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们现在可能的敌人有这么几个。”几个人坐在餐桌周围，诺亚开始阐述他的看法，“第一个是东境守护加里公爵，他一直想把利蒙郡吃下去，现在可能更按捺不住了。第二个是四大商会，青岩堡前阵子拍卖的消息他们肯定知道了，现在也该到了有反应的时候，听说他们和一些佣兵团关系不错。第三个是教会。来了天使，无论是不是真的，他们肯定想要看看怎么回事。不过这次不会是他们，因为根本来不及。剩下的可能还有什么？”
“上次那四个人也未必全是假的。”托曼接过话题，“早听说过加尔斯伯爵不怎么安分。至于黑铁之翼这个佣兵团的消息，乔希应该快从白河城回来了，也许能有点新东西。另外，还有可能是想干一票就跑的佣兵团。袭杀领主，把城堡搜掠一空之后跑路，这种事我也听说过。”
“还有这种事？”诺亚有点吃惊，“利蒙郡没发生过这种事吧？”
“因为过去的利蒙郡不值得。”托曼说，“利蒙郡一年才有多少进项……这次有了钱，消息都传到国外去了，难保有人不会眼红。再说利蒙郡没几个骑士，干一票挺值的。”
诺亚点头。这笔钱放在手里果然烫手啊。
“还有……”乔治总管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会不会是……拜魔教？”
几个人猛地扭头，一起盯着这位苦瓜脸总管。乔治总管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知道城堡里有……有魔鬼之子。”
诺亚吃了一惊。“怎么知道的？都告诉谁了？”
“谁都没告诉，诺亚大人。”乔治总管下了决心，说话也流畅起来，“一连串的事情都不大对，我也是自己猜出来的……梳羊绒的女孩、铁板送进城堡拿出来就变成了钉子，子爵大人的配枪……这些事我也有经手的。说实话，一开始我还有点怕……”
乔治总管停了一会儿，居然有点羞涩地笑了笑。“不过后来看子爵大人不怕，您也不怕，再说安妮和黛西看起来也都是很好的孩子，黛西还能帮上很大忙……我也就……再说今天听见有人喊魔鬼之子……那些侍卫和民兵可能看不出来，但是我知道捆那些人的绳子，不是城堡里能做出来的……”
诺亚叹了口气。自以为很心，自以为设下了计谋，结果谁都没瞒住……这感觉，还真是酸爽啊……
“我想，这对利蒙郡应该也是件好事……”乔治总管挠挠秃头，“我在利蒙郡长大，从就开始为特纳家族服务。特纳家族是怎么对利蒙郡的，我一直都看在眼里。要是魔鬼之子对利蒙郡有害，子爵大人和您也不会置之不理……既然对利蒙郡好，那就行……”
“好吧。”诺亚环视了一圈，“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该怎么保密各位也都清楚，我就不啰嗦了。黛西能查出来这些人的来路，可能很快——我也是才知道。不过我想现在还是有几件事要做的。”
“谋划这件事的人或者在我们今天扣留的商人里，或者还在多斯镇上……我觉得很可能在镇子上。他不会远程指挥，时间来不及。再说他本来应该会有后手，杀掉我们之后该怎么办，也应该在发动了。我们怎么抓这个人、怎么预防这些后手，是第一件事。刚才我没想到这件事，现在看来得让黛西马上去查了。”
“也许可以封闭市场和港口、内河码头……”托尼提议。
“会打草惊蛇。”托曼反对，“我们要顺藤摸瓜，要是被切断了线索就麻烦了。”
“可是现在还能装作情况正常吗？要是城堡里有他们的密探，消息早该传出去了吧……”
“我想还是值得赌一下的。”诺亚说，“如果城堡里有他们的密探的话，就应该知道手枪的事。毕竟已经这么多天了，这件事也没有刻意避着人。所以现在还应该有机会……要是他们真的刺杀了我们，城堡里该有什么反应？”
“应该很慌乱……”乔治总管想了想，“应该封闭城堡大门，拉起吊桥，尽量抓住凶手。”
“那就这么做吧，乔治总管去安排一下，尽量像真的。”诺亚站了起来，“我们这一仗打得很快，也许现在还来得及。对方毕竟不知道我们一见面就开打。我去找黛西，看看她能审出什么来。”
他的动作停住了。“不过，有一点好像很奇怪……托曼叔叔，你不觉得对方有点太弱了吗？十几个人来攻击我们，我们几个人还毫发无伤……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故意的？”
托曼想了一下，摸了摸下巴。“我觉得问题不大，这一仗其实我们很取巧。他们的策略还是对的。先是一轮弩箭试试看，然后分头攻击我们几个。冲向你的那个壮汉是第二环，要是你被一下子打死了，我们的士气马上就崩了，这仗也就结束了。”
“结果面前刚好有桌子，弩箭没有用。攻击你的人被你一枪撂倒，他们所有人就都受了挫，不知道我们的实力。冲向我的是第三波主力，因为杨是个刺客，只要先缠住他，杀了我他也就没戏唱了。但是我这边也开了枪干掉他们几个人，他们就有些慌。又分出人去攻击你，力量就更薄了。等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准备撤退了。”
“再冲上来的人也就是想缠住我们，制造些混乱，给其他人找些跑掉的机会。这时候他们已经没什么斗志了，打法也就软了，又慌张，破绽就多。最后要跑的那几个还都被拦下来了……简姐的能力也太有用了啊，她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佣兵团？”
听托曼这么一解说，诺亚才清楚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笑了：“简还要为工业事业添砖加瓦呢，没空跟你们见钱眼开去……大家先继续商量，我去找黛西。”
到三楼时，诺亚先往自己书房里看了一眼。那位天使姐也回到了书房里，正拿着一张纸跟鲍曼说着什么，鲍曼一脸尴尬。诺亚也没顾得上理会，继续走向安妮和黛西的卧室。黛西正在仔细地在自己的新鞋子上涂油，听见诺亚要她去审问抓到的那几个人，脸上的笑容好像开了一朵大花，连为什么诺亚改主意了都没问，匆匆忙忙就套上鞋子。
诺亚让鲍曼带黛西去地牢，自己替下鲍曼的位置，面对天使少女的质问。鲍曼满脸感激地领着黛西走了，晃晃悠悠走不稳的黛西牵着鲍曼的手，还偶尔高兴地跳一下。诺亚笑着看黛西走远，转向天使少女。可能是一身血迹让少女有点不舒服。她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睁大了眼睛，嫌弃地盯着诺亚。
“地面上生活不容易啊，天使姐。”诺亚做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吓唬金发少女，“时不时就会碰上这样的事情，杀个你死我活。”
“凡人真是……”天使少女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粗鲁？暴力？我也这么觉得。”诺亚摊开手。“不过也不能怪他们。只能怪我们的生产力不足，生产不出来够多的东西，大家就只能抢。有人要杀我，我自然也不能伸着脖子等着他杀……于是就变成了这样。”
“地面上到处都是这样吗？”
“差不多。所以说，你在这里还能安全一点。要是在外面会更危险。”诺亚趁机忽悠，“你孤身一人，又是个柔弱女孩……”
天使少女哼了一声。“我可以飞去圣城。他们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尊敬地对待我。”
“你总要落下来吃饭吧。再说，就算一开始的确是这样，他们会好好待你。但是然后呢？当他们发现你并没有记载中那些神奇的能力，比方说伸手摸一摸就能帮人治病，比方说让人愿望成真……到那时，你想他们会怎么对待你？”
少女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又拿起一张纸：“这是你画的？”
诺亚看了看。那是蒸汽机的草图，是今天下午画的。在画这张图的时候，简刚去市场，天使还没有降临，青岩堡还没有被人攻击，黛西的魔力还是个谜……短短两三个时前，却突然觉得好像很遥远。
“嗯，这是蒸汽机。我设计的，应该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动力机器了。”
“粗笨的机械。一点都不美，而且浪费材料。”少女嗤之以鼻。
“不过看起来你好像挺感兴趣嘛，刚才我就看见了。这种机械，可以把水变成巨大的力量，推动这个飞轮……它的用途你一定能想得到。”
少女想了想。“……真的？”
“有了你的圣剑，它就可以成真。说实话，我本来还没什么信心，因为金属加工能力是个限制。但是现在有了你的圣剑，我们就可以一起把它变成现实。这就是我想和你说的合作。”
“天使……”少女有点犹豫，“是不会和凡人合作的。”
啊哈，看来她的态度有点软化啊。“为什么？”
“因为凡人愚蠢、粗鲁、暴躁……”
“然而你还是来了。来到凡人中间。”
“我这是因为……因为……”
“你知道，魔女本来生活在地底。他们认为地面人丑陋、狡猾、卑鄙。但是我这里有几个魔女，他们和我们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喜欢上了地面的生活。”
诺亚换了一口气，诚实地摊开手。“凡人可能愚蠢、粗鲁、暴躁，但是现在我们能设计出这样的机器。为什么不用你自己的眼睛，试着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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