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千夫长?”
“何事?”身披着黑色的铁甲,却神色轻佻,那比女人还要显得白嫩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丝毫作为一个军人的坚毅。他认真剥着部属从长安带来的荔枝,“这种东西,还是当季的好食,不论怎么用心储藏,总敌不过时间。”话虽如此,他还是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这东西,大秦的常人怕是一辈子也未曾见过。
“千夫长,万夫长刚刚传信,根据您的汇报,已经确定有那座山下来的人潜入边境了,您知道,那些人不能以常理来论断,即便是您,可能也并非某些老怪物的对手。”那个属下有些犹豫,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好了,不用劝我了,有些东西,是不能退让的,我都不怕,你们怕个球。”章邵阳不厌烦地摆了摆手,在铠甲上擦了擦手上的口水,顿时间没有那么黏人了。
“可是”
“我知道,别说是老妖怪,怕是一些小妖怪都能随手掐死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章邵阳自嘲地笑了笑。
“那您”
“那些老妖怪一个比一个怕死,不经咱们皇帝点头,他们敢随意进入秦地?”,章邵阳冷笑一声,“至于,小妖怪,我们的小妖怪也要来了,你们难道对冷千夫长这般不信任吗?”
唰!一道箭影贴着章邵阳的脸颊飞过,章邵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而那些下属则是一个个把头扭过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那个神通广大的冷千夫长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冷小妞,我是在夸你啊,你给我搞明白了,我要是刚刚不小心扭了一下……”章千夫长顿时间脸胀的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
“像你这种贪生怕死的无耻之徒,听到箭声肯定连屁股都不敢挪,就算刚刚有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经过,你也最多就动动那肮脏的脑子。”冷千夫长挎着马匹缓缓走到队伍最前端,“我现在全权接手此队军伍。”
“喂,娘们儿,这可是我的队伍啊,你凭什么抢我的军权。”可是除了愤怒的章少爷,没有一人提出异议,或者没有人有这个胆子。
“出发!”冷千夫长不屑地瞥了瞥,冰冷的头盔下面,一双不带感情的杏眼,宛若看待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
“阿嚏!”一阵凉风透过门缝,招惹得苟安一个喷嚏,酒气也打出去不少,整个酒馆就剩下一大一小两个呼噜声,此起彼伏。
“苟安小子,你怕不怕麻烦。”依旧端坐着的李青山,戏谑地看着迷迷糊糊的苟安。
苟安瞧着桌子下多出的几个空坛子,略显可惜地敲了敲,直到确定全部喝干净了,“怕啊,怕死了。”两人不由陷入了沉默。
“那个伤口很漂亮,”苟安用手指划拉半天木桌上的纹路,装作不在意地提了一句,“再深一丝便抵达心脏,就算你再神人,也熬不到遇见我。”
“若是浅上一分,我便可以把那人困住,最起码能拖上半月时间。”李青山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换做年轻时……”
李青山仔细地想了想,“五五开倒是太给我面子,再不济也能让他的剑出鞘。”
苟安不禁猛吸了一口冷气,这个道长的道行他有所猜测,这世上有名的道观不少,可有资格作为俗世守护的也就那座山上的那个了。
“你去招惹的,可是那天下前十的强者?”苟安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他从未想过竟然有机会接触到屹立在众生头顶的那些东西。
“二十年来远离江湖,我也不太知晓当今的格局,二十年前,那人便被怀疑一骑藏于秦了,现在看来,当时的人绝不会是他。”李青山摇了摇头,神情却隐隐漏出几分骄傲,“我可是唯一从他手下活过来的人。”
“还不是不敌人家,被人家多留给你两天蹦跶。”苟安打了个哈欠。
“你不懂,等他那一剑一旦出鞘,如今那什么十个人最起码让出来两个。”
“为什么是两个?”苟安有些不解。
“还有一个是我啊,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拼死去做这等傻事,一点好处不得。”李青山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却很是享受。
“吹牛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苟安喃了一声,“看看你现在的狼狈模样,哪里有前辈高人的风范。”
“是吗?”李青山打了个酒嗝,脸红扑扑的,“睡觉睡觉,苟安小子,本道去睡……”话音未落,便趴在桌子上再无音响,苟安无奈地把自己的褥子盖在他的身上。
“反正也快死了,伤寒也无所谓吧?”想了想,苟安还是决定忍着寒冷度过这一夜,他对那个老人不由多出了几分敬意和感激,由于他说出的和未说出的那些个江湖的故事
……
韩宗瑞是道观的第三十七代弟子,常年在道观里研经修行,也是断了原本的一身烟火气,自觉比这世间的俗人高上不知多少。这是一种思想上的居高临下,那座山里出来的道士似乎把这些烙在了骨子里。
他也不是未曾出过山门,可像如今这般狼狈的倒是万万未想遇到过。不说韩家本就是家底深厚的氏族,单单他的身份便足矣让世人景仰。可在这大秦境内,却宛若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仓惶乱窜。
临行前,师傅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莫要深入秦国境内,沿着西边的边境线慢慢找寻六师祖最后留下的踪迹便可。若是寻到了,并且真有那人留下的痕迹,就算大摇大摆闯进长安帝宫,他们也是占理的。若是寻不到,只能继续偷偷摸摸地返回山里。
当然韩宗瑞不是傻子,就算真的寻到了师祖留下的踪迹,也不会傻乎乎地闯进长安,至多也就不再惧怕躲避那巡查的守疆秦军。
秦皇本就不是讲理之人,否则,前些年,山里怎会遭到那般羞辱,蒙受那般损失,道门的人始终相信是秦皇的袖手旁观,才让那个疯子得逞行凶。
“韩公子,这里距离师祖失去联系的位置大概还有五里地。”这伪装成商旅的一行家兵,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呼出道门称号,“下人们带的粮食快要见底了。”
“加快速度,明日天黑之前,争取寻到一个落脚的村子,切忌,勿要暴露了自家身份。”刚及二十,可这韩公子上位者的威严,倒也是磨练的有棱有角,说起话来令人信服。
六师祖,韩宗瑞的内心深处有几分纠结,若再往更深处便是寒冷彻骨,那个平日里笑嘻嘻的孤独老人,竟然为了道门孤身一人,舍生取义。他记得临行前师父告诉他的话,他的真正目的要去找寻一样东西,一件事关道门传承与脸面的物品。
为了那样东西,道观里的人到底做了些什么,韩宗瑞想不通也不敢想,是什么促使隐居二十年的老人放弃了安稳的晚年。
不由地,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戾气,“无崖山,无崖山,一入无崖山,难道真的是苦海无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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