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有些怪她自作主张没跟她商量就跟颜太师告假，可想着父子俩这么久一年多没见，她又还，便没追究了。
昨日大堂兄说了大军怕是要巳时才到，明景正好今日偷个懒觉，放松半日。可天才蒙蒙亮就被杜衡给喊醒了。
“郎君，纪公子在西侧门等您。”
明景踢了两下被子，蒙着头大声吼：“你还做梦呢吧你，我今日不去上学！”
外头没有声音了，明景哼哼了两声继续睡。
日头爬上院墙露了脸，几朵碎云在周围飘来飘去，就是遮不住那太阳一脸的傲娇。
”祖宗您该起了，王嬷嬷都过来催您去用早饭了。”白芷无情地将她被子掀开，一把将她拉起来，也不管她是不是睡醒了，赶紧给她套着衣裳。
明景打了个哈欠，喃喃道：“要是杜衡没有吵醒我就睡得更好了。”
白英拿帕子给她擦脸，笑道：“杜衡也是睡蒙了，忘了您今日不去颜家上学。”
明景嘟囔一声：“可是纪听白也知道我告假了呀！难道他也忘了？”
纪听白是真忘了。昨日下学后他就直接入宫去看望太子了。太子这回旧病复发比以往都严重，昨日尚药局张奉御和朱奉御皆被召进宫内，到现在也未出宫。
他一心记挂太子的病，就把明景告假的事儿给忘了。易竹那个榆木脑袋也不知提醒他。
到王氏那儿用过早饭，明景准备回去温书两刻，忽闻外间传来低低碎碎的耳语声，随即白苏进来了，对王氏福身道：“娘子，大郎请见。”
明景一愣，王氏下首的大堂嫂安氏已经出了声：“这个时辰霁郎回来做什么？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白苏摇摇头。
王氏平静道：“让他进来吧。”
明景便也重新坐下了，看大堂兄是为什么事。
大郎李明霁进来，明景看他脸色，不好的预感顿起。
李明霁神情十分悲痛，进来就给王氏行了个大礼，王氏一怔，盯着他半晌，料想到出了什么事，脸色白了下去。
明景看到大堂兄双肩在轻微抖动，他在哭。正欲开口，王氏突然高声道：“白苏，带大娘和二郎出去。”
明景立刻磕头，“母亲，让孩儿留下吧！”
明玉看看王氏又看看明景，也磕头，“母亲，也让玉儿留下吧！大堂兄这时候回来，莫不是父亲出了什么差错？”
李明霁抬起头，泪痕已被他拭去，安氏耐不住性子道：“你快说啊！是不是伯父出事了？”
“伯父，早已在安北身亡，是为流寇所杀。今日一早朝中才得知消息。”
屋外是艳艳晴光，可此刻屋里更像是乌云密布，有电闪雷鸣，风雨以至。
王嬷嬷扶着王氏，她全身都在颤抖，可她还是装出镇定的样子用安抚的眼神看了看姐弟俩。
安氏反应过来拉过姐弟俩将她们抱住了，两个孩子被吓懵了，怔怔地靠在安氏怀里。
明景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听到大堂兄的话那一瞬间她不信，不信那是真的。
直到被安氏轻轻拍着背安抚她才回了神，听到王氏在问：“既然在安北……就出了事，怎么会到今日大军都到京了才传消息回来？”
是啊，父亲早就出了事，消息也应该快马加鞭早就传回京了，怎么可能拖到现在？
李明霁在衙门听到消息时就懵了，等确认了真假立刻就赶回来了，哪里想别的，这会儿王氏问起来他才觉得是有蹊跷。
王氏起身道：“大军回京必是走明德门，大郎先回衙门等着，不必乱了分寸。大郎媳妇儿随我去城门。待将军进城了，若此事属实，大郎就准备告假服丧吧。”
朝中既然已经得了信，那事情必不会假了。可王氏还是抱了一丝期望，希望是传错了消息。
“玉儿，弟弟妹妹就交给你照顾了，阿娘和你大嫂嫂去接将军回家。”
明景抬头，明玉拉着她的手站起来，紧抿着唇重重点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沾湿了桃粉色勾花绸褙子。
明景很想跟着母亲一起去城门，可是她想起祖父，祖父还不知道这件事。
她问：“母亲不告诉祖父吗？”
王氏一怔，很快道：“先别说，万一是假消息呢！景儿，你去找祖父，陪着他，先别告诉他。”
明景点点头，王氏蹲下来一把将她抱住，这时候了她才哭出来，“景儿，祖父年纪大了，你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别让他担心。景儿能做到么？”
明景瓮瓮地“嗯”了一声。
王氏是一个当家好主母，治下有方，今日的消息一个字也没有传出主院。府中一切正常有序，各司其职，没有引发任何恐慌。
明玉留在主院陪三妹妹，王氏出了门明景就去了西院。
祖父在廊下看书，桌案上还留了一杯清酒，已经喝了大半。
清风徐徐，多惬意悠闲啊！若是今日是个平常日子就好了。
明景自打上学以来就很少来西院陪祖父说话了。她在廊下站了有一会儿了，祖父沉于书中，还未发现她。
她便轻快地出声：“祖父在看什么书？”
“哎呀你个猢狲，何时来的？”祖父得了一惊，缓过气来轻拍了拍她的头。
明景哈哈笑了两声，防风拿了席子来，明景在侧方坐下，道：“祖父看书入了迷，孙儿都来了好一会儿了。”
祖父定定地看着她，明景依旧笑呵呵的表情，心却里一阵打鼓，祖父不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吧？
“祖父……”
“不对呀！”祖父突然开口。
明景笑脸一僵，听道：“你今日怎么没去颜家上课？”
明景舒了一口气，笑道：“今日父亲、父亲回京，孙儿特地跟颜太师告了假。”
祖父摇摇头道：“你这做得不妥当。”
明景忙道：“孙儿托了文松哥哥，若是颜太师今日布置了课业，他会来告诉我的。”
祖父叹了口气，看她可怜巴巴的脸，也不忍再责怪。明景向来懂事，偶尔任性一回，也不是不可。况且她知道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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