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一炮是谁放的,站出来让杂家瞧瞧,好回去向皇上禀报。”王公公喊了一嗓子。
尽管不情愿,杨乐还是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躬身行礼道:“学生杨乐拜见公公。”
“哎吆喂,了不得,这么年少就能打这么准的炮,杂家看好你呀。”王公公看到杨乐如此年轻,脸色微微一怔,然后意味深长的对着杨乐笑了笑。
“谢公公夸奖,这都是学生应该做的。”
“好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袁都督也是不由得赞叹。他打量了杨乐两眼,低头询问了府台大人几句,随后向杨乐一指道:“你,从现在起执掌关宁铁骑的兵部库司一职,负责火炮的弹药补给。还有,本将与两位监军大人今晚就住在延绥镇,你也负责安排一下吧。”
“是。”杨乐领命。
接着,袁承焕向身边的两位监军说道:“两位大人请,咱们去看看这里的城防情况”。
府台大人洪涛匆匆嘱咐徐把总陪同杨乐去接管兵部库司的职务,然后陪着三位大人离去了。此时,杨乐这才直起腰来,一时间有点儿茫然。通过恶补的知识,他知道,兵部库司那可是正六品的官。武库司专司军械的更换,制造,贮藏,以及研发。是兵部四司之一,也是里面最有油水的部门。
因为那一炮,杨乐顺利当官了。
…………
“恭喜……杨大人……获得高升。”徐把总郁闷的说道。自己的属下瞬间变成自己的上司,这等事情,徐图还是第一次遇到。他自己在军营混迹了大半辈子,才得到了一个七品芝麻官,人家不到一小时,就当了六品官,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当然,徐图的心里除了羡慕和嫉妒外,更多的还是高兴。真心为杨乐高兴。这些都是老兵的很普遍的一种心里,都希望自己带的兵有出息,说出去,自己脸上也有光,不是吗。
“徐大哥,你跟我不必客气,虽然我高升了,但心里还是把你当成大哥。我初来乍到,对于库司的事务并不清楚,还请徐大哥多多指点。”杨乐没有什么官架子,这或许与后世的教育有关。他始终认为,虚心能使人进步。
“好好,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问。既然叫我一声大哥,我定知无不言。”徐图拍着胸脯保证。
杨乐又虚心请教了一番,讨得了要领,便立即赶赴武库司。
武库司是砖木结构的五进连环院,建筑群十分庞大,最外一进是库司的办公衙门,第二进是仓库,武器的研发部门则在更里边,至于库司官员的寝居之处则在最后一进院落中。
得了徐把头传达的军令,武库司便归了临时上任的杨乐掌管。库内有六名小吏,四名负责管理库房事务,两名名负责武器研发。
方才城上作战,守军死伤惨重,六名上城运送炮弹的小吏现在只剩下四个活的,其中一个还负了重伤,杨乐能招至面前使唤的便只剩下这三人,三个人都是一脸的烟熏火燎,都还没来得及去洗呢,虽不象杨乐一般跟个灶王爷似的,可也够瞧的了。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这些小吏对于杨乐的那一炮可谓是记忆犹新,惊为天人。又见这位新任的库司平易近人,所以干活极为卖力。
杨乐吩咐他们收拾了几间最好的房子准备让三位大人入住,又要他们清理仓房,分别甄选收缴而来的武器器具,对接收的枪械炮弹当场清点无误、登记造册,最后再组织他们分发给各营。
现在军方辎重营的车马正源源不断到来,与官员接洽、接收弹药入库、计算各军的给养所需,安排各营的军需供应,他和几名小吏忙活了好一阵子。
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才匆匆去寝室洗了澡,换了一件新袍子。
正想休息一下的时候,府台洪大人传过话来,让他去赴宴。
出了门去,细心的小吏早已经备好了马匹,经过询问,杨乐得知府台大人去了醉仙楼。
问了路程,杨乐骑上马去,这可是他第一次骑马,既紧张又兴奋。幸亏这马十分温顺,而且走路的速度也不快,杨乐也就逐渐适应了。
跳下马来时,杨乐只觉得双腿轻飘飘的好象刚从船上下来,由于不会骑马,大腿内侧都磨得起痧了,走起路来蛰得慌,十分难受。
……
醉仙楼,是延绥镇最有名的酒楼。传说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有人说是因为一杯美酒把一位路过的仙人醉倒了,因此得名。
虽然延绥镇经常遭到鞑子的袭击,但醉仙楼的生意依旧十分红火。巨商大贾来来往往,车马如龙。
“呦,客官瞧着面生,第一次来吧?我们这里有醉仙酒,瓦罐鹅,酸辣鱼,客官需要点儿什么?”杨乐刚走进去,小二就已经招呼上了。
“我不吃饭,我找人。”杨乐直截了当。
“客官找谁?”
“府台洪大人来了吗?”
“啊……你找洪大人?”小二吃了一惊,此人竟然认识府台大人,不敢怠慢,赶紧说道:“府台大人在二楼雅间。我带您过去。”
小二领路上了二楼,来到最东头的一个包厢。
杨乐示意小二离开,然后敲了敲门,朗声道:“卑职杨乐,给几位大人请安。”
过了几秒钟,里面才说道:“进来吧。”听口气,应该是府台洪大人。
杨乐推门走了进去,里面很宽敞,中央的方桌上已经摆上了宴席。
桌子周围大约有八九个官员,依照穿的官服推断,级别都比较高,五品算是最低的了。
今日洪大人设宴款待袁都督和王公公,虽然朝廷的赏罚还没颁布,但是人人都知道延绥镇大败豪格的蒙古铁骑,边关大捷,圣上一定高兴。不仅如此,杨乐虽为学生,乃是一介文人,却能一炮击中敌军大帐,在那些宦官和文臣们看来,它的政治意义远远大于战争的实质。
因为,他给文臣们长脸了。
所以,杨乐,出名了。
本来这种宴席,按照杨乐的级别,是不够格,但今天不同,他却成为了主角。
进入房间后,杨乐找了最末的一把椅子坐了。尽管出名了,他觉得还是谦虚一点儿好。
酒酣耳热之际,洪涛笑嘻嘻地凑到他面前,低声道:“我的杨库司,你可真是我的福将啊。我听京城的一个朋友那里得知,捷报一到,龙颜大悦,京城要调我去南方,是调任杭州盐运使。”
杨乐不知这官儿是多大的品秩,不过看洪涛满面春风的样子,想必是个不小的官儿,再说杭州可是江南最好的地方,比这穷荒僻壤的边陲,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是以忙拱手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盐运使是从三品的官,象洪涛这么一个四品知府,也算是升了一级,更重要的是盐运使那绝对是一流的美差,那一带的盐商都是富可敌国的亿万富翁,手指缝里随便漏出一点来,都够人吃一辈子的了。
洪知府喜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连连摆手道:“小声些,小声些,捷报刚刚进京,诏命还没下来,可说不得。”他看看正杯筹交错、谈笑风生的的众官吏,又对杨乐道:“本府过去后一旦稳定下来,便会帮你活动,将你也调到江南,本县在这边陲呆了两年也毫无建树,你一来,本府就升了官,你可是我的福将,我必须带你走。”
“谢大人抬爱,学生才疏学浅,恐怕辜负府台大人的期望。不……不对,是盐运使大人。”
“呵呵……低调,低调,小点声。”洪涛脸上早已经笑开了花。
“哎吆喂,洪府台与杨库司聊的可真欢呐。”不知何时,那位王公公已经来到了杨乐身后。
“哈哈,也没什么,就是互相讨论学习。卑职还要去给都督敬酒,你们谈吧。”洪涛作为官场老油条,知道王公公既然来到杨乐身边,自然是有事要谈,识趣地借故离开。
“公公,杨乐敬你一杯。”杨乐端杯敬酒。
“嗯,杨库司,你当真不错。”王公公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品尝着酒香继续说道,“杨库司,你那一炮打得实在是太准了。难道你以前当过炮兵吗?”
终于来了,这世上果真有好奇宝宝。杨乐最怕别人追问那一炮是怎么打出来的,利用数学抛物线的计算方法,他打死都不会说的,但现在他必须先搪塞过去。
“王公公,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根据距离,然后推断炮弹的轨迹,打出那一炮也有运气的成分,让我再来,也未必打得着了。”
“哈哈,杨库司你太谦虚了,跟咱家好好说说,那个大炮的仰角你是怎么计算出来的?”王公公如一只好奇的小猫,不停的追问。
“公公,其实也没什么,很简单的推断原理,我给你画个草图你就明白了。”杨乐实在推托不过,只好让小二取来纸墨,然后在上面简单的画了一条抛物线,标注上距离,大炮的位置,炮弹的起点和终点等等。
“公公,你看,把现实中炮弹的起点和目标按照比例缩放到纸面上,然后就可以量出炮弹射出的最佳仰角。”杨乐在这里纯属在瞎编,如果没有抛物线的方程式,是计算不出仰角的。
但是,这位王公公却是信以为真。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将草图小心的包好,然后塞到怀里。笑呵呵的说道:“杨库司,你当真是人才啊,放在这里确实屈才了,赶明儿回到京城,咱家一定如实禀报给皇上。像你这种人才,应该到京城伺候皇上才是啊。”王公公禁不住感慨一番。人人都有爱才之心,宦官也不例外,如果他举荐的人得到皇上的赏识,他也会跟着受益的。
“谢公公的关爱,如果有一天,杨乐升了官发了财,定然不忘公公的知遇之恩。”杨乐给公公画了一个大饼。
“杨库司,咱家王体乾,是九天岁身边的奴才,如果你愿意去京城,咱家可以帮你引荐引荐。”
杨乐听了一个激灵,失声道:“王体乾,你是王体乾?”
王公公眨了眨眼,,奇怪地道:“怎么,杨库司听过咱家的名号?”
杨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王体乾是明朝末年著名的奸宦,是大奸宦魏忠贤手下的爪牙。魏忠贤干的那么一堆事儿里,绝离不开王体乾的身影。
拜小说、电视所赐,杨乐对于这些大宦官没有什么好印象。
王体乾不知道杨乐的真实想法,欢喜道:“咱家伺候皇上,难得出一趟京城,知道咱家名字的人还真没有几个,想不到杨库司倒听说过我,呵呵,果然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呀。”
“杨库司,咱家想好了,明儿个就回京,好好跟皇上讲讲你炮击豪格的壮举。”王体乾越说越兴奋,如同找到了知己。
而此时的杨乐却意兴阑珊,失去了兴致。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他知道魏党迟早要覆灭,明朝也会被清朝替代,这就是历史,难道历史的年轮真的无法改变吗?
杨乐不知道答案,他也想改变历史,但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有种蚍蜉撼大树的感觉。
酒过半旬,酒未干,人已醉。
不知是生醉,还是死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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