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二十九年九月初九,镇西村。艳阳高照,万物生辉。今日乃重阳佳节,村民们在家宴饮,举杯相庆,就连村里孩童的欢呼和叫喊声也比往日来得更加热闹些。村口的张半仙为众人卜了一卦,卦象大吉,诸事皆宜。
“你怎么了,醒醒,醒醒……”一声声温柔的呼唤,使萧易的意识逐渐恢复了清醒。
萧易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到一副精致细腻的美人面容,几乎就要贴在自己沾满泥垢和酒渍的脸上,红唇微动、眉目生情。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胸前,也好像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压迫着,几乎使得他无法呼吸。
萧易枉活到成年,除了师妹萧红之外,几乎没见过任何女人。而唯一见过的师妹萧红,也跟他比较疏远,而与师弟萧寒更为亲近一些。谁能想到今日在这荒山野林,竟有这般福利。想来不由得使人心跳加快,面色泛红。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姑娘……你这……”萧易一时间语无伦次。他原想再在这温柔乡中沉浸片刻,就起身问个明白,没成想眼前的美女却突然变得生硬起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吼道:“姑娘?你他妈的才是姑娘,我是你姑奶奶!”
被扇巴掌的一瞬间,萧易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脑海深处蹿出来,沉封的记忆此刻跃然眼前。当他再次打量眼前的女孩,竟然跟记忆中的师妹萧红长得有些相像。
“你是……小红?”萧易紧皱着眉头,试探性地发道。如果对方真的是,萧易自然不能错过这个为师父报仇的绝佳机会。
眼前的女孩几乎要跳起来,大声咆哮:“小红?我他妈还小绿呢!你这人真尼玛邪门,是不是昨天晚上去宜春院快活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那女孩生气的样子,使萧易又想起来些什么。小时候师弟和师妹经常在一起打闹,每当师妹向师弟要棉花膏吃,师弟不给,她就是这般暴跳如雷的状态,神情仪态,竟都万分相似。看样子,眼前这人就是背叛师门的师妹萧红无疑。
“哼,我还没去找你,你竟敢自己送上门来。”萧易脸色一变,突然提起手中的剑,一阵凌风夹带着杀意随之而来。既然是复仇,就只顾杀人便是。至于个中缘由,萧易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如果自己话多,反倒会给对以方可乘之机。
“你……你不要过来……”那女孩见情况不对,一边后退一边闪躲。“你这人有病吧?”一边闪躲还不忘吐槽几句。只是,她的面色早已经苍白如纸,看来被吓得不轻。
萧易也不问三七二十一,提剑便要砍,那女孩慌忙闪躲间,不小心踩到一块山石,“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也许是这一声“扑通”实在过于响亮,才惊得萧易真正回过神来。凝神细看,坐倒他眼前的,却不再是原本以为的师妹萧红,而是惊慌失措的王家少爷,王富贵。
王少爷几乎带着哭腔在叫喊:“你在发什么疯啊?我的天老爷!”
萧易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眼前的人是王家少爷,确认无误,急忙上前将其搀扶起来。自己本就欠王家的钱,若这个宝贝少爷装作有什么三长两短,回头再讹自己一把,那可就亏大发了!
“我刚刚……认错人了。”萧易很不情愿地解释道。
王家少爷用右手拍打身上的泥土,左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抹着,惊魂未定的脸上还挂着几道泪痕。因为王少爷的身躯实在过于庞大,一只手够不到身上的各个地方,一会儿又换左手拍土,右手抹眼泪。
“你不要多想,我对你没有恶意,我真的只是认错人而已。”看到王少爷的这幅可怜相,萧易心生愧疚,上前帮王少爷拍土,不停地重复这句安慰的话。
王少爷抽泣几声之后,倒也消停了下来,简单地说明了来意。昨晚镇西村酒肆的“强行买卖事件”,今天白天就传遍了整个平安镇。根据店里小伙计的回忆,半夜敲门之人手持一把黑得跟炭一样的黑铁剑。镇上会使剑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外貌体态服饰年龄等等互相印证,王老爷当即判断此事是萧易所为。
王老爷亲自到顺风商会找人,果不出所料,萧易不在,便发动下人们四处寻找。王少爷认为萧易没走出平安镇,因为人在连饮两坛女儿红之后不可能神志清醒,一定会找一个地方睡一觉。睡醒之后继续赶路的时间,就算有轻功在身,也走不出平安镇的范围。
王少爷根据常理进一步推断,萧易应该还在镇西村附近,于是一个人来到镇西村附近的山上寻找,没过多久就找到了萧易。之后发生的事情,便如前所述。
“你知道吗,你两枚铜钱买到的酒,可是人家店里的特级女儿红,值五十文哩!”王少爷埋怨道,“我爹拿钱去给人家赔礼的时候,那掌柜的胡子还歪着呢!”
萧易此刻心中却是一暖——没想到在这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除了师父以外,还有人能像家长一样,为自己一时冲动造成的后果承担责任。顿时对这王家父子俩都产生了一丝好感。
“你先回去,过一会儿我就回商会给你爹道歉。”萧易被王少爷这么一哭一闹,心也软了下来。
王少爷得此回复便不再多言,转身兀自离去。萧易抬起头,只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耀眼。
晌午,镇西村。从荒郊到平安镇,不可避免地要经过镇西村。尽管萧易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把剑包裹起来,还是听到身后有一些乡野村妇的闲言碎语,如王家为了搞垮竞争对手而雇江湖草莽抢劫酒肆云云。他也不去理会,胜似闲庭信步。
从村西行至村东,萧易不停地扫视身旁两侧的民房,想着看哪家门口的木箱上拴着红绳,自己顺道就把顺风商会的活儿给接了,省得将来再跑一趟。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村子最东头的一间茅草屋门前的地上,放着一只绑着红绳的木箱。
这间茅草屋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门前道路上丛生的野草能证明这一点。况且,萧易也想不到在这天子脚下、皇城附近的村民,有谁会贫穷到住在这样简陋的茅草屋。
木箱上的油漆还没完全风干,看样子是刚请木匠做了没多久,箱子上的红绳也跟寻常客户所用的不太一样,明显短了一截,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生拉硬扯下来的。
解下红绳,打开木箱,里面躺着一张纸条和几两碎银。萧易打开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金创药一副。纸上的墨痕还是湿的,应该是刚写下来不久。
萧易回到顺风商会已是申时,王老爷已在商会门店内等候多时。
“在下一时鲁莽,险些给先生带来麻烦,现在回来,不为别的,就为给先生赔个不是。”萧易毕恭毕敬,仿佛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爹。
“只要你没有受伤,别的事情都好说。”王老爷也不计较,只是叮嘱他今后要小心行事。其实在王老爷心里面,早已经骂了萧易十遍八遍,只是他很清楚这个萧易惹不起,所以才没有当面发作。
除此之外,王老爷还打着更深一层的如意算盘。他在商海纵横多年,看人一向很准。他早就看出萧易绝非等闲之辈,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像萧易这般冷傲的性格,白给他钱他是不会要的,(萧易:我巴不得您多给我钱呐老爹!)想要收买他为自己所用,只有现在处处向着他、帮着他,令他心生感激才是上策。
看着萧易转身离去的背影,王老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萧易啊萧易,不管你他娘的是多么有本事,在这个世俗的世界里,没有钱,你都将寸步难行!而我,将成为你不得不依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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