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清冷,雾霭蒙蒙,初春的感觉还不能在海岛上明显地凸现出来,但寒衣却显得累赘了些。海潮退后,总会剩下一地的喜悦,软体的海蜇、海葵、海贼都是肖亦铭两个人喜欢吃的。就因为这种喜欢,肖亦铭不得不花费一些体力同海鸟争夺。似乎也习惯了争夺的海鸟们,行动总是比肖亦铭利落,每当同时发现猎物,它们便会利用群起的攻势,使肖亦铭败下阵来。这样的情况太多,任谁都没了脾气,只好加快脚步,抢到一个是一个。
不得不说,这样的争抢画面是少有的喜感,习惯海岛生活的两个人,也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来带动快乐。就像一位戏剧家所说,人生的喜悦似乎永远都青睐于对它认真的人,此时的肖亦铭不就是这样一个认真的人吗。或许人性的坚强往往是建立在贪婪和不满足上的,就像是今天刚吃完鲜贝,明天就想吃螃蟹一样,吃完螃蟹又有了要吃海蜇的想法。这就是人类的本性,正是这种本性才决定了生活态度。对于肖亦铭和贝贝而言,就因为有了这种生活态度,才促使她们让自己的生活慢慢地流逝在岁月的长河中。
每次都抢夺不过海鸟的肖亦铭,看着桶里寥寥无几的收获,也只好叹息着另辟蹊径,划木排到十几海里外的海湾去捉鱼。
海湾的周围,到处是礁石林立,大不一的礁石像塔林,更像八卦阵,这些七弯八绕的地界总会拦截一些呆头笨脑的鱼。每当肖亦铭同海鸟的争夺热情无法消解时,就会来到这里。这里的海水一人多深,不利于海鸟捕食,却很利于肖亦铭母女,为此这里便成了两个人私有的捕捞场。
肖亦铭将木排泊进避风的湾口,带着贝贝跳进海水里。海水清凉,早已习惯了的两个人的精神反而更加振奋。畅游了一会,顺便洗了个海水澡,这才像两条油滑的鱼一样游回木排。说来也怪,之前不怎么会游泳的肖亦铭,现在的泳姿矫健得像个游泳健将。经历海难的贝贝更是了不得,一进水里便变成了一条美人鱼,抓都抓不住。每次洗澡过后,肖亦铭就不得不将她背到背上,才能安心做事。
石缝里的鱼都不多,一个一个地找了大半天,只收获了三条石斑,两条多宝,以及两个海蜇,另有一只超大的海虾,算是有收获吧。肖亦铭正打算返航回家,谁知竟在不很显眼的石缝里,发现了一具男尸。男尸衣服完好,肌肤也没多大的损伤,只是苍白铁青的脸上略有水肿。男尸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左右,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具尸体没有腐烂变形,更没有丑陋不堪的让人惊恐。
之前肖亦铭也曾打捞过几具浮尸,但那些基本让人不忍直视。残缺不全的肢体,支离破碎的腐肉,有的甚至仅剩几缕毛发。最完好的一次,也只是个身体被泡胀得像冲了气的皮筏子,比原来的身体大出几倍,白胖白胖的,触目惊心。可今天的浮尸,反倒像在水里睡着了的大活人。出于人道,肖亦铭总会将所能见到的尸骨打捞上岸,然后集中埋葬在平台的一侧。
亡者的墓地距两个人的住处不远,偶尔闲来没事,肖亦铭还会带着孩子去拜望那些无家可归的灵魂。都是经历过七灾八难的人类,肖亦铭觉得她和孩子比他们都幸运。幸运的是她们还可以在九死一生的灾难过后替他们收尸。还可以帮到他们,将他们的骸骨安葬在风平浪静的海岛,让他们颠沛的灵魂在海岛上停下来,得到永久的安息。
日尽黄昏,肖亦铭打算将尸体带回岛上。但首先要将这个一米八几的尸体拖上木排,对于瘦弱的肖亦铭来说,相当的吃力,何况还要加上贝贝的重量。肖亦铭忙乎了好一阵,使出浑身解数,总算将尸体连拖带拽地弄上木排,可是天却逐渐地黑下来。
十几里的海岸线,明礁耸立,暗礁伏低,白天划排都要心翼翼地东躲西躲,更何况晚上。即便明月当空,恐怕也只能是视距模糊,根本分辨不出路径。而今天没有月亮的海岸,更是黑乎乎一片。不亚于锅底的天,低矮地扣下来,伸手难见五指的程度让肖亦铭望而却步。好在天空一直粘粘的,没再落雨,肖亦铭也不得不选择留在木排上过夜。
远处一声声鸟鸣,似乎在呼唤着肖亦铭,更有海浪的吵闹,鼓荡着夜晚难以平静。海风萧瑟,似乎想吹皱所有人的心,望着陌生男人的尸体,又勾起肖亦铭俄思绪。那时她心底最敏感的地方,那个地方有她的思念千万。那个地方有她挚爱的家人以及她最想念的爱人。
“不知道你现在过得还好吗?程浩民,经历了这场灾难后,你是否还一如以前的快乐。老公,你还在人海茫茫的世界里寻找我吗?你可知,我却在世界的尽头,一个你如何都想不到的地方,千万遍地想你,念你,呼唤你。老公,如果你还活着,那么我多么希望你会永远地忘记我,好好地生活下去。请不要在像我一样,总在夜深人静时想起我们,曾经拥有的所有快乐的日子。老公,就让我的用自己的思念来完结你对我的思念吧!你若安好,我便幸福。请不要将所有的喜怒哀乐建立在思念我的痛苦之上,因为我不愿意,我的爱人。我希望你能快乐,程浩民,我永远的爱人,我爱你。”
一滴泪,顺着肖亦铭的脸颊滴下来,凉凉地落在孩子的脸上。孩子抬起头,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了下,然后伸出细软的胳膊,紧紧搂住肖亦铭的脖子,一张脸温暖地贴在冰冷的大脸上。稚嫩的安抚总能让肖亦铭感动,这个过早懂事的孩子,让人更加的心疼,肖亦铭紧紧地抱着孩子,生怕她冷着,一再地将她裹紧在胸前的衣服里。
木排上的空间很,一个长拖拖的尸体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木排。整个夜晚,肖亦铭只好抱着贝贝蜷曲在尸体一侧,靠在从尸体背后解下来的背包上。睡意寥寥,反而让背包的质感触摸到好奇,肖亦铭好奇地在心里猜测男人的身份。
“他该是一个专业的户外爱好者;从豪华的专业旅行背包来看,背包负重50—75斤左右。空间大,牢固、防雨、耐潮,还是个高科技开发的新款。这款背包,曾经在上见过。据上介绍,这款背包可以在突发情况下,用来自救。因为背包本身不仅可以做睡袋,还可以做担架,据说从山上掉下来时,只要拉开背包的两侧附袋,背包便立刻成了一个简易的型滑翔伞。如果背包人不心落水,在主人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密封性能良好的背包本身就是一个救生包。内有空气的救生包会将主人的身体托浮在水面,顺水漂流,永不会被沉没”。肖亦铭冷笑了一下,用手摸了摸这件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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