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到来,他跑几步迎了上来,说道:“秦公子果然来了这里。在下去客栈找公子,二说公子一早就出去了,后来在下去了清风茶楼也没见到公子,因此来这里看看能不能等到公子。”
楚钰宁颇觉过意不去,致歉道:“让甄公子如此奔波,是在下失礼了,还望公子见谅。”
甄绍志说道:“秦公子太客气了。在下来找公子也不是什么急事,今日在下已将那些书信托人带出,因此前来告知公子一声,以免秦公子挂念。”
楚钰宁说道:“甄公子有心了。此时恰好是饭点,请甄公子赏脸一起用饭。”
甄绍志说道:“秦公子请。”
楚钰宁说道:“甄公子请。”
甄绍志还是礼让道:“秦公子请。”
楚钰宁笑道:“咱俩若是继续在这门口彼此礼让下去,就成了这鼎丰酒楼的门童了。那在下就斗胆托大一次。”
于是她在前甄绍志随后,两个人进到鼎丰酒楼大堂找了个位置坐下。
甄绍志说道:“秦公子,刚才在下去清风茶楼找你的时候,听董掌柜的说今天孙家庆在利来赌坊把自己的妻子抵了赌债,有个面生的斯文公子出手教训了他,不知可是秦公子?”
楚钰宁说道:“原来那个人叫孙家庆么?在下确实是把他教训了,不过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甄绍志说道:“原来真是公子啊。说起来,这个孙家庆是今年才染上赌钱的,他的家境本就不好,想要通过赢钱来致富。可是他逢赌必输,越输越想翻本,因此也就越陷越深。
他不是第一个卖家人抵债的,以前也有的是人卖妻子儿女,到最后卖无可卖就只能走绝路,其实他们就算不自尽也会被饿死冻死。”
楚钰宁说道:“在下就不明白了,明明这利来赌坊是个食人窟,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往里走?眼看着别人一个个家破人亡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甄绍志说道:“这人啊不仅有贪念,而且还有侥幸心理,总觉得别人的惨剧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尤其看到有人赢钱的时候,更会一叶障目。
殊不知一两次赢钱是偶然,最终输个精光才是必然。一旦踏进利来赌坊的大门,就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不过也有一些人能做到不上瘾,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意志坚定,而是他们从不输钱。那个朱富贵有心巴结,赢了钱他们可以拿走,输了钱不必付账。他们本就不缺那几个钱,因此玩了几次也就腻了。
这人啊,只有输钱才会心疼,心疼了就想赢回来,然后就越陷越深欲罢不能。”
楚钰宁被他这一番话给深深折服。甄绍志之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这几年他反反复复想了很多,深刻反省了自己,才会把这一切想得如此明白如此通透。
甄绍志又说道:“在下还听茶楼的人说,秦公子有办法让人戒赌。不知公子能否赐教一二?这法子若是传开来,将来能挽救无数家庭,是再好也没有的。”
楚钰宁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嗜赌是心病,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是这个心病却是连个心药都没有。在下哪里是真的有什么好法子,实不相瞒,为了不让那孙家庆再进赌坊,在下今天把他的脚筋给挑断了。”
闻言甄绍志惊得瞪大了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
楚钰宁说道:“吓着甄公子了吧?若非因为那件事情还没有办,在下早就要动手捣毁这利来赌坊了。虽说这赌之一事也有赌徒自身的内因所在,可是如果没了赌坊这个外因的引诱,内因也就无所攀附。”
甄绍志听说她要捣毁利来赌坊,更是惊得非同可,赶忙四下张望。好在酒楼里喧哗嘈杂,大家都顾着自己伙儿说话划拳,因此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甄绍志深知朱富贵在这个县城的力量,而楚钰宁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外乡人,想要捣毁利来赌坊,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因此他劝阻道:“秦公子义薄云天,在下深为钦仰。若能真的毁去那吃人的利来赌坊,则百姓幸甚。
只是那朱富贵在这墨方县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秦公子要动他只怕是很难。在下担心秦公子引火烧身,反而受了那朱富贵的害。还请秦公子三思。”
楚钰宁说道:“甄公子不必为在下担心,在下既然敢这么说,就有应对的法子,只是还要等那件事办完了才行。”
见她胸有成竹,甄绍志颇觉不可思议,但她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知道面前这个人做的都是大义之事,他深感佩服,愿尽自己所能去相帮。
酒楼不是说正事的地方,因此接下来两个人推杯换盏,开始扯其他闲篇,这顿饭下来虽说还是没有遇上那朱富贵,但是俩人之间的距离却是拉近了许多。
那朱富贵虽说这两天没有去鼎丰酒楼宴请,可他也没闲着。就在楚钰宁和甄绍志吃饭的时候,他正陪着县令翁德忠看杂耍。
此时表演的是空中走绳索,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正心翼翼地踩着独轮走在一根细绳之上,那绳子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脚下的轮子滚得忽快忽慢,随时都可能把那孩子给摔下来,只看得人心惊胆战。
那翁德忠笑呵呵地看着表演,捋着胡须说道:“哦哟哟,看看,看看,这才是真正的杂耍哪。”
朱富贵的眼睛虽然看着杂耍,但是心思始终放在翁德忠身上。因此翁德忠一开口,他马上附和道:“大人说得对,这才是真正的杂耍。往常看那些叠罗汉啊顶茶碗什么的都没意思透了,不像这个,哎哟草民这心都快看得跳出来了。”
翁德忠说道:“你说,这孩子是怎么做到的?这从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惊吓啊?她的爹娘也真舍得。”
朱富贵说道:“穷人家的孩子嘛,哪还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活着总得吃饭哪,这不挣钱哪来的饭吃?要挣钱就别有那么多心疼啊害怕的毛病,踏实干吧。”
翁德忠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叫什么话?什么穷人家富人家的?穷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就该死了?再说了,谁说穷人家的孩子就一定会穷一辈子?合着你朱富贵不是穷人家的孩子是吧?”
朱富贵忙左右开弓连抽了自己几个响亮的大嘴巴子,唯唯诺诺地说道:“草民该死,草民一时张狂口不择言,请大人责罚。”
翁德忠面无表情地说道:“行了,你自己都抽了嘴巴子了,还叫我罚什么?看杂耍看杂耍,别再唧唧歪歪的了,吵得我心烦。”
朱富贵声应了个“是”之后便不再说话,两眼无神地看着杂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心里则快速地思索着:“他刚才的话锋如此凌厉,按说就为了个杂耍的不至于啊。这事只怕是不简单哪,我可要思量清楚了,这要是摸了老虎屁股那可就是个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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