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皂这东西，一直是四大商会垄断的。无论是配方、工匠还是工坊，都在四大商会的控制下，价格自然也是他们说了算。如果诺亚的肥皂冲击了市场，这笔账一定会算到诺亚头上来。
这个时代的商业竞争是血淋淋的。虽然诺亚身为贵族，但不过只是个的子爵继承人而已，怕是连四大商会的东境代表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毕竟四大商会的势力太大了。
今天来参加拍卖的这些商人，哪怕像是康纳和霍拉斯那样看起来财大气粗的，在四大商会的眼中都不值一提。他们只是往返于几个固定地方做生意的商人，可能在不同的国家有几间铺子、一些土地甚至庄园，可能和几个大贵族说得上话，甚至可能长期雇佣几十个雇佣兵——也许在普通人和贵族眼里算是庞然大物，但是远远比不上生意遍及整个大陆、掌握数千人的武装商队、拥有上百条海船河船的四大商会。
而诺亚要卖肥皂，就动了四大商会的蛋糕。虽然肥皂的收入在四大商会的账面上不值一提，但是四大商会肯定不会允许被这样轻易地冒犯。虽然不至于血流成河抄家灭门，但是这门独家的肥皂生意一定是做不成的。
商人们都知道四大商会的实力，自然也就没有人敢正面捋虎须。因此，现在青岩堡大厅里一片寂静，商人们有的东张西望，有的低头不语。
既然说明了肥皂不限量供应，也就是说诺亚打算以低价硬抢四大商会手里的肥皂份额。商人们都明白这一点，但是谁也不敢和四大商会硬碰。有些商人惋惜，明明靠刚才几种商品，诺亚已经能有不错的收入，为什么还要去做这种明显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难道他以为一个子爵领，能和四大商会正面做对？
的确，刚才拍卖三种商品的收入，已经接近八百金镑。只有诺亚知道这些货物的成本有多低，这几乎全是净赚来的。大多数伯爵领一年的收入也不过是就是这个数字，看起来诺亚的确应该满足了才对。
但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些收入对于诺亚的野心来说，还远远不够。
商人们不知道这些，城堡总管和市场主管也不知道。他们只是在打着自己的算盘，而其中一些商人们已经显然发现了新的机会。
“青岩堡能拿出这么多新货物来，真是令人敬佩。希望以后能和青岩堡多多合作才是。”有个商人站起来说，“今天没有办法抢过那些同行，不过肥皂的事，倒是可以稍微为诺亚大人分忧。我订两千块吧。”
话音未落，就吸引了诸多惊疑不定的目光。肥皂虽然在各处的大市场上都能找到，但是毕竟很贵。八个银角足以让三口之家过一个月还不错的日子，能买得起肥皂的人很少。在利蒙郡，只有青岩堡和镇子上有数的几个富户能买得起，往往还只能用于洗脸洗澡，连洗衣服都舍不得。两千块肥皂，得卖到什么时候去啊。
难道他有别的途径，可以迅速卖出大量肥皂？商人们想着这件事，几个人的眼睛却慢慢亮了起来。关键也许不在肥皂……
关键在于青岩堡给出的两倍赔款！
四大商会会阻止诺亚的肥皂生意，而诺亚将不得不拿出两倍赔偿……这才会是事情的正确发展方向。只要三个月时间，只要交了订金，就能翻几倍地将金镑拿回来！
“非常可惜，实力不够，竞争不过那几位南方北方同行。”又一个人站了起来，“我也愿为诺亚大人分忧，肥皂自然也是要买一些的。我便也来三千块吧。只是，诺亚大人刚才说的，若是三个月后无法交货——当然，我们都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形发生——就会得到货价的两倍赔偿？”
“当然，青岩堡一直以信用立足。”诺亚让女仆们给每位商人送上一张纸，那是一份固定格式的合同，印着利蒙郡子爵特纳家族的纹章。“如果到时候没有办法交出足够的货物，我们就算是向大陆金库贷款，也会还清各位的赔偿。以青岩堡经营多斯镇六十年的信用，再加上用利蒙郡的土地作抵押，我想大陆金库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居然敢向大陆金库借钱，看来这位子爵继承人是疯了。看他拿出那些商品来，本以为是个聪明人，结果没想到是个疯子……坐在不同位置的几个商人同时这么想。欠谁的钱也不敢去欠大陆金库的钱啊……
“现在只请各位想要订购肥皂的商人朋友们，在这张合同上填好想要购买的数量，交给身边的女仆，我再代表青岩堡签个字，就视为合同成立……赔偿方法都印在上面了，请仔细检查一下……合同一式两份，你我双方各执一份，到时也可以做取货凭证来用……”
想得倒是周到。有些不忍心看诺亚卖掉青岩堡的，随便填了几十块几百块的数字，或者干脆没有填，还轻轻叹了口气。盼着能大捞一笔的则填写了更大的数字，得意地把签名写得龙飞凤舞。托尼·沃德紧张地把商人们的表现都收入眼底，在嘴里默默念叨。
来自卡斯亚王国和沙湾王国的两位大商人没有急于动笔。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又低头想了想。白胡子的老商人放下那张合同，心折起来，手指在上面点点敲打着。穿着厚重裘皮的北方商人则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然后扔到一边再也不看一眼。
合同已经开始渐渐收集到女仆们的手中。温妮从大厅的侧门走进来在桌前坐下，打开墨水瓶，铺开一张纸。收到的合同在温妮这里加总，然后再交给诺亚签名。
很快这个流程就结束了。温妮在诺亚耳边说了一个数字，诺亚笑着站了起来。“总数接近四万块。感谢各位商人朋友对青岩堡的支持！只是这么大的数量，还真是让我有点头痛呢。”
有一些附和的笑声。大多数商人用带着玩味的眼光看着诺亚，面前的这个人在三个月之后就会身败名裂，而现在还全然不自知。
“为了完成各位的订单，青岩堡也要开足马力工作了。”诺亚继续笑道，“不过工作时该认真工作，玩乐时也该痛快玩乐才是。今天，让我们一起举杯，庆祝这次拍卖会圆满成功！上菜！”
大盘烤肉、大碗鱼汤，烤得焦黄的大块面包，还有一桶桶的葡萄酒和麦酒被摆上桌面。每隔几个人的位置还摆上了一罐蒸馏酒，看得刚才没喝过瘾的商人们眉开眼笑。吟游诗人从大厅正门进来，拨着七弦琴唱起英雄的颂歌，但是声音很快就被掩藏在了谈话聊天和大笑声中。诺亚带着城堡总管和市场主管走下主桌，和每个商人聊天喝酒，脸上带着盈盈的笑容。
有几个人似乎看不下去，想要跟诺亚说几句话，但是总被身边的人拉住。诺亚依然挂着开心的笑容，仿佛觉得卖出四万块肥皂是件很幸运的事情。
酒宴过了中午才散。商人们带着滚圆的肚皮回去多斯镇，诺亚在城堡院子门口一一送行。有些商人已经派人送来了金镑，由城堡总管点数入库。诺亚的脸上红扑扑的，有几根头发松了开来，在午后的风里飘扬。
卡斯亚王国的霍拉斯·多宾是倒数第二个离开的。他用熊般的巨掌拉着诺亚的手，絮絮叨叨说肥皂可以花月再给，不用着急，还邀请诺亚去卡斯亚王国猎鹿喝酒。诺亚和他开了几句关于鹿和野猪的玩笑，这位高大健壮的商人大笑着走了，踩得吊桥都有些颤动。
沙湾王国的康纳·格里芬则是最后一个走的。老商人眯着眼睛捻着胡子，说了些常见的寒暄，暗示诺亚不妨往南方走走。“三个月以后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不过幸好多斯镇港口不会封冻。”老商人说，“要是诺亚大人想要出游的话，我会在沙湾王国王都等您。相信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生意可以谈。”
诺亚假装听不懂，说一定要找机会去见识一下沙湾王国的妖娆舞女。两人就香水又说了几句，老商人才上了马车，往多斯镇驶去。
送走了所有商人，诺亚回到城堡大厅，揉了揉脸，捡起一块冷掉的烤肉啃了起来。刚才光顾着喝酒，倒是没吃多少东西，现在胃里有点难受。
乔治主管走了过来，一脸喜色，连秃顶都有些发红。“大人，这一次我们一共会收入两千三百多金镑，这是前所未有的收入啊！”只汇报了这一句，就见门口又有人送金镑过来，于是又迎了上去。
诺亚笑了笑，请跟在身边的托尼·沃德坐下。市场主管的脸上也红扑扑的，不过看起来倒是还清醒。
“福勒子爵的人来了？”
“来了，大人。”托尼说，“和预计的差不多，他派了一个侍卫过来，订了一万块肥皂。”
“一万块肥皂，四百金镑。”诺亚点头，“贝克·鲍曼听见这个消息应该会开心的。”
“是，大人。”托尼想了想，“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
“担心的事就先放放，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诺亚扔下一块骨头，又抓起一块烤肉。“这次你做得非常好，咱们的目的都达到了。福勒子爵给你许了什么愿？”
托尼的脸皱了起来，叹了口气。“他说，等他当上利蒙郡子爵后，让我做城堡总管。”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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