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该是江湖人一辈子的追求吧。”苟安撇了撇嘴,“这个魔宗宗主真的可恨。”
“你说的对,可也不完全对。”李青山清澈的眸子里似乎又多了些什么东西,“其实还不到十年,那个人便死了,魔宗也再次分离崩析,变成了南部的零散游勇,无法再在江湖里翻出什么浪花。”
“那你”苟安颇感诧异,若是他,必然不会再去遵从什么狗屁约定,最起码也要去把她找回来吧。
“你知道吗,所谓的天下十人,每十年间,最起码换去半数,这片江湖,远比你想象的更加残忍。”
“真这么可怕吗。”苟安沉默了许久,不敢再抬头,生怕透露出什么。
“若是当年我不曾再次遇见她,若是我忍住内心的不耻念头,不再去追求她,她也不会连安稳的一生都无法度过。”李青山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他打量着上面暴露的青筋,“你说她会恨我吗?他会恨我吗?”
“若是记忆还在,她会恨你为何那么迟才遇见她,若他知晓一切,只会恨你不愿把实情相告,连他本应知晓父亲是谁的权利都剥夺。”苟安一巴掌拍在酒坛上,“可是,她们其实最应该感激的人也是你,道长,你是我遇见的,最高大的人之一。”苟安十分认真地面对李青山。
“人生,本就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一阵无言的沉默。
“我就说你的身上有我的几分影子,哈哈哈!”
“是不是所有老人看见年轻人都会感觉有自己当年的影子。”
“是啊,毕竟都是那么自恋,那么胸怀整个天地……不过小子,你还少了几分洒脱,你负担的东西太重了,重到你的身上藏着太多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你这样,是无法快意江湖的。”李青山坐在酒坛上,拍了拍苟安的肩膀,苟安趴在地上,已经脸色微红了。
“说得轻巧,你若是从小过着拘束非人的生活,然后八岁那年再来一场生命大逃亡,看着那什么棍棒刀剑在你头上飞啊飞啊,那一张张熟悉和陌生的面孔逐渐发灰变冷……你莫名失去过一段记忆,你甚至猜想在那段记忆里你已经死过一次,你该怎么平淡的面对这个该死的人生!”
“说得,好像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啊。”李青山不停翻着眼皮,吐着舌头。
“而且,我已经十八岁了,我什么都没有学过练过!那些所谓的天纵奇才,哪个不是打小开始练武的,你不要安慰我,我这辈子怕是见不得那什么江湖了。”
“话虽如此,可我当年也是从十六岁才开始接触师父那一套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从哪里找你那么强悍的师父,而且我的资质能和您这样的怪胎比吗,挨打九天九夜也没嗝屁……再说了,我都已经十八了!”
“少年,那江湖有什么好的,你说说看,我都巴不得我儿子是个废物。”
“再怎么说,我这当年的公子怎么也得弄清楚当年那些事是什么情况吧,还有那些人,他们都是为什么而死的……若是为我,我是不是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呢。”苟安好久没有把这些话都掏出来了,看着身前的将死之人,也不再藏着掖着了。
“苟安小子,若是你以后能够遇见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告诉他,不要再争了,你争的越多,到头来发现,丢掉的也就越多……”
夜色将至,小小的村落忙碌起来,刘家村难得这般挥霍过,酒肉米粮,全部都拿了出来招待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
“二愣,你去下酒窖看看那个混蛋醒了没有,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发现酒窖里醉得不成样子的两人,刘一缸好生来气却也无可奈何,还好同村的小伙子都在相互帮忙。
“爹,您就让狗子哥再睡会儿嘛……”
“唉。”
“刘家村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来来来,有什么好事,给小爷说说。”一匹骏马,一个纨绔,可惜出现的位置不对,穿的衣服也不对。
秦军!一瞬间,整个村子安静了下来,尤其是那群客人,眼神里闪过了一丝丝凶狠。
“将军,这位将军,这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咱们边塞人热情好客,您是知道的,这不得好好安排,这不知道您大驾光临,要不,您也一起……”刘家村威望最高的村长捋着白白的胡须,倒也没有太多惊恐。
秦军纪律严明,举世皆知,这么多年间,这些守护神从未发生过一起扰民的事件。
“打住打住,老丈,您这是要捧杀我啊,若是被万夫长听到了,还不得敲烂我的脑袋。”这年轻军官显得吊儿郎当的,把嘴边叼着的枯草随手一扔,“就你了,过来答话。”
一瞬间,气氛变得异常紧张,韩宗瑞何时遇到过着这样的对待,他给那些快要按耐不住怒火的部下一个眼色,强忍住内心的厌恶,“这位军爷,您有何事吩咐?”
“见到军爷,你就这态度?老子辛辛苦苦地替你守家门,你就不能恭敬点儿?”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章邵阳,咄咄逼人,甚至连吐沫星子都喷到了韩宗瑞的脸上。
这一下,就连刘家村的人都感觉都不太对劲儿,咱家的兵何时这般对待过咱们,一个个脸色都变得精彩起来。
“军爷,小的们不知道哪里招惹到了军爷您,请您明示。”韩宗瑞还是不死心,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公子哥为何咬定了自己不是秦人。
“你这衣服不错,晋绸吧。”章邵阳抽出手中的明晃晃的长剑,在韩宗瑞的身上慢慢游走。韩公子的那伙人,手中的利器都已经快要脱鞘了。
“小的家居长安,家底还算是殷实,着些晋绸得罪了军爷吗?您若欢喜,我脱下赠给您便是。”
“晋绸的确穿着舒服啊,比这硬邦邦的铠甲不知道好上多少倍。”章邵阳把长剑归回鞘中,“可你若是长安的公子哥,你怎么可能连我都不认识呢?”他的嘴角上扬,那赤裸裸的嘲讽让韩宗瑞一瞬间涨红了脸,原来这番羞辱是对方故意而为的,自己却像个跳梁小丑被戏耍。
“从哪来,回哪去,小爷心情不错,今天饶你们一命,赶紧滚吧。”章邵阳不屑地摆了摆手,将脸迈到一边,似乎连多看一眼都是多余。
“听说三年前长安城的章家大少爷成日招摇撞骗,被章大将军遣送到边军历练,没想到,还是这个吊儿郎当的模样,真替将门心寒。”韩宗瑞也是猜到眼前之人的身份,既然无法善了,那就撕开脸面便是。
“听说晋国三大世家之一的韩家,把自己的少主送进山里,堂堂的少主做不成,却给那些臭烘烘的老道士端茶送水,如今看看,打磨的不错。”章邵阳翻身下马,迎着那快要喷火的双目,作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行为,他拍了拍韩家少主的脸,“怕是快要被道士们驯成一条老老实实的看门狗了吧。”
“你找死!”一把甩过去章邵阳的手,韩宗瑞一挥袖子,宛若一阵疾风刮过,章邵阳连同身后的战马狠狠飞出二十余步,摔倒在地上,章邵阳爬了半天,还是坐不起来,一脸的狼狈模样,可那目光里却充满了戏谑。
“你找死!”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韩宗瑞的瞳孔猛地一缩,真正的危险在逼近!体内真气骤速循环,再次挥袖,一张隐隐浮现的阴阳图,将飞驰而来的数十支暗箭全部停留下来,再次用袖口一卷,弃在身前,一阵叮叮咣咣的声响。
“袖中乾坤,阴阳图,不愧是无崖山。”英姿飒爽的女将款款而立,声音里却再也没有丝毫情感。
“这一手御剑法就算全部换成你旁边那不中用的家伙的绣花剑,我这阴阳图也抵不住姑娘,小道的道行还是远远不足啊。师傅说的对,山下果然还是能人辈出的。”
“韩家小子,若不是刚刚你偷袭于我,现在孰胜孰负还说不准呢。”章邵阳的底气多少还是有些不足,逞起强来也着实可笑。
“你们俩也算扯平了,所以,你滚吧,现在杀了你,挺麻烦的。”完全无视掉身旁的章邵阳,铠甲里的声音显得冰凉凉的。
“好啊,可是你们知晓,在下也是身负道门重任,但若你们肯答应我一个条件,也不是不能考虑。”韩宗瑞嘴角微微扬起。
“说。”
“请姑娘摘下头盔一叙,如何?”
“小子,你找死?”这一次,轮到章家少爷的火气彻底被引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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