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哈哈大笑道:“那分什么胜负,酒逢知己千杯少,三弟你也不要看了,一道喝酒。”此时气氛燃冉,柳尘缘一连喝了好几杯,心道自己的酒量何时上来了,之前自己饮酒不过两杯就晕乎乎的,此时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其实随着内功的身厚,酒量就会逐渐上升,这点柳尘缘并不清楚,他在内功不厚之时知道酒量不济,一直认为自己的酒量就是如此,殊不知早已不是。
第二天,柳尘缘在陆炳的陪同下见到嘉靖,他将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拿给嘉靖过目,还将占城国王的请求告知,嘉靖奇怪不已,柳尘缘将自己遭遇言说,嘉靖听罢一笑答应,立刻下书谴责安南行径,让安南伺候不得侵犯占城,否则大明将大军压境。
柳尘缘跟嘉靖要求出塞,嘉靖爽快答应。柳尘缘一人策马出塞,几日行路,来到了一条河边上。
这河浅明,是当年滕碧玉流逝的河,他立刻就认出来了。
柳尘缘来到河边,手舀河水喝了起来,他心想这滕碧玉,突然想道:“那日碧玉顺着河流而去,这河流又太浅,碧玉的尸骨岂不是会留于河中?”他对马儿道:“你说这河有没有尽头?”马嘶鸣几声,似乎听懂了柳尘缘的话,柳尘缘笑道:“你那里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们就一起去看看,这河的尽头是什么地方?”
第六天柳尘缘策马沿河奔行,一直看着河面,没有发现河中有滕碧玉的尸骨。霎时之间,柳尘缘心里之感半喜半忧,喜的是这河上若是没有尸骨,说不定滕碧玉就没有死?忧的是若是滕碧玉尸骨被那些豺狼虎豹吃去了,此也是有可能的。
第七天柳尘缘喃喃地祈祷道:“老天爷保佑,希望你保佑滕碧玉,让她还在这世上活着,让我还能够见到她。”
柳尘缘一直顺着河流奔行整整半日,忽然来到两河交汇处,这交汇的是一条大河,河宽水深。
柳尘缘心下一凛,暗道自己想多了,当年滕碧玉的尸身来到此地,哪里还能找到?他大声喊道:“碧玉,我多年没有来看你了,你若听得见,便告诉这河里的鱼儿,让它们起来,让我知道你已经听到了。”他说完看着河面,然半晌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柳尘缘再三如是,仍是一般,柳尘缘苦笑一阵方才上马。
此时已经是傍晚,风吹逐渐寒凉,他顺着大河而去,希望能够找到一户人家。他行路半个时辰,见到前面有一帐篷,帐篷之中隐隐光亮。
柳尘缘又惊又喜,他策马疾奔,来到帐篷外,见这帐篷并不大,心道:“这帐篷里肯定是一户家人,自己前去,定会打扰他们了,如此好吗?”
柳尘缘思忖再三,还是作罢。他要转身离开,这时马儿突然嘶鸣起来。柳尘缘轻抚着马脖子,道:“你是不是也感到寒冷,你看这帐篷,就自倒这是一户人家,这帐篷终究太了,我们去了别人可就不方便了,所以还是不去打扰他们了,我先去生一堆火,你则去把草吃个饱,我们明天就一道回大明去,可好?”马儿再嘶鸣几声。
柳尘缘苦笑,道:“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懂我的话,我们走吧。”他拉着马正要往别处去,忽然听见身后有女子声音道:“你是饿了吧?若是饿了,可以吃些东西再走。”
这语气和声音,柳尘缘永远也不会忘记,他霍地转过身来,只见这女子身着灰衣,样貌依然,正是腾碧玉。柳尘缘怔怔之间泪水喜悦而出,那女子见柳尘缘如此,细细一看,试问道:“你是?”
柳尘缘道:“我是柳尘缘。”
腾碧玉惊呼一声,走过去紧紧抱着柳尘缘。两人无言许久过了许久,腾碧玉才道:“尘缘哥哥,你终于来了,你可知道当时我醒来的时候看不见你,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后来才想明白你不会如此,你一定是以为我死了。”
柳尘缘道:“正是如此,不过还好,上天让我再遇到你。”
腾碧玉道:“我知道你放不下我,终究会来的,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生活着,就为了等你。”原来当年滕碧玉得了柳尘缘传输的《洗髓经》真气,身体消解不下,等到身体再也受不了之时,《洗髓经》特有的护体法门让腾碧玉昏厥而去,使柳尘缘以为滕碧玉已经离世,将滕碧玉顺水天葬。后来滕碧玉醒来,见自己漂流水上,思忖一阵方才明白,其后她一直在此等候着柳尘缘。
腾碧玉将柳尘缘带到帐篷里,给柳尘缘割了一羊腿,还倒了一杯自制的草茶。柳尘缘大口吃喝起来,身子感到温暖许多,他一口喝了茶水,道:“碧玉,你这些年一直在这里?”
腾碧玉道:“那日我醒来,就一直在此,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在何时回来,不敢离开这里半步,怕你回来的时候见不到我,抑或我见不到你。”
柳尘缘向腾碧玉问这问那,所问的不过是这些年腾碧玉怎么过来的。原来腾碧玉醒来后,为了在此住下,便开始向四周找人家,时值一户人家在这附近,见腾碧玉可怜,给了她生活所需的一些用品,其中有几只马牛羊,这个帐篷就是那人家所给。腾碧玉就在此住下。草原农户逐水草而居,那户人家不过几日就搬到其他地方去了,这里些年只有她一人。
腾碧玉说到这里,柳尘缘叹道:“你我如此经历,却能相聚,实乃苍天眷顾,不尽感恩。”又问道:“那醉蜂针之毒想必是解了?”
腾碧玉道:“那日我醒来后至今,就再没有感觉到难受,想来是好了罢。”
柳尘缘听此,诧异思忖好一会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更加相信这是上天的厚爱。
滕碧玉给柳尘缘倒了一杯马奶酒,道:“这是我酿制的马奶酒,尘缘哥哥你尝一尝。”柳尘缘喝了一口,只觉异常爽口,道:“这什么酒?”
滕碧玉道:“这是马奶酒。”柳尘缘道:“是你自己酿制的么?”
滕碧玉道:“哪户人家见我执意在此不走,便教我许多手艺,让我能够在此长久生活。说起来我最应该感那户人家。”草原百姓世世代代居于草原,以畜牧为生计,平时吃食多为肉类,饮类不若中原那般丰富多选,马奶酒是草原百姓日常生活最喜欢的饮料食品和待客佳酿。每年七八月份牛肥马壮,是酿制马奶酒的季节。滕碧玉每到此便将马奶收贮,一番技艺后其发酵成酒。滕碧玉平时不息饮酒,然草原气候苦寒,这马奶酒性温,有驱寒功效,滕碧玉每天都会饮些。
滕碧玉见柳尘缘饮了许多马奶酒,道:“尘缘哥哥,我记得你的酒量不太好,你不要喝多了。”柳尘缘大卫感动,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腾碧玉仍然记得这点,他笑道:“不怕不怕,这马奶酒的酒劲极淡,今日我好快活,多饮一些醉了也无妨。”
滕碧玉道:“那我们就把这坛酒喝了吧。”说完自倒一杯,与柳尘缘对饮。柳尘缘与滕碧玉连饮三杯,再次赞道:“这马奶酒真是美味至极,不知道那户人家怎么会专门教你这一酿酒的技艺?”
滕碧玉道:“草原上每户人家都会酿制这酒,不然若是有人其他人经过的此地时候,你没有马奶酒招待别人,那么别人就会认为是主人看不起自己,如此可就不好了。”柳尘缘一笑,说道:“入乡随俗,就是如此。”
第二天两人准备南下,滕碧玉准备了干粮,水和两匹马,其后将所有的牛羊全部散去,道:“它们在此生生不息,有了他们我才能够在此等候这么久,让它们自由去吧。”
柳尘缘见滕碧玉准备的干粮太多,道:“我们一路南下,不过是几天便到了。”
滕碧玉道:“这些干粮是我之前晾制的,不拿走未免有些可惜了。”柳尘缘两人赶路五日,来到了大明边关,柳尘缘看着路途,道:“再走上两个时辰,就可以看到大明的边关,过了边关就很快可以到达京城了。”两人下马吃了干粮再行,两个时辰后,只见边关正在一场大战。
滕碧玉道:“他们和大明总是打来打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柳尘缘道:“我们就不往京城去了,从别处走吧。”
柳尘缘和滕碧玉就往往西而去,此时见两名骑兵策马而到,口中说着柳尘缘听不懂的话,滕碧玉虽然在草原生活多年,然很少于他人交谈,两名骑兵说的话她也听不懂。柳尘缘道:“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普通百姓。”
那两名骑兵越说越气,然后就拔刀相向。柳尘缘怕滕碧玉受伤,他飞身而起,对着那两人两脚分别踢出,将两名骑兵踢到马下。柳尘缘道:“我们快走。”柳尘缘上马,和滕碧玉策马奔驰。
柳尘缘并不想多事,所以此时他并没有将两名骑兵打伤,如此不过想快些离开这里。柳尘缘扭头回看,那两名士兵虽然没有跟来,但在他们身后却来了十几名骑兵,这十几名骑兵策马直奔正,向自己追来。柳尘缘暗道不好,此时听滕碧玉说道:“尘缘哥哥,你看前面。”柳尘缘看去,前方不远处也有十几名骑兵前来。
柳尘缘道:“不好,我们被他们给包抄了。”滕碧玉道:“尘缘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柳尘缘道:“你不用怕,我刚才并没有伤害他们,若是他们不讲道理,要伤害我们,那我便会护着你强行突围,拼死也会护着你的。
滕碧玉道:“我不要你拼死护着我,我要你答应我,跟我一道安然离开这里。”
柳尘缘道:“好,我答应你,一定跟你安然离开这里。”柳尘缘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已经做好准备,若是这些人纠缠不休,到时候就只能动手突围了。
不料那些二十余名骑兵围了上来,为首之人却是柳尘缘在草原上的结拜大哥阿图鲁,那阿图鲁大喝着说道:“看你们的样子,一定是汉人,你们来此想要干什么?你们是不是大明派来的奸细。”
柳尘缘听了阿图鲁说话,他心下大喜,虽然多年没有见,但阿图鲁的声音语调和性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翻身下马,道:“大哥,是我,我是柳尘缘啊。”阿图鲁下马走向柳尘缘,一边走一边打量柳尘缘,说道:“你是柳尘缘?”待他看清楚后,大拍手掌,“还真是你啊,你怎么在此处,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是大明派来的细作,原来是尘缘兄弟你啊,我们已经好多年没有见面了!”
阿图鲁张开双手,柳尘缘迎将上去,两人相拥一起,哈哈大笑。柳尘缘道:“大哥,你们怎么又和大明打起来了?”
阿图鲁道:“还不是那大明的皇帝对我们言而无信么,不然我们大汗也不会这么生气,对大明大动干戈来。”
柳尘缘大概知道其中缘由,也不多问,忽然想起严嵩来,心道:“此时若是跟大汗说这是严嵩的计谋,让大汗休书一封给皇上,说出只要朝廷交出严嵩的人头,然后就可以撤兵,这样不就可以除掉严嵩了么。”
柳尘缘想来想去,觉得严嵩朝廷之中势力庞大,只有如此才能将严嵩除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管成不成都得试一试。他对阿图鲁道:“大哥,你可否带我去见一见大汗?”
阿图鲁一愣,道:“尘缘兄弟你见大汗,难道有什么事情么?”
柳尘缘道:“有,而且还是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阿图鲁道:“好,不过大汗现在正在沙场督战,你要见他要等到天色稍晚的时候。”
柳尘缘道:“既然在战场之上,那我就到战场去见他罢。”阿图鲁摆手道:“不好不好,你我兄弟多少年没有见面了,大汗此时正在指挥士兵作战,不如干脆晚些再见大汗吧。”柳尘缘笑道:“忘了问大哥此时怎么南下征战大明了?”
阿图鲁知道柳尘缘说的是当年的约定,老脸一红,说道:“尘缘兄弟,当年我确实答应过你,今生不再出兵南下,然事情实在迫人,大哥我不守当年之诺,实在是迫不得已啊。”柳尘缘一般笑着一边搭这阿图鲁的肩膀,道:“大哥不要为难,一些事情身处其中,往往身不由己,尘缘心里明白。不怪大哥不守诺言,不过大汗正在征战,大哥所率领的白马先锋此时怎么会无事可做呢?”
阿图鲁道:“尘缘兄弟有所不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白马先锋得大汗令,明日正午才出战,且作为先锋。”
柳尘缘道:“不知道大汗为何会这么安排?”
阿图鲁道:“大汗说征战第一日,敌我的士气皆盛,我部门消费要吧士气留着,明日正午,一鼓作气冲上城池,攻下大明的边城。当年我们就是这般做的,如今这般我们都知道为何,也不必多问。”
柳尘缘道:“大喊深谙用兵之法,不怪当年打到了京城之下。”
阿图鲁道:“先不管那么多了,待会我们先去帐篷里饮酒。不知道兄弟你这些年的酒量可有见涨?”柳尘缘道:“陪大哥和几杯畅快酒不是难事。”
阿图鲁大喜着道了声好,然后对手下之人道:“各位白马先锋之人给我听着,我们白马先锋明日作战,今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明日正午一道奋战沙场,就算战死,也要痛快。”那些人呜呼了一阵,转身返回了。柳尘缘和滕碧玉二人跟着阿图鲁一道骑马而去。
腾碧玉不知道柳尘缘此时要做什么,问道:“尘缘哥哥,你说要去见大汗,要做什么呢?”柳尘缘道:“因为我有件事情要办。此时跟你说不好说清楚,到时候再跟你说。”腾碧玉道:“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也不喜欢这些人。”
柳尘缘当然知道腾碧玉为何如此,道:“碧玉,我已经想好了,此事完后我们就先南下贵州,与易真她们人汇合。而后再到江西去,我们就在江西找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住下。你看可好?”
腾碧玉道:“易真真她们是谁?”柳尘缘一下语塞,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心想自己说话说错或至少说早了,担一想此是迟早要说的。
腾碧玉笑道:“我明白了。”柳尘缘一愣,道:“你明白什么了?”
腾碧玉道:“尘缘哥哥这么一个男子,世上自然有很多女子喜欢他。”柳尘缘哦了一声,见腾碧玉没有生气难过,柳尘缘心就放下了,接着他把话题扯到了别处去。
柳尘缘滕碧玉来到帐篷里,此时一士兵前来,对阿图鲁道:“大汗收兵了,让我们今晚好好歇息饮食,明日正午就要开战,誓要攻破边城,要我们做好准备。”柳尘缘听不懂那士兵说话,对阿图鲁道:“大哥,他说什么?”阿图鲁道:“他说大汗已经下令收兵回营了,既然如此我先带你去见大汗罢。”阿图鲁带着柳尘缘滕碧玉二人步行前去格根所在的军帐,路上,阿图鲁道:“尘缘兄弟,你可还记得乌兰?”
柳尘缘道:“怎么会不记得,当年就是她救我,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阿图鲁道:“乌兰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不过……”陆炳说此停了下来。柳尘缘道:“大哥怎么不说了?”阿图鲁道:“他丈夫几年前战死沙场,只有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其就是孀妻弱子,说起来真是可怜。”
柳尘缘道:“大哥你还知道我们汉人书籍里的词语‘孀妻弱子’。”阿图鲁道:“若是说这事,我可比不过太傅,他懂得的你们汉人的东西更多。”
滕碧玉有些黯然道:“听起来乌兰确实可怜。”柳尘缘见腾碧玉这样,心中想起乌兰的样子,心中一痛,不由得向南看去,心想大明和草原上的百姓为何会一直征战不休,从古至今从来如此,到底为何会如此?柳尘缘百思不得其解。滕碧玉指着前方,说道:“大汗的军帐是不是就在前面?”阿图鲁点头称是。
片刻后,三人来到了在大营之外,在辕门见到了一人在观望南面,这老者年纪至少六十,然发须仍黑。
阿图鲁来到那老者跟前,拱手道:“阿图鲁见过太傅。”
原来这就是太傅元百千。这太傅是元朝朝廷的三公之一,此时格根将元百千风味太傅,可见其心思一直想着重现大元的荣光。
元百千道:“看你样子,是要去见大汗么?”
阿图鲁道:“是。”元百千道:“大汗正在歇息着。”说着打量着柳尘缘和滕碧玉,道:“这两位是?”
阿图鲁道:“太傅不记得了,这是我义弟柳尘缘,太傅之前是见过的。”元百千眼睛突然一亮,眉毛一扬,道:“你就是柳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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