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漂浮着的秤盘子
陆腾飞眼看那牛车慢慢东去,两人说笑着,像坐在自家的炕头上唠闲嗑。他没走多远,却见路边停有一辆独轮车。车上有四筐菜。四外望了望,一个人也没有,他焦急的喊到:“这是谁的车,赶快走吧,待会该下雨啦!”他连喊几遍,也没人搭话,心里暗道:这车上的四筐菜,肯定是到前面镇集上去卖的。我先帮他推一段路,若真的下起雨来,也可放在人家的门楼下避一避,免得在这野外左右为难、着急抓瞎。想到这儿,便推起独轮车往镇上走,边走边回头看一看,盼着车主能及时的跟上来。有一次回头,发现一人匆忙赶来,他心里一阵高兴。没想到,那人紧跑了几步,一手捂着肚子又闪进了旁边的玉米地里。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进了镇,他将车放下。顺着街道巡视一番。想看一看人家的菜怎么卖,卖多少钱一斤。他想着,或许,在自己打听价格的同时,车主就跟了上来。到时,自己就可脱身,把镇子的四周转一转,寻找一下自己的藏身之所。自离开耿家,留心观察,真没有达到自己意想的目的。
风变的冷嗖嗖的,冷生雨、热生风,看来,雨要到了。雨天,买者要少,应该赶快出手,将菜卖出去。
突然,镇南的上空响了一声炸雷。那雷声震耳欲聋。雷声过后,街上一片嘈杂、骚乱。人们纷纷避让、躲闪。街道中间,像被扫过一样干净整洁。
“你快闪一闪,有匹马惊了!”一位大娘扶着店门冲陆腾飞高喊着。
陆腾飞会听风便器,他早就听出,东南转向西北在转向正北有辆马车正狂奔而来。那急切杂乱的马蹄声,说明那马已受到了惊吓。紧接着,耳中便传来‘吁、吁’,车把式那焦急、无奈、落寞、凄凉的呼喊声。他不敢停留,顺着街道向南狂奔,刚转过一道弯儿,就见一匹红马昂首挺胸、四蹄翻飞迎面而来。他双脚点地,腾空跃起,用脚连踢马的面门。用身体遮住马视线的同时,自己的身体不断向上移动。没等那匹马反应过来,他已身体前俯,抓住马头上的笼头,一转身就骑在了马背上。伏下身来,伸出食指就向马的右耳根点去。那匹惊马因惯性向前冲了几步,愣愣地站在原地,左右看了看,不知所以。他顺势就下了马,用右手拽住了缰绳。
众人见惊马停了下来,缓了一缓,才围拢过来。哪位扶着店门告诉他马惊了的大娘,身形几转就到了跟前,她拽住陆腾飞的手说:“庭芳,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大妈,他不是你的满庭芳。你可能认错了吧?”“不是?!”那大娘嘴里重复着,又向陆腾飞的右脖颈上看了看,喃喃说道:“他真的不是!真的不是!我记得,他的右脖颈上有个浅黑色的痣。”“这位壮士,你千万别忌讳,这位大妈当年就是坐车的。她的车马惊了,就被她的丈夫给栏下了。结果,他就嫁给他了。夫妻俩感情笃深,生了一儿一女。后来,丈夫与人去外地做买卖,就再也没回来。”“大妈,我想,我那大伯会回来的!”陆腾飞无言以劝,只能安慰她。“但愿吧,但愿他没忘记我们娘三!”她嘴里嘟嘟囔囔,慢慢淡出了人群。
赶车的吓得脸色惨白、惊魂未定,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跳下车,到了陆腾飞的身前,双手作揖:“刚才车后一声炸雷,这马就惊了。我怎么也控制不住,若不是壮士舍身出手相救,拐弯处必会人仰车翻。谢谢,谢谢!”
“会者易,不会者难,给你缰绳。”
“安平。”没等赶车的接过缰绳,车里传出一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四平八稳。
赶车的到了车棚外,里面的人跟他说了几句。他又来到陆腾飞面前恭敬地说:“壮士,我家夫人见你身手不凡,想聘请你到府中做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多谢夫人美意,我是个卖菜的,若你家夫人要用菜,这倒可以商量。”
“真是可惜!可惜这么好的身手,埋没于俗世之间!既然是这样,就请你把它收下。”赶车的边说边将一个钱袋递到他手里:“区区银两,不成敬意,望你笑纳。夫人让我再次感谢!”
“我因路人的安全才出手,并非是为这银两才出手。你该赶路就赶路,以后遇到镇店,街上人多,揽好缰绳。”陆腾飞将缰绳和钱袋扔给赶车的。
“你的菜在哪儿?”赶车的问。
“就在前面。”陆腾飞心里一阵高兴,想不到这菜就要出手,变卖成铜钱。
“那走吧。”
陆腾飞冲围观的人群一抱拳:“各位远近高邻,给让个道儿!”行人四散,让出中间的道路。围观者还在议论他身手敏捷,动作快如闪电。当陆腾飞走到独轮车前,想让赶车的把菜装上车拉走,没想到,赶车的笑着朝他一揖,竟然扬长而去。陆腾飞只能还礼,转过头来,刚张口要吆喝,赶车的一甩手,将钱袋扔到独轮车上的菜筐里。陆腾飞想将钱袋还回去,那赶车的见镇边人少,举起鞭子,喊了一声‘驾’就去远了。
四种菜自然价格不同,因天气不好,他想急着出手。最后,他以每斤菜一文的价钱,卖给了邻居。将菜卖完,去杂货店买来两坛酒,去旁边的熟食店买来几个猪尾巴、两个馒头。收拾一下,推起车就往回返。他边走边四外寻找。这车主怎么还不来?来了,我好把菜钱给你,我好赶我的路。
镇外,路上空无一人。南面是绿油油的庄稼,北面二里左右,有一座庙宇。他心里一阵落寞,自己是不是不该管这闲事?自己帮着推一阵就算了,没想到,却如膏药一般,贴在了身上;结果,怕下雨,又给贱卖了;到如今,自己又得原路返回找寻车主······。
正在此时,铜钱般大的雨点稀稀拉拉地摔落下来,啪啪有声。紧接着,暴雨如注,仿佛有千万人从东南向西北狂奔,瞬间盖过头顶,将一切淹没在雨箭之中。
急雨如帘,遮断望眼。地面顿时积水成流,没过脚面。好在路面比田地坚硬、略高,那水向路边和田里流去。道路初始光滑,接着就泥泞难行,再接着浮土就汇入沟洼,露出高低软硬。陆腾飞顺着路中的水流艰难地走着,他只想到北面的庙里避一避。刚拐向北面不远,忽然一声响雷,炸响在身前十几米远。他吓得打了个激灵,停止不前。透过银色闪电的光亮,他见右侧的一块地里,鱼头攒动,拥挤不堪。更让他惊奇的是,天空中还有很多鱼,接连不断地向这块地里跌落。三国时,诸葛亮草船借箭恐怕也不会如此密集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它们怎么都奋不顾身的向这开满白花的地里飞落呢?他顾不得多想,反正也湿透了,来吧,他把车放下,拿起一只筐就冲向田里,顺着花隙就抄起了鱼。不大功夫,三筐已满。他将手里的筐弄了半下,就回到了车前,用绳子揽好,并把秤盘子、秤砣放在其上压好。
雨比刚才了许多,可天空上往下俯冲的鱼并没减少。陆腾飞望了几眼,恋恋不舍地推起独轮车,向那座庙走去。附近,只有那座庙离自己最近。
走了有五十米,眼前是一座木板桥。桥宽约有八十公分,长约三十多米。桥的两边没有护栏。桥下的水从东向西奔流,哗哗的水声与远近的雷声混合,气势迫人。可能是水速过急,那木板桥晃晃悠悠,仿佛随时就会坍塌断落。他心想:快过桥吧,过了桥,好去庙里避一避。如果桥断了,就真的是上不着村,下不着店啦。
他心翼翼地推车上了桥,刚走几步,一条鱼在筐里翻身一窜,滑进了水里,且发出很响的击水声。又走了几步,放秤盘子哪只筐里的鱼一阵躁动,就像有人用木棍在筐底捅了一下,那秤盘子竟然蹦起很高,一侧身掉进了水里。这···这怎么可能?它也没长手脚,怎么会自己掉进水里呢?它应该落回原地才对呀?陆腾飞傻傻地想着,怎么也想不明白。
秤盘子和秤砣掉进水里,就像用肉包子打狗,肯定是一去不复返。他惋惜地向水里望去,这一望可不打紧,竞吓得他嘴巴张大,如泥塑木雕一般,呆呆地怔在哪里。原来,秤砣坐在秤盘里,秤杆子坐在秤盘子上,这老哥仨居然没沉入水中,竟然漂浮在水面上,不停地打转转。
他呆看一会后,用眼测量着距离。那秤与桥面只有一臂之隔,伸手可取。独轮车两个车腿的距离,将近一米,比桥面要宽。若将车放下,筐里的鱼会滑到桥面,重新回到水里。若是那样,自己岂不是徒劳无功?
他又看向水里,他发现,其它处的桥孔间没有阻拦,水直接向西流去。只有秤这儿,有个一米左右的漩涡儿,好像水里有一只手托举着它在旋转。陆腾飞的眼睛一眨不眨,随着秤盘子从桥东转到桥西,又从桥西转到桥东。仿佛那秤盘子依依不舍这临时的车主,等待自己去捞取。
雨下的虽比以前了很多,那圆圆的秤盘子里,应该落尽一些水才对。可里面没有水,随着旋转都被甩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雨突然加大,可那秤盘子转的更急,里面仍是没水。红色的秤杆、红铜链的秤砣,稳稳地坐在黄铜色的秤盘子里,来回地划着、划着。他突然打了个冷颤,一股凉气,从头顶直贯脚底。莫非水里有什么古怪,想引诱自己捞取它们的同时,想害自己?
他守住心神,向庙哪儿望了一眼,低下头来,冲着水里柔声说道:“你们别着急,等我一会,等我把车推到北岸,我立刻回来捞你们。你们别着急,我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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