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撞击门铃的声音
“嚯嚯……稀客啊。”放下烟枪的声音
“……”
“维克多?”转身时衣服布料摩擦椅子的声音
“抱歉——我——”
“怎么了?”
“……嗯?”
“嚯嚯……我知道了。是看见我在抽烟所以憋气吗?”
“呃……是,是的。但是没想到只看见烟没有烟味,实在是失礼了。行礼时布料摩擦的声音我实在是受不了烟味——但是您这个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嚯嚯……这可是我老人家的一点小秘密。铁钩摩擦的声音坐吧,茶杯碰撞的声音你这么长时间没来,干什么去了?”
茶杯撞击桌面的声音,倒茶声
“也没干什么。脱下外套的声音就艾哲尔那臭小子病情恶化了,整个星期呆在他病房里一步都不敢出去。皮鞋踩踏地板的声音哎……我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好不容易他这两天病情稳定了点,睡了一下午然后来这里。”
拖拉凳子的声音
“恶化了?严重吗?”翻找书架的声音
“要是不严重也不至于不睡觉了……叹气声,揉头发的声音发烧又肺炎,干呕还头痛,喝茶声总之所有不好的玩意儿都来了。”
“真是折腾。书本撞击桌面的声音辛苦你了。”
“疲倦的笑声我没事……只要他能好好的,要我去死都行。”
“嚯呀?这句话……”
“干笑声别在意,您就当没听见就行,我们开始记录故事吧。”
那么,故事要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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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海元年1八04年12月1日,黄昏。
军队在红焱与青淼交接的时候行进到了雪球区附近,停了下来。再往前就是雪球区的战场了,整个雪球区除了偶尔出现的风声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那些巨大的被风推动而滚出来的洁白雪球就敦实地坐在雪原上——现在的风力已经无法将它们推动了,但是却成为了军队的绝佳掩体。在挑选了一个巨大的雪球之后,整个军队就在那里开始休息,并且开始准备晚上骚扰时要用的东西。
在知道了那人的名字之后,连长趁着天还没全黑,又重新报备了一次,还顺便附带了艾哲尔的照片一份,一起发给了团长。由于离战场实在是有点太近了,沃克德下令所有人都不得用火,以免被对方看到。两个侦察兵先出去探查敌情了,大部队则坐在柔软但是冻屁股的雪地上,吹着冷风,该擦枪的擦枪,该后勤的后勤,该刷鹿的刷鹿。弗兰也去清理枪管了,留下维克多在原地检查包里的药品——哦,还留了一个依旧被绑着手的,终于想起来自己名字的艾哲尔。
这家伙真的是话少的可怕——路上除了说了一句自己的名字之外还就真的再也没说过话了,搞得好几个好奇的士兵都凑过来问维克多这家伙是不是个哑巴。维克多在检查药品的时候,这家伙就一言不发站在维克多身边,看着他整理袋子。
“维克多!”远处一个士兵叫了一声,朝着他的方向小跑过去,“这个给你。”
“啥玩意儿?”维克多摊开手掌接过来。
“糖,草莓味的。刚才整理包的时候发现有一包在我书包里,就分给大家了,你拿着吧。我回去了啊。”说完那士兵就跑回去继续忙他的事了,留下维克多捧着那个粉色包装的糖,想要说什么但是没说出来。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那颗糖——他不是很喜欢“甜”这种味觉,总觉得太齁了,腻得慌。正想着该怎么处理这颗糖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艾哲尔,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并且对着维克多眨了眨眼睛。
“你想要吗?给你吧。”维克多笑了笑,把那颗糖放到艾哲尔手里,然后继续核对药品的数目。在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他收拾好挎包,扭头看见身旁的艾哲尔正在尝试撕开包装袋,但是由于手被绑一块了,貌似一直没成功。
“我帮你吧。”维克多看到这画面有种想笑的感觉,拿过来利索地帮他撕开了包装,然后放回他手中。艾哲尔将糖球从包装挤到嘴里,维克多都能听见糖球在他嘴里撞击牙齿的声音。他一会右边腮帮子鼓起一个小包,一会又换到左边,然后又是右边。大概是尝到了草莓糖的甜味,他笑了起来。
“谢谢。”他说着,有些开心地开始晃动。
“你喜欢甜的东西啊。”维克多笑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个笑着的天使点了点头。
“那到时候回军营了我带你去食堂吃个东西,叫糖粉小年糕,甜甜糯糯——虽然我是受不了,但是你应该会喜欢的。”
“你不喜欢甜的?”艾哲尔难得主动说一次话。
“呃……不怎么喜欢。但是我喜欢吃辣的。我家乡的红油凉皮就很好吃,哇,那个红油一想到就让人流口水。”
艾哲尔歪了歪头。
“不知道辣是什么吗?总之是一种让人觉得很爽的味觉,到时候带你尝一尝。”
“嗯。”艾哲尔点了点头,“我喜欢你。”
维克多一脸怪异的笑容,楞了一下:“哈——啊?”
“谢谢你救我,还把衣服和睡袋让给我。还有糖。”
“啊,是这个喜欢啊,哎哟你吓死我了。”维克多舒了一口气,“别说这么有歧义的话啦。哪怕说‘你是我的好兄弟’也好啊?”
随后他回过身,干笑着,抓了一把地上的雪往自己脸上抹了抹。
大概没人会看到他脸红了吧?
离再次出发还有一段时间,通讯兵需要在原地待命,所以赛特就没过来。弗兰擦完枪之后一屁股坐在了维克多身边,开始擦眼镜,一边开始问问题:“所以你叫艾哲尔,是吗?”
艾哲尔点了点头。
“我是艾尔齐维·弗兰。”
艾哲尔笑了笑,跪坐在地上微微鞠了一躬,表示很高兴认识他。
“那等会我们出兵的话,”弗兰将眼镜戴了回去,捅了捅身旁的维克多,“他咋办啊?”
“喔……连长跟我说让他待在这边,后勤负责看守他。”
维克多看了一眼艾哲尔,微弱的青淼的光线让他看清楚了身旁的人在干啥——他在抠雪地,然后捏了个小雪球放到嘴里尝了一口,随后维克多看见他皱了皱眉。
“雪不是甜的。”维克多笑了一声,“和白糖还是有区别的。”
艾哲尔有些失落地看了维克多一眼,然后看着面前的雪地。
“但是如果你渴的话还是不要吃雪比较好,我可以找我烛龙族的朋友帮你热点水。”
艾哲尔摇了摇头。
“你是还想吃糖?”弗兰翻找了一下口袋,拿出了一个和之前包装一模一样的草莓糖放到艾哲尔手里,“我还没吃,给你吧。”
“……戒指。”艾哲尔在接过糖的时候看到了弗兰中指上戴着的一个闪亮亮的银环。
“啊,这个啊。”弗兰挠了挠头,“我订婚了。”
“呵,他的嘴可紧了,死都不提他未婚妻的事,我连结婚日期都不知道。”维克多帮艾哲尔撕开了糖,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我又不会抢你夫人。”
“那不一定,你长得比我好看啊。”
“哎哟喂哥,你二十几了?二十六?还是二十九?我?我十六哎?差了十几岁哎?怎么可能抢夫人啊。哎……我还想着去参加你的婚礼呢,影龙族的人当牧师可是有一手。”
“我二十四小兄弟!!没有那么老啊!!”说着弗兰笑着扑上去,假装要打维克多。
“总之要结婚请务必让我去当牧师,我喜欢幸福的场面。”维克多笑着,被弗兰扑倒在雪地上,但却一个转身把他压在身子底下,“哎哟喂,不愧是二十四的老人家,打不过年轻人了。”
“好好好,你厉害。”弗兰翻了个白眼,躺在雪地上也笑了起来。
“那你呢?”弗兰被维克多一把拉起来,看着跪坐在地上微笑的艾哲尔,“你那个尾戒的材质和设计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普通人买得起的,所以你是某个贵族家的少爷?”
艾哲尔抬手看了看,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不过你戒指上的图案……我能看看吗?”弗兰半跪在艾哲尔面前,请求他的同意。艾哲尔点点头,将手抬起来凑到了弗兰眼前。
“钟塔……有任何一个贵族的标志是钟塔吗……?”弗兰托着下巴思考起来。
“不晓得。”维克多摇了摇头,拍拍身上的雪又坐了下来,“好像没有吧?我就记得司原家的贵族是龙角标志。”
“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但是不大可能。”弗兰眨了眨眼睛,又研究了一会,“那个家族据我所知在四百多年前的灭族战争中灭亡了——”
本来还在边听边用舌头搅糖的艾哲尔不知怎么的,突然停下了嘴里的动作,像是被什么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随后他往自己身后的小雪球看了一眼,然后就这么仰着头不动了。维克多也往他看的方向瞟了一眼,突然才发现雪球上方蹲着一个人。
“嚯哟妈耶——!!”维克多直接被吓了一跳,之前完全没有感觉有人蹲到自己头顶了。
“嗨~”那人打了声招呼,然后灵巧地从雪球上跳下,盘腿坐了下来,“二队的西西莉亚·罗布纳。”
“人狼族。”弗兰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正确,真厉害啊。”那人点了点头。
“艾尔齐维·弗兰,司原·维克多,还有艾哲尔。”弗兰指了指面前的两个人。
“很高兴认识你们。”罗布纳笑了笑。
这回维克多才看清楚他的样子。这是一名极其少见的,长头发的士兵。他把他深蓝色的长发梳的高高的,用红色的发绳绑着。这人身材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有没有成年还是个问题——不过也可能只是看起来年纪小。
“你突然一点动静出现在我头上是来做什么呢?”维克多苦笑了一下,“我差点被吓到没命了兄弟,再说每个队伍不应该开始待命了吗,你来这里不怕连长骂死?”
“我听说一队里有个长得和神一样好看的俘虏,好奇就来看看。关于被骂之类的,哈哈——我不会被他发现的。”他说着,手撑在雪地上,往前爬了几步,凑到艾哲尔面前,“真没有愧对‘天使’这个称呼……这种颜色的瞳孔我还是第一次见。”
艾哲尔身子往后靠了一点,但是眼睛一直盯着罗布纳。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了:“猫?”
“……啊?”剩下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这一声疑问。
“而且你……”艾哲尔眯起了眼睛,“很讨厌我?”
“啊……?哎哟,哪里的话?我为什么见到别人第一眼就讨厌别人?”罗布纳远离了艾哲尔的脸,开始笑起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的笑声听起来像是尬笑,“你想多了,你那张脸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还没说完,这三个人手腕上的白玫瑰就同时亮了起来——沃克德下发了进军指令,是时候该出发了。维克多把艾哲尔交给了后勤队的成员,跟他说他一会回来,随后准备跑去集合。他刚转身,身后的艾哲尔就扯住了他的衣服。
“怎么了?”
艾哲尔有些严肃地看着他,张了张嘴,但是始终没说出来。
“说吧。”
“……罗布纳眼里有仇恨的影子。对我,或者是对你们。”
“啊?但我觉得他没啥问题——”
艾哲尔摇了摇头,打断了维克多的话:“可能我多虑了,但请小心。”
虽然还想再问点什么,但是远处的弗兰已经开始催促了,也只好答应了艾哲尔一句回去和弗兰汇合。他跟在弗兰身后,看他装好了消音器,猫着腰开始安静地前进。在走到了一个战壕之后,队伍趴下来,开始观察对方的状况。
“侦察兵说对方的军队离得不远,刚才还扎营了,貌似想要控制雪球区吧?”维克多小声询问弗兰。
“大概是吧……但是这个区域占领了就离我们的军营很近了,怎么都要想个办法探查出对方的实力才行。”弗兰无奈地笑笑,“哈,埃菲斯德主义的力量。”
说着弗兰用消音的狙击枪打中了一个落单的。
维克多也开始偷笑起来:“漂亮——他们的士兵像一群被洗脑的送死机器。而且我听说他们貌似已经偏执到只要是个人就送上战场的地步了,传闻说他们连女性都收,然后改造,再送上战场。”
“谢谢——嘛……大概这就是他们占优势的原因吧。人数确实是我们的弱势,毕竟埃米利亚家族旗下的氏族不会强制参军。”
“用命堆起来的优势吗,真是无聊透顶。”
“他们忠诚但是没自由。”弗兰也开始打趣,然后又命中一个落单的。
“还没人性。”维克多接完了剩下的那句话。他开始隐隐约约觉得有些怪,怎么对方总有落单的士兵?
“哦,这个我可没那么同意。”弗兰耸了耸肩。
“哈,别这么说,他们的医疗兵杀人都不眨眼。”维克多的思绪又被这个话题拉回来了。
“我们的医疗兵里也就你不愿意用枪。”
“但是我们的医疗兵用枪属于防卫,他们呢?是杀人啊,像士兵一样——或者说他们根本是士兵戴错了头盔?”
“总之,他们还是有有人性的人的,维克多小老弟。”弗兰摇了摇头,“我活的时间可比你长。但是要说他们的士兵没人性,我还是同意的。”
“好吧好吧,你真执着。”维克多无奈地笑笑,“你没必要这样,他们可是敌人啊。”
“这句话也在你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但是还努力救人的时候还给你。”弗兰推了推眼镜,开始拿维克多昨天的事情开涮。
“哎呀,不要再笑话——”
话还没说完,一声响亮的枪响就从队伍右边传来,那声音明显来自二队。随后就听见对方吹响了进军号,战场上顿时热闹起来,枪响声不绝于耳。连长让所有人边撤边注意对方的火力,能消灭就消灭,但是保命第一。
“什么鬼情况?!二队搞什么玩意儿?!”弗兰推了维克多一把,示意他先跑,他来断后。
“鬼知道!可能哪个王八蛋忘记装消音器了?!”维克多也就顺着撤退路线往前跑着,一边还东张西望看看有没有受伤的士兵。果然不远处他就看到一个中了一枪的人,跑过去把他拖到了合适的掩体后边。弗兰帮着防守,这让他多了一些时间来诊断这人的伤势。他想着二队为什么会出这样一个岔子,突然间想到艾哲尔之前说的一句话。
“罗布纳眼里有仇恨的影子,对我,或者是对你们。”
罗布纳……二队……就算真的是他,这句话的依据又在什么地方?
不管如何,眼前的事情比较重要一些。
“啧……腿上中弹了,小哥!先拉住你的裤子别让它滑下来啊!我给你打一针镇痛剂!”
“好嘞!!多谢你哇小哥!我三队亚肖!艾尔齐维·亚肖!!”
“嚯!和弗兰同一个姓氏啊!”维克多扎了一针到那人的腿上,“一队司原·维克多!”说完他给亚肖腿上绑了个布条防止失血,搓了搓手,集中注意力,让治愈之力汇聚到了自己的手上。他将那柔和的像是青淼的光线一样的治愈之力按在了亚肖的伤口上,在确认杀菌完毕之后,开始修复伤口,尝试将那个弹壳弄出来。
“哇!你就是那个传说中从不拿枪的维克多?!久仰久仰!!”亚肖开始大笑起来,这个举动让维克多觉得这个人是不是没什么问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受了伤还能不喊疼还大笑的人。
“你好了没啊维克多!他们的人比蚂蚁还多喂!!要到这边来了喂!!”
“快了!再给我点时间好吧?!我也不能三十秒就救好一个人吧?!”
说完维克多就正正好好看见弹壳被挤出了皮肤一点点,然后他直接就拔了出来。随后他简单给包扎了一下,剩下的弹壳碎片需要回营地手术才能搞定了。“好了!”他朝弗兰喊了一句,把亚肖直接扛到了背上,“我们——”
还没说完,维克多瞬间就连人带亚肖一起被撂倒在了地上,打了个滚,又重新回到了掩体后边。
“罗布纳?!你从哪里冒出来——”
“狙击手在瞄你——喝啊!”
这位长头发的小哥就这么骑在维克多身上,突然一个转身一枪崩了身后跑过来的一名敌方士兵:“弗兰!”
“这边也干掉了!”弗兰回应着,将维克多从地上拉起来,“走!走!!快点的!!”
没时间犹豫了,扛起亚肖,朝着下一个掩体跑!
在勉强到达了下一个掩体之后,这四个人躲在大雪球后头,喘着气。两个士兵开始换弹,维克多则开始观察起有没有其他需要救治的士兵。随后他看见不远处另一个掩体后边,一个人貌似在很努力地使用自己的能力止血,像是手臂受了伤。维克多决定去帮他一把,于是将亚肖交给了弗兰,让他和罗布纳帮忙带到后勤那边去。
“你开玩笑呢?!你自己去?!”弗兰扛起亚肖,而那个亚肖也不消停,手舞足蹈地喊着:“不行啊!你不能自己去啊!你又不拿枪!你自己去是找死吗?!”
“我陪他!”罗布纳上好了弹喊了一声,“你们两个先走!”
“行吧!你们两个小心点!”弗兰点了点头,“愿云鲸带来的好运与你们常伴!”
两个人在准备好之后就朝着那个人的方向连滚带爬地过去了。罗布纳一路上一直在给维克多打掩护——他的枪法不是很准,但是却非常地灵活——虽然说人狼族就以灵活出名,但是这个也太令人吃惊了——自己不仅没中弹,还带着维克多躲过了好几次。而且只要是靠近他们的士兵全部都被罗布纳近战干掉了——貌似相比于枪,这家伙更擅长使用战术刀。终于接近了那个掩体,就差一点点到达的时候,突然天空亮了起来。
“什么——”
维克多楞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天上一个巨大的火球直冲冲地撞了下来,像是红焱从天上掉下来了。他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把,然后在雪地上翻滚了几个圈,看着那个火球砸在地上,融化了一片的雪地。
“他们……啧!动真格了啊?!”
推他的人果然还是罗布纳,这回依旧是他趴在维克多身上。维克多现在开始怀疑起这人到底是不是男性了,这趴在他身上的重量也太轻了一点吧?
“罗布纳眼里有仇恨的影子,对我,或者是对你们。”
不知道为什么,维克多又想到了这句话。他看了一眼罗布纳的眼睛,水蓝色的,像是块宝石一样。
但是杀了那么多敌方士兵,还救了自己那么多次的人怎么可能会恨自己?要是恨的话早就不救了吧?
罗布纳貌似注意到了维克多的视线,急匆匆站起来,将维克多拉起,向他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要在他身上趴那么久的。维克多倒是没什么所谓,跑完了最后一点路程——这回顺利地到达了掩体后头。
“一队司原·维克多!”维克多自报家名,然后动手开始给那个人止血,然后再按照步骤把他手臂里的弹壳取出来。罗布纳则在掩体后头偷瞄,尽量帮维克多拖住时间。
“三队沃德粼克·泽兰!”那人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谢了!小哥!”
“对方开始用魔法了——维克多!你可能要快一点了!”罗布纳蹲下来喊了一句,“看来是一场破戒战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这样!但是破戒战我们三个是扛不住的——还是快点到集合点比较好!”
维克多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感觉——破戒战一直是他很讨厌的一种战役,所谓“破戒”,就是双方家族其中有一方开始使用魔法进攻或者防守。魔法的威力远大于枪的威力,一旦有一方开始使用魔法,就意味着双方都可以开始使用魔法——也就意味着双方的伤亡人数将直线上升。一枪可能打不死一个人,而魔法?一个法术下去,如果防守不当,就能死一片——这是维克多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明白明白!我就差一点了!”维克多说着将弹壳从泽兰手臂里拔出来,包扎好。泽兰点点头表示感谢,用他没受伤的手又举起了枪,示意两人可以撤了。三个人又朝着撤退路线跑了一阵,一路上一直不停地捡人——有伤兵,也有落单的士兵。那些能跑的就带着不能跑的先去集合点了,在最后治疗了一名伤兵之后,又变成了只有罗布纳在掩护维克多逃离。
“好了!我们撤吧!多谢你掩护了!兄弟!”维克多笑笑,蹲在一个雪球后边观察情况。身后各种各样的元素魔法从天上落下来,伴随着子弹飞窜的声音,像是在放烟花一样——要不是因为在战场,维克多一定会说这些元素魔法很漂亮的。
罗布纳点点头,示意维克多先走。维克多向着下一处掩体飞奔过去,刚跑到一半,却发现身后人没了。
“罗布纳?!”
远处罗布纳倒在地上,捂着小腹,血染红了一片雪地。维克多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虽然很不喜欢血沾得满军服都是,但是他还是抱起罗布纳就往附近的掩体躲。
“啊——!!你管我干嘛——?!跑啊——?!他们——就快追——上来了啊——!!”
罗布纳气得直捶雪地,边惨叫边训斥维克多——不过他很快就没力气了,那颗子弹直接从他的后腰打穿到小腹,血流个不停。他开始发抖,死死地抓住维克多的衣服,在他的军服上留下了好几个红红的血指印:“啧……痛……痛死了……草马的……”
维克多将治愈之力不断的灌住到罗布纳的伤口处,一边想着该怎么办——这种量的出血和这种伤口,没有好几个人掩护是无法做到治愈的。距离集合点还有一段距离,没有人掩护的话倒是可以试试能不能拼一把,但是估计到了集合点,罗布纳也差不多失血过多死了。一个一个掩体躲过去倒是能保证罗布纳不会失血过多,但是——但是会被对方的士兵追上的吧?
真麻烦……真麻烦……该怎么办?!
不管怎样先一点点挪吧,能和对方士兵保持一点距离就保持一点距离——
于是维克多抱起罗布纳,刚准备站起来迈开步子,一堵刚刚升起来的冰墙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身后就是埃菲斯德家族的士兵,面前是一堵高高的冰墙,一丝绝望爬进了维克多的脑子——大概自己就要在这里结束了。不仅自己结束,还搭了一条本来可以救回来的人命进去,呵,真是耻辱啊。
天空又一次亮了起来——雷电链球吗,大概是要被劈成黑炭了。
维克多躲在掩体后边,看着冰墙上倒影出自己的样子。他微笑了一下,打算就这么笑着迎来自己的终焉的时候,面前冰墙上倒影出来的脸突然裂开了。随后一个他熟悉的身影撞开冰墙,站在自己面前,朝着远处开了两枪——天空又暗了下来,那冰墙也伴随着枪响,“轰——”地一声在自己面前碎裂,坍塌,然后消失在雪地上。
“艾……艾哲尔……?你怎么——”
艾哲尔半跪下来,将维克多从地上拉起:“什么都别问,你会知道的。”
这家伙就像是个救世主一样。他站在雪地上,金色的头发被风吹起,银色的眸子盯着远方的战场,端着枪。然后他回过神,朝着维克多笑了一下。
“跟我走。”他说。
就像是那个传说中来拯救世界的战神一样。
————————————
“我该走了,老人家,拖拉凳子的声音谢谢您又听我说了那么久。”
合上书的声音,皮鞋踩踏地板的声音
“你……”挠头的声音
“嗯?怎么了?穿外套的声音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喜欢他,是吗。那个叫做艾哲尔的孩子。”
“……哈……哈哈——别拿我开玩笑了,老人家~”
“你一直戴着手套,就算进屋了也不取下来,是在隐藏什么吧?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声音这份心意……只有表达出来对方才能明白,你不打算……?”
“哈哈……咳呃。”
一阵沉默
“不了。”
“嚯嚯……明白了。那么,愿云鲸带来的好运与你常伴,孩子。”
“您也是,愿云鲸带来的好运与你常伴,那么我先走啦,老人家。”
“期待下次与你相见。晚安,孩子。”
“晚安。”
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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