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觉得自己的心悬了起来。黛西也抖了一下，枪口微微晃了晃。“什么……”
“嘘……”诺亚把手指按在黛西嘴唇上，“安静……”
屋子里还是没有声音，静得像坟墓。一秒钟都像是永恒，诺亚觉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旁边酒馆里的声音也变得愈发刺耳起来，诺亚有点想冲进去让他们安静些。
直到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星星都开始在天空闪亮的时候，才终于有了新的声音。
“我们要出来了。”托曼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黛西别开枪。”
黛西微微叹了口气，手垂下来。诺亚赶快把枪从黛西手里拿回来，插进枪套。托曼走了出来，星光照在他的眼睛和牙齿上反着光。“空的。一个人都没有。大致看了一下，也没有密道地道什么的。”
“刚才我听到弩箭声……”
“是个陷阱。简姐真厉害啊，那么暗的光线下居然能看清楚，还把它拆掉了。”托曼咧着嘴笑，“说起来，简姐真不打算加入我们佣兵团吗？”
简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微微思考的表情，然后温柔地笑了。“不了……吧……？”
“不要一有机会就劝人加入你们佣兵团……”诺亚连忙打岔，“点火把再仔细看看吧。”
几个人折腾了半夜，把那几件屋子从里到外翻了个遍，每处墙壁地板都敲过了，果然一无所获。托尼找来附近几家铺子的店主问了一遍，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只说这处当铺在这里开了两三年了，平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今天白天还在正常营业什么的。问过了这家店里几个人的长相特征，逐一记录下来，也就没什么好继续问的了。明天让宣讲人在圆形广场和市场悬赏通缉这几个人吧……不过可能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看来对方还是发现了不对，然后马上就撤走了。还是自己这边反应太慢，要是消灭了那些佣兵之后马上就来镇子，说不定能抓到。这就是没经验啊，诺亚敲敲自己的脑袋。下次……不，希望还是别有下次了吧。
回到城堡已经深夜了。诺亚拖着脚步回到卧室，累得连脸都不想洗。不过茉莉还是端了一盆温水来，又给火炕添了几根柴——现在诺亚卧室里也用上火炕了。
“那位天使姐怎么样了？”实在是累得不想说话了，可是还不得不问，“她还好吧，没想着要跑掉什么的？”
“没有，大人。”茉莉回答，“不过凯莉姐好像对城堡里所有东西都不满意……一直都在说粗笨粗糙浪费材料什么的……”
“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诺亚用洗脸布蒙着脸，觉得自己下一秒钟就能睡过去，“吃的啊，用的啊，什么的……”
“嗯……除了吃的，就是对纸很感兴趣……我告诉他这是大人制造的，凯莉姐好像很不相信的样子，眼睛都瞪大了。”
“明天我再吓她一跳好了……”诺亚觉得神志正在离自己远去，“给她见识一下钢笔……”
茉莉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但是诺亚已经听不见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接近中午了。诺亚觉得浑身酸软，看来昨天还是运动量偏大……要不就是精神冲击太强。问了问众人的情况，得知简已经去了矿洞，黛西在地牢里继续审问那几个佣兵和商人，其他人倒是依然按部就班。
诺亚拖着身体去了书房，打算完善一下蒸汽机的设计，然后去找铁匠。刚画了一会儿，金发的天使就走了进来。“把我的圣剑还给我。”
“不还。”诺亚头都没抬。
“你……凡人……”
“昨天我差点死掉了。”诺亚抬起头，请天使坐下。“幸好你的圣剑救了我一命。非常感谢。”
天使少女没想到诺亚的反应，愣了一会儿，默默坐了下来。
“昨天发生了一大堆事情，你也看到了。”诺亚疲惫地叹了口气，“在大厅里杀来杀去，然后又是各种各样的事情……我们直到半夜才回来。估计你也没能睡好。”
天使少女哼了一声。
“这种事情，在地面上经常发生。不过这有办法解决，过会儿再说。先说说你吧。地面上有传说，说千年以前，神灵带着一座城市拔地而起，飞上天空——这说的应该是你的族人。我本来不相信这个说法，但是看见你，就有点相信了。没错吧，你来的地方就是那里……天空上的城市。它还没落下来吧？”
“当然没有！我们天空城……”天使少女说了半句，突然停下了，像是想起了什么。
“天空城……好名字。”诺亚点头。“一个城市，飞在天空。你们应该不会经常落下来，否则总应该能听到这样的传说。当然也许你们是落在了其他大陆上……毕竟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既然你说没有落下来，那么就能有几个应该靠谱的推断。”
诺亚伸出一个手指头。“只有一个城市，就算加上周围的土地，也是难以维持一个丰沛的生态圈的。虽然你们能有阳光，也能获得雨水，但是总是会有消耗的。大地上要种庄稼，要养牛羊，这样你们才能活下去。还要有植物动物来做衣服，要树木来烧火……等等等等。人多了就活不下去，人少了又没有足够的人力来做这些生产性的事情。如果你们真的在这样的城市里生活了一千年的话，一定经历过不少战争什么的……人死到一定程度，产出的粮食才够剩下的人吃。”
天使少女气鼓鼓地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是没有说出来。
“除非你们有什么技术，能直接把阳光和水转化成食物或者其他东西。但是我觉得够呛——从你穿的衣服、昨天对食物的态度可以看得出来。你一直嫌弃地面上的东西粗笨粗糙，这说明你们不得不精打细算，所有资源都尽可能充分利用，所以制造的东西看起来就精致精巧……这样当然好，看起来很美，但是这反映出的问题却是你们缺少资源。”
“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教会的事情。但是昨天我想了一下，得出了一个假说，你看看是不是这样。”诺亚继续说下去。“我父亲一个多月前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大好，可能撑不下去了，所以打算让我接替他做教会的主教。派人去教会圣城递上文书，教会应该是会批准的。看时间的话，大概也就是这几天的样子，我们的人应该能到教会圣城。然后你就从天上下来了。”
“我想可能是教会和你们有什么联系，而且可以快速传递信息。我倒是知道几种这样的技术，不过现在我造不出来，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你在天空城得知了利蒙郡和我的消息，然后就趁这个机会从天空城跑了下来。本来你以为我应该对你顶礼膜拜，毕恭毕敬无微不至，但是你没想到一件事……”
“其实我不信神。”
诺亚停了一下，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羽毛笔。
“至于现在，更不信了。因为我发现，你们同样也是人，只是掌握了些先进的技术。除了这些技术以外，你们和我们没什么两样。这就是我现在所想的。”
“过去一千年来，没有天使从天上下来过，你是第一个。这个想法是挺异想天开的，不过也挺危险。应该说你误打误撞来到利蒙郡，刚好是来对了地方。要是去别的地方，你在被人们发现并没有传说中的天使的力量后，会很快被拆穿，然后会被当成魔鬼之子吊死、烧死，用木桩穿透心脏，或者被装进袋子里用石头砸死再烧掉。”
诺亚停了一会儿，看着天使少女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对，在地面上，他们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看不懂的事物和人的。大部分人们对自己不懂不理解的东西，只会当成敌人，会考虑怎么毁掉而不是学习和利用。即使是那些认为自己将一生都献给真理的学士们，也不例外。”
“而我不一样。我想要学习技术，想要理解魔力，想要利用这些巨大的力量，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好，变得不那么容易死去。现在我在和魔女合作，你也看到了。下午将会制造出更好用的笔，这是我的智慧和魔女的力量结合才能做到的。”
“像这样的事情还有许多。”诺亚从书架上拿下那把误差太大的手枪放在天使少女面前。“这是一种厉害的武器，能够保卫我们的安全，让最强壮的骑士也不敢冲上来。这是魔女的力量和我的智慧结合起来才能做到的。而我画的蒸汽机，昨天你问过我的，是人类智慧的力量。而你的圣剑、你的翅膀和光环，是天空城的技术。这些东西合在一起，能让利蒙郡成为整个大陆上技术最先进的地方，让其他地方的人们都难以想象。”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帮我，就是帮你自己。你这次下来，其实已经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很危险的境况里。如果你离开，几天之内就会死，而且死得惨不忍睹。毕竟你是个孤身一人的漂亮女孩，你不知道那些强盗、土匪、佣兵，还有那些贵族，他们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天空城最重视的是发展技术，也许你们是个技术文明。我注意到了你对蒸汽机的兴趣，在这里你可以追随你的兴趣，研究自己想要研究的东西。而我会保护你的安全，会让你衣食无忧。”
诺亚摊开手。“这是我的条件。你是个聪明女孩，自己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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