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撞击门铃的声音
“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吧。”放下烟枪的声音
“哈……哈哈……是啊……脱下大衣的声音看这身黑色的军服,就能知道了……不是什么好日子。”
靴子踩踏木地板的声音,拖拉凳子的声音
“……喝口茶吧。”铁钩摩擦的声音,倒茶声
“谢谢。”
喝茶声,一阵沉默
“请节哀。”
“……嗯。”
“所以是谁的葬礼?”
“一连所有牺牲成员。放下茶杯的声音三十二个人只有四个人活下来,其余的全部——都——叹气声……就是这样。”
“愿女神吾·良亲吻他们的灵魂。”
“他们都是英雄,用嘴吸气的声音他们全部都是……不论如何,我们先记录故事吧。不谈这个了。”
那么,故事要继续了。
————————————
鲸海元年1八04年12月2日,午夜。
“跟我走。”艾哲尔说着,扯了扯维克多的手臂,示意他跟上。在转移到更远的一个雪球后边之后,维克多又开始了治疗工作。现在就能大致上保证罗布纳不会死了,只要有人掩护,就不用那么着急地疯狂转移掩体。而且艾哲尔这人一路捡枪,一路扔枪,没有一发子弹是浪费的。
维克多治着手上这个,看着身旁站着的那个,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救了两个怪物。一个能做到躲子弹,一个能做到弹无虚发——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要说这两个人在一起的话,是罗布纳躲开艾哲尔的子弹还是艾哲尔打中罗布纳?
维克多能明显地感受到罗布纳身上的那个弹孔从他的后腰开始一点点愈合,重新长出皮肤,然后是内脏——他算是拿出了影龙族的真本事了。在修复了一小部分肾脏之后,维克多觉得是时候转移到下一个掩体了,正好跑路的路上让魔力恢复一些——直接使用治愈之力修复身体组织是很消耗魔力的,要不是十万火急影龙族都不会这么做。
一路被艾哲尔掩护着挪过去,到了集合点的时候,罗布纳的伤口已经治愈了差不多有一半——至少后腰没有任何的伤疤,肾脏也不用开刀缝针。现在的状态已经不会流血不止,在给罗布纳包扎上之后,维克多把他安置到担架上,让别人把他送到后勤那边去。罗布纳的脸色还是惨白,有些虚弱地抓住了维克多的衣领,把嘴凑到维克多耳边。
“小……小心……”虽然已经打了镇痛剂了,但是罗布纳还是在颤抖,大概是真的失血过多了。“他们……打医疗兵可以……涨军衔的……肯定有很多人盯着你……一定要小心……”
“明白,你去后勤那边老老实实的,别担心这边的状况了——兄弟!”维克多答应了罗布纳一句,然后叫了一声抬担架的人,“和后勤说这人优先,第一件事是输血——ab型,拜托了。”
“明白。”那人点点头,示意抬担架前半部分的人可以走了,“愿云鲸带来的好运与你常伴。”
“多谢了。”
维克多看着后勤的人抬着罗布纳离他远去,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有些胸闷,大概是刚才直接用治愈之力修复身体组织,魔力在短时间内消耗多了。他转过身卷起袖子,从包里掏出一个带针管的胶囊给自己扎了一针。“这帮埃菲斯德的人真狠啊。”他这么想着,将药液挤到自己血管里,然后随手把胶囊针管甩在了地上,踩到雪地里去了。身旁的艾哲尔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把袖子卷回来,然后盯着雪地,想弯腰把维克多扔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别捡!”维克多突然在艾哲尔耳旁喊了一声,把这家伙吓了一跳,整个身子震了一下。
“抱歉吓到你了——”维克多拍了拍艾哲尔的背,“那玩意是病毒来的,别乱动,小心针管扎到你皮肤里死掉。”
艾哲尔一脸震惊的表情,张了张嘴,看了看维克多,又看了看地上被踩进去的一个小凹槽。
“我没事,这是影龙族特有的一种恢复魔力的手段罢了。”维克多笑了起来,“剩下的到时候再跟你解释吧,正好你也可以跟我说说你怎么就跑来找我了,当做交换——现在,去找连长。”
艾哲尔点了点头,跟着维克多跑到了一队的集合点。所有具有防御技能的种族都施展开的防御魔法,挡在掩体前边。弗兰果然在那里,蹲在掩体后边狙击对方正在施法的士兵。看到维克多,跟他碰了碰拳头拥抱了一下。
“兄弟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我本来把亚肖送回去之后要去找你汇合的,结果一路上又扛了几个伤兵回来——哎,他们开始破戒了,你看到了吧?”
“瞧着了。”维克多叹了口气,“你等等,我要去找一趟连长。”
“啊?你找他干嘛?他现在估计焦头烂额忙着呢——”
没等弗兰说完,维克多偏了偏头,示意他看自己的背后。弗兰侧过头,就看见艾哲尔站在维克多身后,端着枪,用脚在踹雪玩。
“这家伙怎——”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跑来好像就是为了救我一命——总之要看看连长怎么说,这家伙枪法不是一般的准,明显是个很强的战斗力。”维克多说着又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没那么难受了。随后他拍了拍弗兰的肩膀,跟他说了声“一会见”,叫了声艾哲尔让他跟着自己去连长待着的地方。
他远远地就看见连长在和那个很少出现的副连长讨论着什么——大概是接下来的战术。副连长是个狼人族,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是和喜欢自己行动的人狼族不同的是,这个种族非常地擅长打团队战。士兵们都远远的站在一边——这两位连长的脾气都不是一般的暴躁,特别是在这种莫名其妙出岔子还被打的情况下,估计这时候打断他们思考,会直接被枪毙吧。
但是谁都不敢做的事情,只有维克多敢。他不仅大步走过去接近这两个暴躁老哥,还大声叫喊他们的名字——在发现这两个老哥还在讨论,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之后,他直接凑上去,挤到他俩中间了。
“维克多你干嘛!”沃克德将维克多从他和副连长之间拎了出来,“我忙着呢你瞎啊?!”
“我找你啊!!叫你你又不回答我!很重要的事情哎!”维克多凑到连长面前,插着腰,仰着头看着他。一米七和一米八的身高差在外人看来挺可爱的,再加上这小子完全不怕连长,甚至关系还不错,这个画面看起来就像是孙辈在向爷爷耍赖一样。
“你等等不行吗哎哟——你这个臭小子真的是——那你来想接下来怎么办吧!你真是气死我了——”说着连长又把维克多拎了回来,放在副连长面前。副连长长相较凶,头发也是灰色狼毛那样的材质,像是炸起来了一样,还张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的狼牙,一副要把维克多吃掉的样子:“你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啥想法,但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汇报。”维克多的胆子是真的大,完全没被吓到,反倒还向前了一步。
“没啥想法就滚。”副连长对维克多的态度完全不像沃克德那样带着一丝宠溺的感觉,他倒是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医疗兵知道一下军队的纪律,“你不知道你在这里多拖一秒,就会有多少士兵死去——戈唔——”
副连长的“滚”字还没说完,就感觉身后有什么人在摸自己的头发。他气得差点没直接变成狼人的样子,但是想到变了身衣服就会破掉,还是忍住了,怒气冲冲地转过身,看见一个金色头发的天使正抬着手摸他的头发,然后还笑了起来。副连长一愣,被这人的样貌惊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毛茸茸的……呼哇。”艾哲尔笑着,又摸了一下副连长头上的狼毛。
维克多腮帮子鼓了起来,憋着笑,然后听见沃克德连长在自己背后吐槽了一句“你们这两个小鬼怎么都这么气人”。
“你又是哪来的士兵——?!”副连长气不打一处来,拎起艾哲尔,把他弄到空中。艾哲尔就这么被扯着衣领悬在半空,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副连长。
“沃克德!我问你话呢?!这小白脸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等一下?!这家伙怎么就自己挣脱开——”沃克德这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他看了一眼维克多,扯起他的衣领,挥拳要打他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他是俘虏?!你怎么还——”
“跟我没关系啊喂——!!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来报道啊!”维克多也生气了,一把推开连长,然后皱着眉头用力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像是在整理衣服,“你们倒是听我说句话啊?!谁不知道现在战况紧急啊?!这家伙自己跑来找我的,救了我一命,枪法还准得很——算了!我也不问你们要不要把他当做一个战斗力了,我把他绑回去得——”
“投降,或全力以赴,不可能撤退。”
被举在半空中的艾哲尔突然这么来了一句,在空中晃了晃腿,举起手又摸了副连长的狼毛一下:“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消灭你们,他们早有准备,他们知道你们会来。”
“你什么意思?”副连长貌似举累了,把他放了下来。艾哲尔走了两步,凑到维克多身边,也摸了摸维克多的头。
“字面意思。”他说着,并没有看副连长,而是拍了拍维克多的脑袋,对他笑了笑,“别生气。”
“但是你怎么知道——”
“落单的士兵,潜伏十分钟的枪响,魔法。”艾哲尔瞟了副连长一眼,“为什么用魔法?好好想想。”
沃克德和副连长都愣住了,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皱了皱眉,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是的,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对方的士兵总是一个或者两三个一起出现在视野范围里边——要是没有装消音器,那应该潜伏开始没多久就有枪响才对,一定是某个人把消音器取下来了——
“叛徒。”这是最后沃克德和副连长得出来的结论。艾哲尔听罢,像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那笑容就像是在赞许自己学生一样。
“枪响是给对方发出的进攻信号,难怪对方破戒,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消灭我们,我们的计划早就暴露了——”沃克德托着下巴开始思考起来,“撤退……他们一定会在我们撤退之前将我们屠杀干净;投降?不可能投降,投降了对方就会占领这片区域,那将是压倒性的优势——进攻?你怎么看?”
副连长没吭声,思考着这个问题。
“……全力防守,等后备队。”副连长说着,看了沃克德一眼,貌似是在争取同意。
“后备队就算全力赶路也要三天才到。”沃克德将那个眼神又推了回去,“防守三天?”
“这样伤亡能减到最小。”
“我们需要考虑粮草问题。”
“你还是想进攻。”副连长眉头一皱,一副狼的凶相。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试试反抗。”
“我们也需要考虑对方的人数优势。”
“就算人数有优势,他们后备队赶来也需要时间,为何不消耗他们的人数呢?”
副连长又恢复了沉默,大概是觉得这句话在理。过了一会,他点了点头:“一二队进攻,三四五队防守。”
连长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这也是现阶段能总结出来的最好的方法,只是可惜了一二队,估计又要新来一堆的替补人员了。破戒战可不好打,毕竟出现次数少,关于配合方面也比普通战役要难得多,除了军队的王牌一连以外,通常其他的军队是不训练破戒战的合作的。
不过看对方的阵势估计也是和三连一样是个没被训练过破戒战的精锐队伍——维克多刚才还看到对方放了冰技能之后立刻一个火系魔法掉下来,配合地有些蹩脚。
“那艾哲尔怎么办?”维克多终于将这个本来五分钟之前就该问出来的问题问出来了。
“你刚才说他枪法准?跟着你了。”沃克德挥了挥手,“但是看好他。”
“明白。”维克多答应了一声,准备回到一队的集合点再次出发,刚要叫上艾哲尔的时候,这家伙往后退了一步。
“不。”他说。
“不想再上战场?也行,那就绑着再放后勤那边吧,这样我还放个心。”沃克德耸了耸肩。
“不是这个意思。”艾哲尔摇了摇头,“你们的战略没有大问题,但不够聪明。”
“那你这个小白脸又有什么想法?”副连长有些不耐烦。
“操控冰的和控制大地的进攻。”艾哲尔说着,又开始玩脚底下的雪,“其余的防守。”
“你想干嘛?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俘虏来指挥——!你就当个普通士兵听从命令不明白吗?!”
艾哲尔歪头看着副连长,然后笑了笑,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头:“为何拘泥于地上?”
“嗯?”
“利用环境,利用万物。”艾哲尔说着,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用手比出一个人在走路的样子,然后将那把雪洒在了那个“小人”的身上。
“雪崩地陷,埋葬一切。”
这一句话像是瞬间把在场三个人点醒了,像是睡迷糊的时候,这个天使拿着一盆冷水“哗啦”泼在你脸上,还抽了你两个嘴巴子一样。他还在用脚踹着地上的雪,像是吐槽地说了一句:“你们打仗真规矩。”
这直接把维克多好奇地本能激发出来了,他开始好奇这个艾哲尔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他没有任何种族的特征,不是精灵,不是龙族,更像是人类,却有着白泽族的战斗力和狼人族的脑子。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你们打仗真规矩”——他以前就是士兵?还是说是比士兵更厉害的——是个指挥官?但是十六岁刚成年的人怎么可能会当指挥官?
总之这个人身上全是迷。
剩下两个连长也像是想问什么,但是憋住了。在懂得了艾哲尔的意思之后,他们立刻下令,五个队伍里所有的永冬族,地精灵,以及夜鸦族出列,打散组成新的两支队伍,往地底下打洞。这两个连长也不是笨人,继续沿着艾哲尔的逻辑思考下去,让所有烛龙族与青龙族出列,组成制造冰墙的队伍,由烛龙族的士兵融化雪水,然后在冻上之前由青龙族的士兵负责塑形,形成高墙。
“估计现在这样能防一会了,至少能撑上二十分钟——”沃克德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看来现在这附近是不需要医疗兵了,于是他下令所有医疗兵去到后勤那边帮忙,能治好的士兵就治好再拉上来,治不好的就先稳住不死,至于已经牺牲的,只能愿女神吾·良亲吻他们的灵魂了。
“至于你,”沃克德指了指艾哲尔,“留在这里。”
“你们不会虐待他吧?”维克多有些担心地问道,然后被连长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我留这小子在这出主意!虐待他干嘛!”连长拍了一把维克多的后脑勺,把他轰走了。维克多一路小跑去了后勤那边,先把好几个只是手臂中弹的士兵伤口里的弹壳碎片取了出来,缝好针,给他们塞了镇痛针之后,搓搓手开始直接用治愈之力治疗那些腿部中弹的人。维克多突然想到了亚肖,那家伙就是腿部中弹,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人——大概是被其他医疗兵治好了回战场上了吧。
后勤的伤兵帐篷里突然一阵骚动,维克多听见有人在大喊着什么,然后就看见一个人艰难地跑了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头发小哥罗布纳同志,他磕磕碰碰地往前跑着,捂着小腹,身后一个医疗兵追出来,想要扶住他,但是被他一个眼神瞪回去,吓得不敢动他了。
“啧……别踏马碰我……”罗布纳甩开那名医疗兵的手,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喘着气,五官狰狞在一起,看来镇痛剂的效果失效了。
“怎么了?!”维克多快步走过去,询问他的同行,然后半跪下来,挪开罗布纳捂着肚子的手。他的伤口满是血污,有已经结了块的血,也有新鲜的还是黏糊的血液,“你怎么还没缝针?”他抬头有些责怪地看着那名医疗兵。
“我想的来着,但是从输血开始他就一直不给我碰他,我没办法啊?那个伤口的位置需要把裤子脱一半才能缝,他怎么也不愿意脱。”
“没事,让我来吧,你去把那个小腿受伤的士兵治疗一下,辛苦了!”维克多指了指他身后的一名士兵,那个同行点点头,说了句“拜托你了”,就作为维克多的替补去完成之前的工作了。维克多又是一个公主抱把这小哥抱起来,真是轻的不像话,这小哥营养不良?但是军队的伙食也没有差到这种地步吧?
“维……维克多……你也别……求求你了,你也别碰我,我没什么事……真的——”
“没事?信你有鬼。”
罗布纳想要把维克多推开,或者是挣脱他的怀抱——但是维克多好歹也是战场上跑了半年的人,扛回来受伤的肌肉壮汉无数,还总是被连长罚光着上身做俯卧撑,那个力量怎么也比一个失血过多的人大。罗布纳不但没有挣扎开,甚至还被快速地带到了最里边一个有着帘子的简易手术台上。维克多直接就把帘子拉上了,用一种非常快的速度摘下了他手上的半指手套,换成了橡胶手套,然后拿出所有缝针要用的器械和消毒工具,放在盘子上。
“好了,罗布纳先生,现在没有别人能看见了,你不必担心隐私泄露了——可以让我缝个针吗?”他说着,手里的小剪刀“咔嚓咔嚓”剪了两下。
罗布纳貌似是愣了一会,然后又想要逃走,被维克多一把抓住按回了手术台上。他还在挣扎着,维克多看见他嘴里两颗尖尖的狼牙,然后又看了一眼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头发的缘故,他总觉得这张脸相比于男性的脸,有点秀气了。罗布纳抓挠着维克多的手,貌似想让他放手,突然间维克多吃了个痛。
“哎哟喂。”他呲了呲牙,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手套被挠破了,皮肤上直接被罗布纳抓出了四道红红的血印子。但是他并没有松手,而是看着也在瞪着他的罗布纳,越来越觉得有问题。
“松手……”罗布纳虽然虚弱,但是气势一点都不弱,挥起已经变成狼爪的手就想往维克多眼睛上抓,却被维克多用左手一把抓住。他看见维克多的左手上,那治愈之力的光芒一丝一丝融入自己的皮肤,然后又流回维克多的手里。罗布纳感觉身子一软,像是有什么力量从他身体里被抽走了,倒在手术台上,怎么使劲也不管用。
而维克多松了手,任凭他倒在手术台上,往后退了几步,叹了口气。
“你做了什么……?!”
“把你身体里的治愈之力抽走了而已,等会会还给你。”维克多转过身,把那个破掉的手套摘下来,治愈之力汇聚在左手上,在右手背上一抹,那个抓伤就消失了。罗布纳瞟了一眼,看见维克多右手背上有个很明显的伤疤——虽然他很快用左手捂住了,但是对于人狼族的人来说,只要一眼就能看清楚那是什么。那个伤疤不是烧伤,应该也不是缝针造成的,更像是被像是鞭子之类的东西抽出来的——能留下伤疤,当时应该是打到皮开肉绽了吧。
而维克多现在也知道了为什么这位“先生”一直不愿意脱裤子的原因。刚才抓住他手的一瞬间,所有渗透到他身体里的治愈之力和被他抽出来的治愈之力都反馈给他一个信息——这位“先生”是一位女士,一位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女士。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又拿了一副新的橡胶手套戴好,走到手术台前边,拆开了一袋新的绷带,缠住了自己的眼睛。
“好了,罗布纳——女士。”他在说“女士”这个词的时候,声音一下就小了下来。他摸索着找到了缝合的针线,然后继续摸索着将手放在罗布纳的额头上,将那部分治愈之力还了回去,“现在,在我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可以让我开始治疗了吗?”
“所以你知道了……”
他看不见罗布纳的表情,但是大概能想象得出他现在一脸凶巴巴的样子,或者说已经把狼爪对准了自己的喉咙——不对,现在应该用“她”了。
“但是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只做到一名医生的本职工作,就是把你的伤口缝起来,治好。至于你加入军队的原因,我不必知道——谁没有苦衷呢?”
“你右手的伤……为什么藏起来?”
“所以你也知道了。”维克多干笑了两声,“这样吧,就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了,但是原因不必知道。你不问我,我也不会问你。”
“……这是一场交易。”
“就像我说的,谁没有苦衷呢——算你同意了?”
“但是不等价。”
维克多心里一阵无语。他叹了口气,手背放在自己额头上,抿了抿嘴。半晌,他放下了手,脸不知道对着什么地方,总之不是罗布纳的方向:“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罪孽,我只能说这么多。”
“罪孽……?”
“是我亲手害死了两个我最爱的人。”
维克多沉默了一会,将橡胶手套拉起,露出了那个伤痕。
“而这,就是罪证。”
————————————
“所以……放下茶杯的声音你的病人还好吗?”
“深吸气时发出的声音还可以,但我就怕今天葬礼结束之后他再出什么问题……放下茶杯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自愿出病房,就在墓园里跪了整整一天,怎么劝都不愿意起来。后来是亚肖说服他的,终于给劝到长凳上。现在他俩估计……还在墓园里吧。”
“他看起来更难受啊。”
“自然的事情。那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士兵……还有他的未婚妻。啧……捶桌声布罗娜……我们四个在一起被称为‘四恶人’,我们总是在一起……现在只有她牺牲了……拖拉凳子的声音呃嗯……我想我该走了……老人家。”
有些拖沓的脚步声,缓慢的穿大衣的声音
“等等,孩子。”
翻找柜子的声音
“嗯?”
“这个给你。玻璃摩擦木质箱子的声音拿好了。”
“这是啥……?”
“灵魂瓶,是我曾经的客人给我的,我这个老人家留着没什么用,大概可以帮到你。红焱和青淼交替的时候,试着喊她的名字。如果她还不舍得离开你的小病人,你会收集到她的灵魂的——一个亮晶晶的小光球就是。这个瓶子能保证她留在云鲸岛的世界里,不被神发现,不被强制送去转世——她能够永远以灵魂之姿陪伴在你们身边。”
“谢——谢谢您——!!”
“嚯嚯……不用谢,孩子。愿云鲸带来的好运与你常伴。”
“愿——愿云鲸带来的好运与你常伴——”
“晚安,孩子。期待下次与你相见时,能听见你带来的好消息。”
“好,好的!再次感谢您!老人家!”
关门声
“……脱下斗篷帽子的声音出来吧,偷看不是什么好习惯。”
“啧啧啧……不得不说你装老人还真有一手。不过——坐到沙发上的声音还是狐狸的样子让我习惯一点。”
“拿起烟枪的声音,躺在摇椅上的声音你……用嘴吸气声来找我干嘛?”
“履行监视者的职责而已剥糖纸的声音,倒是你啊——先行者·目大人——你怕是又忘了为什么你要创造一个无法毁灭的世界了吧?”糖球撞击牙齿的声音
“当然没忘,不过是天空与大地给我的惩罚而已。”
“其他先行者只要创造出一个世界就行,而你呢?目大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和你创造的东西接触——接触就算了,还帮助他们——本来是创造世界献给天空与大地,因为你违规,变成了创造乌托邦献给天空与大地——然而你死性不改,再次与你创造的东西接触,变成了创造完美的世界——你还嫌不够吗?”
“已经没有下一阶的惩罚了,无所谓。”吐气声
“目大人,这样做有意思吗?先行者不需要感情,只要创造世界就足够了。至于这个世界之后会怎样,谁会在乎呢?”
“我在乎。”
“你真是固执的狐狸。”
“比你这个狡猾的浣熊要好。你该走了,我不喜欢没有故事的人呆在我的茶馆里,监视者·瑞空先生,不用我送客了吧?”
“好吧好吧。铁链摩擦地板的声音我们会再见的,先行者·目大人。”
关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