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笑了起来。这样的计划，要是没有质疑才不正常。他看看布鲁斯子爵，老子爵微微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一切计划的基础，无非是人、钱和时间。人我们已经有了，他们在整个冬天都有精力和时间，我们只需要喂饱他们、给他们穿暖就够了。所以剩下的问题就是钱。”
“关于钱，我这里也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但是因为涉及一点敏感因素，并不适合公开。就算我的这个计划失败，凭着青岩堡这些年来积累下来的信用，我们还是可以从大陆金库贷款，而且利息还不错……所以这个计划的基础已经存在了。”
“剩下的就是两个方面的问题：技术和组织。在技术方面，我有了一些设想，无论是提高矿工的效率、训练民兵、还是教育农奴和农民的孩子们，都可以有不错的效果。这些技术是经过验证的，我们只需要花一点时间理顺它们，或者做一点提升……这些工作我会自己动手来完成。各位已经看到了水泥窑和综合工坊，也看到了它们产出的产品。我们的技术可不只仅限于这一点，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
“组织方面则是一个难点，需要我们一起努力才行。在座各位都已经在自己的领域里有了不少经验，接下来要做的，则是扩大这些经验。我将会把人们分组，一层层分别管理下去，这样会容易一些。分组的计划请看这里……”
白纸又翻过一页。一千两百多人，诺亚打算按照军队的体系，把他们分成四个营。每个营的人数都会有些不同，不过暂时这样处理问题也不大，反正以后会随时调整。民兵一个营，后勤一个营，身体强健的女人们一个营，还有一个营容纳老弱病残。在营以下还有连排班，这是工作时的安排。
在日常生活时，当然以家庭为单位。几个家庭也会组成一个组，吃住都在一起，由组长、队长、大队长等等负责管理和协调。
“我们会先转移两百人左右，来做一个试点。在解决了初期常见的问题后，再扩大这个试点的范围。四百人，六百人，直到所有人都纳入这个计划。有没有什么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矿洞主管站了起来。“大人，恕我直言……我明白您的好意，但是您这样做，可能会让城堡损失很多钱……”
“哦？凯佩尔先生，为什么？”
“那些农奴和农民都是愚笨不堪的人，他们想的只是如何偷懒。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鞭子和人手去看管他们，您计划的这些新东西，他们不想学，也学不会。”
诺亚点点头。“这是个有价值的问题。稍后我会提一个关于这个问题的方案，然后我们再做讨论。还有其他问题吗？”
“大人。”泰勒爵士站了起来。“您是说要把这些农民变成能和骑士抗衡的战士吗？”
“是的，泰勒爵士。您是城堡的侍卫长，您觉得，训练一名骑士需要多久？”
“训练一名骑士最少需要五年的时间。在这之前，最少还有五年作为骑士侍从的经历。”
“也就是十年。在这十年中，一个孩子需要学习照顾和骑乘马匹、穿戴铠甲、挥舞武器和盾牌、规划战役、和其他骑士合作。他们需要日复一日地练习自己的技能，才能成为一名骑士，您说是吗？”
“是的，大人。”
“如果有一种武器，能够在五百码外，就能击中和杀死一名经验丰富的骑士呢？”
“您说的是北方的长弓吗？大人，这种武器很难制造，而且弓手需要训练两年才行。更重要的是，它无法射到五百码以外……事实上它只能在一百码的距离上才能杀伤骑士。而骑士只要躲过去，就会马上冲到弓手面前，让他们没有机会再发出第二或者第三箭。”
“不，我说的不是长弓。”诺亚笑着摇摇头。“我说的是另一种现在还没有问世的武器，而且它能在一呼吸间发射一次。更重要的是，任何人，哪怕是农奴，也能在经过三个月的训练后熟练使用这种武器。”
泰勒爵士想了想，摸了摸光亮的黑胡子。“如果这种武器真的存在的话，将会是骑士的末日。”
“谢谢您的诚实，泰勒爵士。”诺亚转向其他主管，“而这种武器，还只是开端。只有大量的人力，才有可能让我们制造出更强大的武器，并且装备给民兵部队。我们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是让利蒙郡的武力达到其他领主难以想象的地步。”
主管们面面相觑。诺亚提出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设想过的目标，达到这个目标的手段更是让他们难以理解。有几个人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了老子爵，但是老子爵只是微笑着听着诺亚的发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下属们的目光。
“那么……其他问题？”
“大人。”这次站起来的是兽栏主管。“您是说，要把所有的山羊和牛都统一交给我来管理吗？如何才能分辨那些都是谁家的牛羊呢？”
这个问题……“温妮已经有了个不错的方案，我会让她去找你。”
兽栏主管坐下了，似乎还有点想不明白。其实最应该担心的不是分清谁家的牛羊，而是防止在大群牛羊中爆发疫病啊……看来这得让老学士想想办法。
“商人们……”市场主管托尼站了起来，“如果市场上没有人光顾的话，商人们会信心不足的，大人。”
“市场上会有人光顾的，我们也会为商人们增加信心。”诺亚道，“这个问题我的父亲会解决。会后你稍微留一下，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托尼坐了下来，表情有点惊慌。诺亚没有管他，反正过一会儿他就会知道了。
“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的话，我们来看看具体的设计。分成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人员的具体安置和工作安排，第二部分是一套晋级体系，我把它叫做积分制……”
果然，积分制引来的争论和质疑比其他事情都要多得多。城堡总管的秃头变得像是个西红柿，学士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布鲁斯子爵似笑非笑地看了诺亚一眼，完全没有帮他解围的意思。
看来最难谈的果然是利益啊……
“这是动摇了根本啊大人……”乔治总管激烈地摇着头，秃顶上剩下的几根头发好像要离他而去：“让农奴变成自由民，他们就可以自由迁徙了……利蒙郡每年的粮食产量本来就不足……”
“所谓领主，自然是有领民的……”老学士也在说话，“自由民和农奴，都是领民的一部分……但是两者还是需要平衡的……”
诺亚微笑不语，偶尔点点头。考虑生产能力的话，自由民和农奴倒是不相上下，但是身份认同这种事并不是说说就算了的……再说还需要短时间内让人们爆发最大的体力精力……
“这样下去，几年后利蒙郡就再也没有农奴了……粮食收成可能会再度下降一半以上……更不要说蔬菜和牛羊……”
“没有农奴，就没有领主……领主的土地需要农奴来耕种，这是千百年来的惯例……”
声音还在继续，现在听起来有点烦人了。诺亚转头看看布鲁斯子爵，老子爵只是在纸上写着些什么，似乎和现在这种动摇领主根本的讨论相比，他对这种植物纤维做的纸张更有兴趣。
看起来，父亲觉得自己应该有能力应对这种情况……诺亚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继而不见了。诺亚皱了皱眉，有点不满。看来在这些主管的眼里，自己的地位还是不够高。要是布鲁斯子爵这样摆手的话，所有人的声音会马上停止，像是被掐断在脖子里一样。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自己只是在一个月前才开始做这些事的，他们能配合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
“如果有这样一个地方，人们好好工作、好好种地，就能赚到让自己一家人生活得很舒服的收入；如果没有人欺负他们，每个人都能找到工作；如果在这个地方的雇主们待人公平，还能开出更高的工资……那么，人们是会离开这个地方，还是会涌进这个地方呢？”
没有人说话。答案显而易见。
“刚才乔治主管说，几年后，利蒙郡将没有农奴。没错，就是这样。刚才学士说，领主的土地需要农奴来种，事情并非如此。不管谁来种，土地都会在那里，并不在乎种地的是农奴还是农民。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三年后，耕种利蒙郡的都是农民。把土地给他们，除了税以外的收入都给他们自己。这样耕种的话，他们是会更卖力，还是像矿洞主管说的那样，需要用鞭子才能驱赶他们干活？”
没有人说话。诺亚看到有些人已经转起了眼珠，似乎是在想这样的新政策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各位，我们面临的是一个激烈变革的新时代。这几天，各位都用了新制造的纸张，用草和树皮做的，比羊皮纸便宜很多，让所有人都能读书认字。工坊里在制造肥皂，成本低得难以想象。肖恩在烧的水泥，让盖房子的进度加快了最少十倍。还有一种新的东西，开矿和采石都能用，能让一个人顶过去五十个人。新武器、新机械、新的耕种方法……这样的东西，还有很多。它们就摆在我们面前。”
诺亚望着大厅里坐着的众人。“而我们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是改变自己，来适应这个新时代。”
他加重了语气：“或者，被这个时代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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