的,这也是个了不得的厉害人物了。”宋清辞不置可否,抬手,将面前一只珠钗拿起,送入发间,颇为满意地勾了唇角,“参儿,你看,这只珠钗可衬我?”
“贵姬这般的好颜色,自然是什么珠宝都再合适不过的,”参儿看着镜子里的人,轻笑道,“想来,这西凉长公主见了,怕是都要忍不住惊艳呢。”
“就你嘴甜会说话,”闻言,宋清辞面上渐许绽开一抹得宜的笑意,“这西凉长公主,可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哪里就至于如此了。不过,打扮得体,不太过出挑,也不过分低调,想来,是总能够不开罪的。”
“还真是期待呢,这位西凉长公主,究竟是何许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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