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膝跪地帮我解开后背的裙带,埃斯库尔轻笑道。
“是呢,不过我还是希望最好不要发生这种需要换衣服的事啊。”
我没好气的回答他。
“不过……”
“是,正如您所猜想的那样,那个孩子应该是被什么人绊倒的,毕竟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障碍的东西,我事后也暗中向他求证过了,他说当时感觉被什么绊了一下,那就应该是宾客中的其中一个了。”
埃斯库尔一边手不停地与繁琐的裙装斗争一边回答我。
“果然啊。”
我已经连叹气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是满心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的智商感到捉急。
确实如果身为家主的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摔倒是有些有失身份,但如果是被普通的贫民孩撞倒可就另当别论了,即使有些失态也是无伤大雅的。
更何况我身边还有埃斯库尔在,不说别的,护住我应该不在话下。
他不会是以为,我会因为区区一件礼服被弄脏而恼羞成怒对那个贫民孩恶言相向吧。
若是这样,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但埃斯库尔之后卓越迅速的紧急应对展示了我治下仆从的风范,再加上我之后对那个鬼和善的态度更是给自己增添了不少印象分,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如有神助,更有利于我获得众人的承认。
真的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他鲁莽好还是愚蠢好。
“好了,姐。您身上也沾到了不少果汁呢,时间还来得及,不如稍微洗个淋浴如何?”
埃斯库尔臂上搭着已经完全脱下来的裙装直起身,询问我的意见。
我点头应允:
“也好,身上黏黏的也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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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浴缸里,埃斯库尔帮我把温热的水慢慢从肩头处浇下,氤氲起一片雾气。
“哼,临到现在还搞这些把戏,不过看来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享受着舒适的水温,我不由有些自得地冷笑了声。
“……是呢,如果仅仅就此止步的话。”
我转过头,却被蒸腾而起的雾气挡住视线,只感觉他好像是笑了一下,那个管家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过我并不以为然,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花招好搞,过了今天,一切就都盖棺论定了。
“快点搞定吧,让客人等太急可不好。”
我不耐烦地催促他。
于是身后再也没有声音传来,只是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不出一会,我就被埃斯库尔重新收拾得焕然一新,替换的礼服是酒红色的及膝短裙,但这个裙子做好时我嫌它太短,搞得我总觉得腿冷飕飕的,就又自作主张让裁缝帮我在最外层又加了一层浅蟹灰色的薄纱,垂到脚踝处。
这种长度在今天的这种场合倒是恰到好处。
在埃斯库尔配合礼服重新帮我绑了头发(别看他那样,骨子里其实是个重度的完美主义者),以及在我幽怨的目光下仍然选了一双五公分的鞋子帮我穿上之后,我们总算是重新回到了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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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会场
“接下来是什么环节?”
“是,接下来是玛格丽特姐为孩子们挑选的木偶剧以及之后的舞会。”
埃斯库尔微微躬身向我低声回复。
好吧,我承认我不是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环节。只是发自内心地拒绝承认罢了,真是难为这家伙还一本正经的回答我。
“咳咳,那就开始吧。”
我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对他说道。
“我明白了。”
埃斯库尔再一次躬身,退了下去。我知道他大概是去准备关于木偶剧的相关事宜了。
一个人站在会场中央,我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周围:
放眼望去,整个会场泾渭分明地分为两个部分——贵族和平民,一边是衣着华贵举止优雅,低声细语的男士和贵妇姐,他们往往端着香槟或是用扇子掩着嘴,矜贵而傲慢;
一边则是即使按我的吩咐为他们准备了做工优良的礼服,却但从行为举止就可以看出与前者云泥之别的平民少年少女,他们大都兴奋地脸颊通红,欢笑吵闹着拿着进门时侍者分发给他们的气球或是颜色鲜艳的蔓越莓果汁跑来跑去,大声谈笑。
偶尔也有贵族家的孩好奇地跑到对面那边或是贫民孩子不心踏入了贵族的圈界。
可他们要么就是被自家大人不动声色地拉回来或直接明令禁止过去那边,要么就是被冷漠的面孔与态度吓得退了回去。
可真像是当今社会的缩影呢。
我不禁这样想到。
就在我出神的时候,一道阴测测地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还真是悠闲呢,米艾卡里斯卿,看来是对今晚的仪式很有把握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米艾卡里斯卿’那几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一点,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哪有的事,您就不要拿我取笑了,理查德叔父。”
看清来人,我稍微欠了欠身,笑眯眯地回道。
“哼!”
大概是我的称呼让他还算受用,他缓了缓刚才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却还是鼻孔朝天地对我冷哼了一声:
“伶牙俐齿的丫头,你该不会以为,刚才在门口躲过了一次,就能够成功进行继承仪式了吧。”
他低头,紧紧地盯着我:
“话先说清楚,不仅是我,即使是今天出席的这些宾客当中,不属意你的也是大有人在,所以——”
“所以,‘不要以为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能够成功地继承家主之位,更不要妄想能得到女王大人的承认’,是吗?”
我不急不缓的打断他,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
天知道他的这套说辞我听了有多少遍。
“我说,理查德伯父,外人不清楚,可身为米艾卡里斯家族姻亲的您应该再明白不过了,家族自古以来的规定——”
我望着对方那愈渐铁青的脸,笑容不减的一字一句道:
“那就是除非家族嫡系没有继承人,否则无论男女,无论年龄,都是家主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活的好好地、何必去故意违反家规呢?”
没错,这正是我能以这样的身份坐上家主之位的原因,只要我还活着,哪怕家族旁支有再多杰出的人才,也无法对这个位置染指半分。
虽说这个制度有点过于传统,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被这个迂腐的规定帮了一把。
“你!”
很明显那个胡子大叔被我激怒了,只是还没等我反应,一个声音首先插入了我们的对话。
“请恕我失礼,萨摩海尔德大人,我对主人有要事相告,能否请您稍等片刻呢?”
说罢,埃斯库尔也没有看那个大叔的脸色,直接俯身在耳边对我低语了几句。
听着他的话,我的瞳孔不禁渐渐缩,不过片刻就又恢复了平静,向对面那个蓄势待发的臭大叔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真是不好意思,理查德叔父,下人们办事不利,好像让木偶剧的道具出了点差错,我过去看看情况。”
“是、是吗,那还真是糟糕呢。”
萨摩海尔德子爵顿了一下,笑道。
“是啊,不知道是准备的人的疏忽,还是——有人做的手脚。”
我盯着他,不出意料地从他的眼神深处捕捉到一丝不自然的慌乱,随即对他勾了勾唇:
“那么,我就先行告退了。”
“您也是,别再为家主之位的事情操心了,我既然已经得到了它,”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
“就没有要放手的打算。”
这次他倒没有再反驳我,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留下了一句:
“你根本就、什么也不懂。”
然后就自顾自的转身离开了。
留下我在原地莫名其妙了好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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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操纵木偶的线被人为地切断了,而且道具中的空罐子被替换成了颜料?”
“是的,正式开演前如果没发现的话,可能会引发一场骚动。”
埃斯库尔回答道。
“啧,我就知道那个大叔从来不干好事。”
我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从他刚才的反应就能看出来,这件事和他绝对脱不了干系,保不准之前那件‘果汁倾倒’事件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所以,你搞定了吗?”
在心里腹诽了一会,我抬头向黑衣的管家道。
“当然,这点事都做不到的话怎么行,一切都已经办妥了。”
埃斯库尔展示了他的标牌微笑。
“那就行,开始吧,迟则生变,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幺蛾子要搞。”
我挥了挥手,这样说道。
不过心里也明白,基本上被我当面拆穿了计划,那位大叔大概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
真是不太平啊。
“遵命。”
埃斯库尔行礼后退下。
不出一时,木偶剧就平安地上演了,不得不说还是玛格丽特有经验(她经常在宅邸办这样的慈善活动),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孩子们都显得格外兴奋。
木偶剧结束后,就是我最害怕的舞会了,只是在开始之前,有人建议我说几句,来表达一下自己现在的感受。
除了害怕以外什么都感受不到啦,虽然在心里这样吐槽着,我还是面带微笑地走到了舞池中央:
“首先,今天很感谢大家的出席……”
“啊啊啊啊啊”
一阵悲鸣打断了我,一张陌生的男人面孔从人群中挣脱而出,跌跌撞撞地向我走来,他的表情扭曲,痛苦的呻吟不断从喉间满溢而出,还未走近,就大口地吐出了鲜血,随即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软软的倒在了我的脚边。
全场静默了一瞬,随即响起了女人和孩的尖叫:
“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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