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裳不知所以然,突然旁边杀出了一个满头白发,腰间别着一把明晃晃菜刀的老奶奶:“什么?那个臭子还敢回来?”寒衣的头低的更低。映裳还没明白什么情况,就被那个老奶奶一把拉住。
“哟,谁家的姑娘,这么俊俏的吗?”老奶奶满面笑容:“过来,奶奶和你说点话。”说着,回头对那个太傅说了一句:“好好教训那个死太监!”
映裳被拉到了里屋,老奶奶笑容慈祥:“孩子别怕,刚才那个是当朝太傅,我是他夫人。”说罢,拉起行礼的映裳,满意的笑了:“这孩子,真水灵,姓什么啊?”
“女子姓水,老夫人就喊我映裳就好……”映裳笑了笑:“不知道外面……?”
“哦,”老妇人也笑了:“你是宫里的?”
“是。”
老妇人挑了挑眉,仔细打量了一下映裳:“那你知道你旁边那个是太监?”
“是,”映裳点头:“他是我夫君。”
老妇人嗤笑:“女娃莫要被骗了,太监哪里能成亲?”
“皇上亲赐,”映裳微微红了脸:“且前有父母之命,后有相许之约。”
老妇人错愕了一下,叹了口气:“算了,先不给你聊这个,寒衣和你说过他和太傅没有?”
“没有,”映裳也会好奇。
“说起来,有好几年了,”老妇人拉住映裳坐下:“当今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老爷子他明天都要去给太子上课,他不喜欢太监,所以侍从都是各家公子。后来太子身边多了一个近侍……就是寒衣,太子只说是地方皇亲,老爷子没有怀疑,特别喜欢他,甚至还想把我们女儿许配给他……”
映裳心一下子揪起来,老妇人笑了笑:“回来他说已有婚约,我们老爷子也没有怪他,就收他当了义子。”
“谁知道他是个太监!一次老爷子进宫在御书房看到了他,气的回去就砸东西啊……后来再看到他,直接用砚台砸了过去,砸的寒衣他啊,当时头破血流。”老妇人摇头笑笑:“回来气了好几天,太子也来劝,他就是不行。”
“那寒衣为什么要去书房呢?”映裳有些不解,老妇人笑了:“后来皇上讲了,因为太傅太严了,尽出刁钻古怪的题目,寒衣聪明,加上皇上那个时候特别信任寒衣,所以就让他冒充伴读。”
“哦,”映裳点点头:“我明白了。”
老妇人叹口气:“要不是他是个残缺的,老爷子他肯定高兴的不得了。但是他那个人清高一世,怎么容得下被太监骗了那么久。”
“可是寒衣他又不是坏的……”映裳突然开口:“再说,他也不是生下来就……他也不想这样啊……”
老妇人摸了摸映裳的头:“你还啊……”
“不了……”映裳红了脸,老妇人笑笑不说话。
“谈婚论嫁是不了,但是要说白头到老,你啊,还早呢……”老妇人看了看映裳:“宫里面,对食还少吗?你看看,宫女们一出了宫,谁还管里面人?”
“我知道我说话不好听,是个粗人,但是我想劝姑娘一句。”老太太表情突然冷了下来:“怎么说寒衣也是我太傅府的人,若是为了排遣,为了别的,你还是早点和寒衣断了比较好。”
“什么早点!”太傅突然暴躁的走进来:“什么太傅府的人!你赶紧和他断了!”
寒衣朝映裳苦笑一下,映裳看他被太傅打的惨样,笑了。太傅还想发作,映裳跑到寒衣面前,扶他起来:“没事吧。”寒衣看着她:“没事。”
太傅气呼呼的一个拐杖又是砸过去,映裳一下子扑到寒衣身上,生生的挨了一下,寒衣吓了一跳:“映裳。”映裳不说话,拉住寒衣跪下,恭恭敬敬的给太傅行了个礼。然后攥紧了寒衣的手,轻轻对他一笑。
“太傅大人,女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映裳认真的看着惊愕的太傅:“但是映裳不得不讲。”
“映裳自知愚钝,但是也知道仰慕有学问之人。即使是最贫贱之人,也没有理由把他赶出门外。寒衣他何错之有!他十三岁,受奸人所害,被卖入宫,他能有什么办法吗!是,他骗了您,他不配。如果您老觉的他错了的话,那么害的他到这个地步的人,您又该怎么处置呢!”映裳哽咽出声:“在我眼里,无论他怎么样,他都是寒衣,错的真的不是他,是那些把他逼成这样的人啊……”
太傅和他夫人错愕了一下,寒衣愣愣的看着映裳,映裳红着眼看他:“寒衣我们去逛街,我们走。”说着拉起寒衣,朝太傅夫妇行了礼,转身离去。
“其实,太傅他也不是全然恨我的……”寒衣看着气鼓鼓的映裳开口,映裳低头:“我知道啊,而且你也很喜欢太傅,要不然你也不会往那个酒楼凑。但是我真的不想你被打,我只是希望他不要老是揪着你的不是不放……”
“我知道,”寒衣紧紧攥住映裳的手:“也好……”
“我要吃栗子糕,我饿了,”映裳揉揉眼睛:“还有京城里面什么好吃的都要!”
“好,”寒衣浅浅的笑:“还好攒了钱,不然我怕是养不起你了……”
“我很好养的,”映裳恶狠狠:“你有什么我就吃什么!”
“是,好养。”寒衣笑:“我们去逛南市吧。”
“南市?现在吗?”
“你这衣服是上次做的了,”寒衣看着映裳的衣裳:“我以为是京城时新的了,结果路上看,好像又出了新的……去那边的锦绣坊给你看看,再做几件……”
“你!你上街看姑娘!”映裳瞬间怒了。
寒衣:“……”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
“你不喜欢我了……”映裳委委屈屈:“果然是嫌弃我了……”
寒衣叹口气,把映裳揽入怀里正欲说话时,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哈,中原女子,心量都这么的吗?”
映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男子坐在一旁,绿色的眼眸正饶有趣味的看着自己,映裳脸上一红:“看什么看,登徒子!”
寒衣沉着脸看向他,他看到了寒衣,惊叹了一下:“好漂亮的男子!你们中原男子都这么秀气吗?天啊,那要女子有什么用呢?”
寒衣彻底冷了脸:“阁下请慎言,轻佻言语,辱了北廷的身份。”
“唉,你知道我是北廷人啊……”那人眨了眨眼:“莫非你见过我?”
“在下只是猜测罢了。”寒衣不想和他废话:“阁下还是在使馆里面比较好。”
“不了,使馆不会玩,本王就是出来看看南朝风光。”那人笑的灿烂,露出虎牙:“南朝的东西果然和我们北廷不一样。”
本王?映裳愣愣的看着他,他看到映裳灿烂的喊到:“唉,你叫什么名字啊?本王叫拓跋郎,你……”
寒衣拽着映裳就走,冷冷的回头看了一眼拓跋郎:“王爷还请自重!”
映裳莫名其妙的被带走了:“哎,寒衣,我看那个什么王爷长的还挺特别唉,眼睛是绿色的,头发卷卷的……”
“异域人很多都是这样,”寒衣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好看吗?”
映裳被寒衣的美色所迷:“没你好看唉……”
寒衣勾唇一笑:“走,我们到前面百花坊去,给你买胭脂眉膏。”
“我还有很多唉……用不掉的啊……寒衣,你别买了啊……买那个没有用的,我们去吃旁边的胡辣汤啊……唉,胡辣汤啊!”
映裳吃了好多东西,什么胡辣汤四果汤胡麻饼冰糖葫芦……她成功的吃撑了,干脆倚在寒衣身上,让他带自己走。
寒衣看着拼命抑制自己打嗝的映裳叹气:“还有花灯没有看呢,你这会就吃的这么多,等会走不动怎么办啊……”
“你背……”映裳理直气壮。
“好。”寒衣作势要蹲下来,吓的映裳赶紧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街上这么多人的,我……还是自己走……”
寒衣低笑出声:“真的?”
“真的!”拼命点头:“我们去前面逛吧,我抱着你手臂就好。”
“走吧,”寒衣宠溺一笑:“我们去买东西,然后去看花灯……”
“好呀,”映裳眼睛放光:“唉,你记得买那个茉莉饼子,和玫瑰蜜饯,一边逛花灯一边吃那个最好了。”
“好……”
“寒衣,你还记不记得,嗝~我们时候你带我去看花灯啊,你给我买了玫瑰蜜饯,结果被隔壁村二胖抢走了,然后怎么来着?你去骗他夫子要出考对子题考他,吓的他都哭了……你怎么那么坏呢?”
“记得……”
“他后来啊,去染坊当了伙计,你猜怎么着,他和那个染坊老板的女儿在一起了……”
“这样啊……”
“对啊,我还记得他时候说要娶我呢……结果被我吃了三包山楂,就再也不提了,时候好多玩伴们啊,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寒衣不说话,紧紧的攥住映裳的手,映裳歪着头笑了,和寒衣走在巷子里:“你记不记得啊,时候,有一个男孩,长的特别好看唉。他喜欢他邻居的女孩……最后,他走了……托人告诉女孩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去了宫里当太监了,让女孩不要等他了……”
“记得……”
“来呢?”
“回来她找到了宫里……他们在一起了……”
“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好不好……”
“好……”
“所以你要宠着我啊,我要吃什么你得给我买唉,不然我就跑了。”映裳话没说完,就被拉进了一个怀抱,怀抱里面,有熟悉的桃花香萦绕。
“别跑,你想吃什么我去买,买不到我去做,”寒衣叹口气:“除非我失了势失了命,除非你厌了我嫌了我……”
“不会的,”映裳抬起头看着寒衣:“我这辈子,都不会,你不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桃花了,别的花再怎么好,我都欣赏不了,我只认你身上的桃花香。”
“你现在得了势,我不会肆意,你要是没落了,我陪你一起。”
在幽暗的巷子里面,寒衣紧紧抱住映裳,映裳回手环住寒衣,沉浸在桃花香里。
“我们去,看花灯吧……”
过了许久,寒衣囔囔开口,放开映裳,两个人走出了巷子,沿着护城河望去,夜幕下,千灯万盏,流光溢彩,一直流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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