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海东,二婶不怪你,到时辰了,和你宝春叔商量一下,起灵吧!”外婆挪着笨重的身子,站在了西屋的门口。
“好的,二婶,你就在这等着吧!”海东着实不愿意看到二婶与二叔的生离死别。
“我懂的,海东,你不用挂念我,去吧!”外婆拦住了刚要进屋的h,“h,去把你弟弟妹妹们叫来,待会儿还得海北打幡儿呢!”外婆抚了抚梳得光滑的头发,正了正发髻上别的那朵白花,呆滞的目光中又涌上了点点的泪花。
“好的!”h一低头跑向了东屋,为了昨晚的缺席,他真恨不得狠狠地打自己一拳。
这时,院子里已站满了请来的鼓乐班子以及来帮忙的村子里的近亲和高邻,对于隔夜就出殡,难免会有人心生芥蒂,窃窃私语。
“他叔,宝田家里的是咋啦,为啥早早就把宝田送走呀?”开豆腐坊的靳二葵裹着黑色的褂子,倚着墙根,“这早上还真的挺冷!”
“谁说不是呢,这宝田媳妇平时看着挺贤惠的,咋到了节骨眼上却做出了这喷唾沫星子的事呢!”宝田的发贾春阳有些愤愤不平。
“唉,这宝田是死不瞑目呀!可怜他活着的时候,对他老婆那么好!”靳二葵不屑地摇了摇头,一双充满了困意的眼睛瞥了一眼呆立在门口的外婆。
“你点声,别让人家听见了,街坊邻里地住着,多不好!”贾春阳想着平日里吃着嫂子做的玉米面甩蛋蛋,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院子里,两人赶紧闭上了嘴。
此时,天已大亮,淡淡的雾气缭绕着这个普通的四合院,为心酸的白色平添了更多的凄凉。
“起灵!”卯时一刻,站在西屋门口的张宝春喊出了令人肝肠寸断的声音。顿时,跪在地上的孩子们哭天抢地,“爹,爹!”
不多时,外公张宝田的灵柩由四个壮汉抬了出来,哀伤的唢呐曲骤时响起,缭饶在张壁村的上空。
“二婶,你就不要到墓地上去了!”扶着外婆的静蕊真怕她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因为她感觉到外婆的身子在微微颤动。
“舒童,二婶没事的,我是一定要去送你二叔的;你在家吧,帮我照看一下舒桃,这孩子身体弱,就不让她去送殡了!”说着,外婆义无反顾地走到了海北的身旁,搂着孩子瘦的肩膀,走出了院门;外婆知道,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非议,却不能不顾及多年的夫妻情分,“宝田呀,我必须送你这最后一程,哪怕是冒着早产的危险,我也只能如此了!”一阵清晨的西风吹来,灵幡扫过外婆的额前,她忍了一晚上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在她的身后,是蒙着白布的棺材,全身缟素的孩子们和前来帮忙的亲邻们。最后,是吹奏着哀曲的鼓乐班子。一行人在清晨的薄雾中,走出龙脊街,走下石板路,向远处的山坡缓缓移去。
“外公,今生此刻与你诀别,愿你在天堂安息!”虽说静蕊与外公素未谋面,即使是母亲张舒芳也是少之又少的记忆。但是,面对着此时的阴阳两隔,她还是涕泗泪流。其实,最让静蕊伤心的是送殡的队伍中母亲张舒芳那赢弱的身影;“我的美好童年就是在你外公去世的那一刻彻底结束了,”曾经,母亲就是在院子里的槐树下,喃喃地述说着儿时的凄苦。
“姐姐,我要去送爹,我要去找娘!”舒桃的声声哀求唤回了静蕊的哀恸。
“大妹,听话,我们进屋去,这里的风大!”静蕊搂住舒桃的腰,半托半拽地把舒桃拉进了屋里,让她躺在了炕上,给她盖上了棉被;被下的舒桃瘦骨嶙峋,的胸脯急速地喘息着,眼角的泪水不停地流下来。
“舒桃不哭,你娘看见会更伤心的!”看着不久于人世的舒桃,静蕊的心里一剜一剜地疼,“好可怜的大姨,好可怜的舒桃!你是生错了时代,年纪就夭折了,但愿天堂里没有疾病,你可以快乐地生活;也许你还可以投生转世,有另外一个全新的生命!”无神论的静蕊此时真的相信生命的轮回,那一切的灾难都会有令人欣慰的结局。
“大姐姐,我听话,我不哭了,我要好好活下去,照顾娘和弟妹们!”舒桃伸出浮肿的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姐姐,我热,想喝水!”
“好的,姐姐给你倒!”一转身,静蕊的眼泪就滴在了她旗袍的袖口上,“好懂事的孩子,偏偏上天没有眷顾!”静蕊来到厅堂,端起了木桌上的白瓷壶。
“姐姐,我的肚子有些胀,好难受!”听到舒桃虚弱的呻吟,静蕊倒了水赶紧进了屋。
“把水喝了,肚子里会热乎一些!”
“好的!”喝过水的舒桃头上冒出来一些汗,在静蕊轻拍中,渐渐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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