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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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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青山与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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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道长,您醒了?”

    李青山打了个哈欠,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看着正在店里忙来忙去的少年郎,“我这一觉,睡了多久了?”

    “快两天了,您睡的可真香。二愣,给道长取些吃的回来。”苟安费力地把桌子并拢起来,相比于床褥,他习惯这种冰凉僵硬的床板,从八岁那年来到店里开始。

    “辛苦了,二愣。”老人笑着接来刘二愣递过的米汤,“真香啊。”

    “怎么了,二愣?”苟安瞧着二愣时不时诧异地看着老人,寻思着的确好像哪里不太对啊。

    “道长,您怎么一觉醒来年轻了这么多啊?”二愣含着手指,怵怵地问。

    对啊,苟安这才发现,老人,不,已经不能称为老人了,此刻的李青山年岁看来起与常年的病秧子刘一缸也无太多的差异。

    “是吗?”李青山笑了笑,那张褪去岁月的脸庞显出一股成熟的俊美,是的,那是一张英俊的大叔面庞。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毕竟我也曾经年轻过,老天愿意让我有趣地度过这一次回光返照,这就是我付出的回报吧。”

    李青山也不多纠结于此,“掌柜的,给您添麻烦了。”

    苟安这才发现,刘一缸什么时候走出了他的房间,他向道长点了点头,那份意味,只有二愣傻呼呼地看不明白。那是对即将离世的人的一种同情,一份对自己与对方的怜悯。

    “咳,咳”

    “掌柜的,我给你熬的药是不是又没喝。”苟安无奈地看着那摇摇欲坠的身影。

    “反正也活不久了,赖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想想这一辈子也挺无趣的。”刘一缸脸色苍白,仿佛把所有的心血都咳了出来。

    “爹,你瞎说什么呢,真人的药肯定能救你性命啊。”二愣眼看就哭出来,苟安赶紧推着二愣去搀着掌柜回房吃药。

    一阵忙活之后,道长已经享受完了难得平静的一餐,“掌柜的是个好人,刚刚他是在安慰我吧。”

    苟安扔掉了手中的毛巾,好像朝谁泄愤一样,“好人都没好报吗,我就不知道你孝敬一辈子的老天有什么好的。”

    “好人会有好报的。”李青山犹豫了半天,终于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照你所言,你家掌柜世代都这般,到他这一代已经算活过最久的了,他家小二这么灵性,他的儿子又这般聪慧,这都是好报啊。”

    “您夸我还是损我呢,二愣那样子我又不是不知道。”苟安撇了撇嘴,这道长人变年轻了,说话的感觉也怎么不一样了,少了几分老人的慈祥,倒是多了些大叔宽厚的狡黠。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日后你就会明白了,天机不可泄露。”道长道不出其然,又卖了个关子,“人快死了,脑子越发清晰,话也变多了,苟安小子,我们继续接着那日的故事吧。”

    “诺,讲吧讲吧。”苟安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可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有些渴望,他也说不明原由的渴望。

    那一年,道观里的一个中年道长被派遣出山,去为楚国的一个大家族的掌舵人做护卫,这是他的那所道观与俗世一些家族历代的一个约定,仿佛一些有名望的人家都会拜请道观里的人出山一段岁月,既为己身历练,也为家族护航。

    然而,他却遇到了一个女人,一个侍女,一个让他为之沉迷的侍女。她并没有那些王公贵族子女的粉黛桃花,没有出世仙子的灵韵脱俗,可是她笑颜时浅浅的酒窝,她的温柔,她的羞涩,她的半推半就,她的一切都让道长无法遗忘。在平日里,他高高在上,为那个家族服务,然而一到夜半时分,便是他们相互依偎的美好光景,花前月下,才子佳人…

    “不对吧,道长,道士不是不能有这些奇怪的想法吗。”苟安看着自我陶醉的中年李青山,颇感无言。

    “我又不是那些寻常道士。”李青山似乎在嘴硬。

    “可那进度也太快了吧,才见没多久您就沉沦忘记您孝敬的大道了,而且您的身份,美女一定见过不少吧,怎么会对一个侍女那般情根深种。”苟安才不相信那蹩脚的借口,可李青山什么人,可以不顾道门身份,求爱于一侍女,怎么会在乎此时苟安的抱怨,他继续讲述着:

    本来约定好了,等这次任务结束,他便去向道门辞别,就算付出一切,也要离开道门,带她去浪迹天涯,好好地度过余生。半年之后,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这一切眼看就要瞒不下去了。道士想着那个家主怎么也会念及这一段时间的情分,替他隐藏。

    事实上,家主同意了,但是隐晦地请求他去帮一个所谓的小忙。

    “不会是杀人吧?”苟安察觉到了李青山的苦笑,随口胡诌一句。“不会,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是啊,他的弟弟对家主之位窥觊许久,并且据他所说,已经有所行动……”

    道士肯定是不同意的,因为家主根本拿不出实际的证据证明这一切,虽然道门之人不忌惮杀人性命,可却与他的处事之道格格不入。家主知道这事情强求不得,竟然装模作样询问他,日后他若归返道门,那个孩子怎么办,倘若道门不答应他离开又该怎么办。

    问题于此,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道士也不能确定他日后一定能够离开那座道观,若是倔强的师傅不愿放他离开,囚禁他余生也不无可能。这是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若是那时,那对母子该如何生存下去,凭借她卑微的侍女身份吗?

    “你去替他杀人了?”苟安感觉胸口闷闷的,李青山自顾自语:

    其实这种事情,道观里出山的道士也不是没有做过,毕竟束缚他们的只有心里的那一根线,触或者不触碰也无人可知,大家族的人更不可能向道观说明这些,自掘坟墓。可那个族长不一样,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想要的太多太多,所以他比其他人疯狂太多,不惜拉下整个家族与道士玉石俱焚。

    在纠结之中,道士的孩子出生了,那是个非常可爱的男孩儿,他笑起来,那个酒窝和他母亲一模一样。他的母亲把他送到了父亲的怀抱,然后便消失了。

    与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家族的族长,当道士找到她们的时候,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刀,他给她的刀,那个族长身上足足有三十三处致命的刀口,每一刀都深入白骨,还是他给她的刀。

    他曾经替那个男人杀了三十三个人,每杀一个人,他便用刀在自己的胳膊上留下一道印记,一道深可入骨让他每逢阴天便遭受疼痛折磨的印记。

    他回到了道观,带着道观的耻辱,带着一身的伤痛,带着一颗死掉的心,带着一个孤儿做徒,一个把师傅当作父亲的孤儿。

    “绿水长流,她的母亲是希望他能够代替自己陪伴道士走过余生。”苟安看着自己身前的一碗清凉凉的酒,一饮而尽,热辣辣的冲击着喉咙。“多么贤惠的妻子,多么伟大的母亲。”

    “多么混蛋的丈夫,多么懦弱的父亲……人生啊,羡慕我吧。”李青山犹豫了半天,轻轻啜了一口,顿时脸一阵通红,察觉到那小子怪异的眼神,赶紧解释道,“太久没喝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可是抱着酒坛睡觉的。”可这到了苟安的耳朵里,解释无疑变成了掩饰。

    “不羡慕你,羡慕你儿子。”苟安借着酒劲,“最起码他母亲出生前就那般疼爱他,而我,在我记忆里她的出现甚至还不如一个陌生人……”然而,在李青山的诉说中,一直未曾停酒的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是啊,他母亲是那般疼爱他,把他托付于我,而我,却连承认是他父亲都不敢。青山不在,绿水长流,我还是负了她们母子俩。”中年道长苦涩地笑了笑,抚着眼前的酒碗,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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