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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风折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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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谋心亦有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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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陆炳和柳尘缘在天缘客栈见到了前来的黄三涵等人,杜崇被看押在一单间里。陆炳和柳尘缘去见黄三涵,并支开了所有人,黄三涵道冷然:“陆大人是要来处置我的?”

    柳尘缘道:“黄大人你是误会了,我大哥知道严嵩有意对你下手,此时前来是想办法救你的。”

    黄三涵听了,急忙拱手道:“陆大人,是黄三涵失礼了,请陆大人多多包涵。”

    陆炳道:“不怪不怪,不过在救你之前,需要你委屈一些时日。”

    黄三涵仰天而笑,道:“黄三涵何种委屈没有受过,陆大人只管明说就是。

    陆炳道:“这几日你将会被当做犯人一样在囚车里被押送,希望你不要见怪,这全是有意为之。至于如何行事,你且不要先问先知。”

    黄三涵道:“好,既然陆大人这么说,我还是何必在去奇怪,此事过后再来与陆大人痛饮千杯酒才是。”

    陆炳道:“我也是这么般想,上次饮酒因为你要赶路,这些年一直没有再见,当年没有尽兴之事不可再遗憾,此事完后你来我附上,你我定要分出高下来。”柳尘缘失笑不已,两人居然一直都想着在酒量上分出胜负一事,此时要事关头,仍想着喝酒。

    众人往京城赶路,五天后到达京城郊外,这一路上柳尘缘和黄三涵两人分别关押在两个囚车内。众人下午赶到京城郊区,天色已晚,陆炳便让大家住一晚再往京城去。陆炳和柳尘缘请杜崇来一道喝茶,杜崇这一路上受贵宾之礼待遇,心里知道这是陆炳有意安排,心下无比感激。此时听陆炳请他去喝茶,自然是屁颠前来。他进去柳尘缘和陆炳所在的屋子,陆炳示意其坐下。杜崇见柳尘缘也坐在一旁,愣了一愣,道:“杜崇多谢陆大人。”陆炳指了指柳尘缘,道:“你可认识他?”

    杜崇道:“认识,当时却不知道他是谁,因为他护着黄三涵那家伙,我还以为是黄三涵的朋友。”

    陆炳道:“不错,他是黄三涵的好朋友,但是眼下他被我说服了。和我们是一样的。”这是柳尘缘和陆炳的计策,柳尘缘对杜崇拱手道:“见过。”

    杜崇道:“不好意思,当时对你那样。”

    陆炳道:“罢了罢了罢了,当时的情况你要人去围杀他也不奇怪,”说着对柳尘缘道,“你说是不是。”

    柳尘缘道:“那是自然的,不奇怪。”陆炳对杜崇道:“总之现在大家都是朋友。”杜崇当时见柳尘缘进入黄三涵的府中,知道柳尘缘是黄三涵的朋友,起初还以为陆炳是黄三涵的朋友,此时是来找自己问罪的,此刻听陆炳这么解释,心才放下,道:“陆大人说的是,来我们以茶代酒,干一杯罢。”三人一道举杯喝茶。

    陆炳道:“听说你为办好此事,特意找了不少人来帮忙,就是想全力除掉黄三涵。”杜崇笑道:“正是,陆大人不知道,这黄三涵行事目中无人,我之所以如此就让他黄三涵好好瞧一瞧,在思南一带到底是谁人更狠一些,这人是我而不是他。”

    陆炳道:“那是自然,你身后有严嵩大人在,何必怕此人,我看此人轻则罢官,重则死罪。”杜崇呷了一口茶,道:“那可不,有严嵩大人在,我杜崇有什么可怕的。”说着又补道,“当然还有陆大人在。”

    柳尘缘道:“现在大家都是朋友了,可谓不打不相识,我就以茶代酒,敬杜兄一杯。”

    杜崇爽然道:“好,以茶代酒。”两人喝下一杯茶后,陆炳道:“过几日我会请你到我府上,我们把严嵩大人也请来,把酒言欢可好?”

    杜崇道:“那真是求之不得,但此事由我来花费可好?”

    陆炳道:“那就不必了,毕竟我是东道主,总之这几日你和家人在京城里住上几日,没事便逛逛走走,到时候我会差人去叫你,你只需等我消息就是。”杜崇喜意洋洋,拱手道:“那我就等大人的话。”

    到了京城后,陆炳将黄三涵关押在昭狱之中。第三天,陆炳邀请严嵩前来府上作客,严嵩见是陆炳相邀,不得不前来。这日杜崇得到了陆炳的邀请,也赶到了陆炳府上。柳尘缘虽然在陆炳府上,但他并不马上出现。陆炳、严嵩和杜崇三人同饮,严嵩道:“陆大人只需派人去将黄三涵拿回就好了,为何还要亲自前去。听说在和一路上还遇到危险。”

    陆炳道:“所谓危险不过是事。你说黄三涵如何处置为好?”这时候杜崇道:“严大人,此人宜抄斩。”严嵩道:“你只是一介平民,此事可不得乱说。”

    杜崇道:“是。”陆炳道:“严大人和杜府有往来交情,所以今日我才把他请来。”严嵩道:“陆大人误会了,此人确实与我有些矫情,此时我并非是要他离开,只是你我说的一些事情,此人似乎不宜在此。”

    严嵩虽然与杜崇有交情,但这些事情不喜杜崇这外人知道,这一点陆炳心知肚明。陆炳起身对杜崇拱手致歉道:“既然如此,他日我再请你来。”杜崇爽快拱手而退。

    杜崇离开之后,陆炳与严嵩再饮一杯酒。严嵩道:“此时他来陆大人的府上,是陆大人有心抬举他了。”

    陆炳道:“我今日请杜崇前来,本是想当面说清楚一件事。”

    严嵩道:“拿到是因为杜崇?陆炳道:“正是,此人做法实在罪该万死,不过我也知道杜崇一家人乃严大人老交情,所以有意让杜崇活着来京。”

    严嵩道:“陆大人怎么说?”陆炳道:“我锦衣卫之人一直前去思南府,不料此人暗中买通贼人,差点就杀了我派去的锦衣卫等人。”

    严嵩一愣,一边思忖一边问道:“确有此事?就在思南府?”

    陆炳道:“此事武忠公可以作证。”柳尘缘这时走出来,道:“见过严大人。陆大人所说的确确实实,我们还杀了好几人。这些贼人天南地北,总之是那些七七八八的人物,其中有有一个手拿双刀,还有一个手持长刀,总之就这两个人留下的印象最深。”陆炳道:“除此以外,还有其他的江湖人士,总之杂七杂八,记不得了。”

    严嵩举杯道:“原来是武忠公,武忠公你怎么也在此事之中啊?”而后忖道:“天助我也。”柳尘缘举杯,与严嵩同饮,道:“我与黄三涵是朋友,而当时我正好就在思南府,后来偶遇陆大人,所以就遇到了此事。”

    陆炳道:“那些贼人的武功可真不弱,若非当时武忠公前来相助,我陆炳恐怕已经死在思南府了。”

    严嵩骂道:“想不到此人久居思南府,不想竟然会如此做法,也不知道他们杜府是怎么有这些路子找到那么多的贼人武人相助。”此时陆炳按照柳尘缘之前所说的那样,并没有说自己是在巩义受袭,而是在思南府。

    严嵩再道:“此人该死,没想到这一路上陆大人居然能够让他安好,若是我早就杀了他。”陆炳道:“因为我知道杜府一直是严大人的故交,当时只是跟他说不知者无罪,此事只拿黄三涵,但毕竟此事与他有所关联,他定要与一道返回京城解决此事。”

    严嵩道:“我只知道此人因为与思南知府黄三涵有天大矛盾,杜崇让家人全部前往京城告知我这件事,然后他留在思南与黄三涵周旋。此时听你们说,这个杜崇做事也太过分了,他居然敢公然跟官府作对,真是不想活了。陆大人,这我些事情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陆炳急忙笑道:“严大人别误会别误会,严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啊,这件事情分明是他杜崇依仗严大人而为的,我只是想问一问严大人,此事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严嵩见陆炳问的诚恳,心下松了一口气,忖道:“原来那漠北刀客一直去到了思南府才对陆炳动手果然不出我所料,但我本来想到时候陆炳死去,便上报皇上说陆炳是死于路途贼人手中,不想此事没有成功。不过眼下是天助我也,此事就让杜崇担着吧。”

    严嵩忖罢,道:“陆大人心胸宽广,这天下人谁人不知道对锦衣卫动手,那可是稳稳当当的死罪。而且还公然反抗官府,理应处死。”

    陆炳道:“严大人看是要斩立决,还是秋后处斩?”

    严嵩道:“此人当然是斩立决,不仅如此,杜府所有人还要满门抄斩,以儆效尤。此时他的家人就在京城,倒省我们不少事了。”

    陆炳道:“没有想到严大人真是大义之人,以公为本,不愿徇私分毫,在下佩服。那我现在就让人将杜崇给抓起来吧。”

    严嵩道:“陆大人最好将他和所有家人全部押入昭狱。”陆炳道:“好,就按照严大人说的去办。”说完再道:“那黄三涵可以放出来了。”

    严嵩道:“这黄三涵办事秉公,理当褒奖,不宜押在昭狱。”

    陆炳立刻让人将杜崇及其家人全部擒拿,押入昭狱之中。严嵩跟陆炳说自己与杜崇有所交情,让子严世藩去见一见杜崇,陆炳对此马上答应。这日严世藩来到昭狱见到杜崇,反倒是杜崇一眼认出来严世藩,这严世藩短项肥体,一目失明,其相貌易认。且说严世藩在行前曾对严嵩问道:“父亲,此人所为不过是事,为何要他们死,毕竟杜府与我们多有交情,这些年来来往往也算交情甚笃?”

    严嵩道:“儿你有所不知,他是非死不可,虽然他在思南对黄三涵动手并非大事,然我们派去追踪陆炳的那两人也正好在思南府的杜府之中对陆炳动手,而陆炳还不知道其中,所以此事也只有他杜崇一家去担待了。”

    严世藩生性聪明,再不多问,立刻去到了昭狱。杜崇见是严世藩来了,急问道:“你一定是严大人的儿子,是严大人让你来的么?快救我们出去,我们不知道怎么,就到了监牢里来了?”

    严世藩道:“杜崇,我听说那日你勾连贼人,居然对黄三涵的朋友下手?”杜崇想起了柳尘缘,点头道:“是是是,但这是一场误会。”严世藩道:“父亲让我跟你说,你勾结贼人,反抗官府,实在罪不可赦。此事是皇上下令,将你们全家满门抄斩,我父亲也无可奈何,只能在你们死后,将你们厚葬,多年交情,只能如此了。”

    杜崇许久无言,他至死也不知道自己一家人为何会被抄斩,此事应该按照自己所想的那般,怎么就发展成了这般结果。

    不过几日,正好有思南府的百姓自发前来京城联名相告,称赞黄三涵,痛责杜府平日欺压百姓的种种。

    陆炳让锦衣卫上报嘉靖,嘉靖知道了此事,就对严嵩问起。严嵩本就有意将此事告知嘉靖,陆炳告知皇上的时候也知会了一声。他马上将此事如实告知嘉靖,说杜府之人不仅欺压百姓,还勾结江湖上的贼人武人对抗黄三涵,黄三涵不畏杜府威胁,一心为民,实乃清明官员,严嵩在其中对杜府欺压百姓的种种添油加醋,而将黄三涵的正人好事则刻意夸张渲染。嘉靖听了严嵩所言,点头道:“这黄三涵我有印象,想来此人算是好官,既然如此,那就昭告天下,嘉奖此人。那杜崇一家既然这样欺负百姓,还对抗官府,将杜府之人满门抄斩也不为过,就斩立决吧,然后昭告思南百姓。”嘉靖随后下令黄三涵因治理思南府有方,让严嵩拟诏予以嘉奖。而杜府上下满门抄斩黄三涵很快被放出昭狱。若是平时,严嵩也不会这样做,杜崇所做的这些事他根本可以自己挡下,思南百姓前来京城也可轻易应对,然此事关乎他和陆炳,杜崇一家人不得不死,只有这样,陆炳才不会知道真相,却不知陆炳对此早已明晓,严嵩更不知自己中了陆炳之计。

    这晚陆炳设酒庆贺,道:“那杜崇连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柳尘缘道:“恶人自有恶报,这杜崇欺压百姓,那些来京城的百姓回去后,定会人人转告,思南的百姓可要大大欢喜了。”

    陆炳道:“大家难得轻松,你们二人就在我附上多住几日。”

    柳尘缘想起了滕碧玉,心里一阵忧伤,道:“我很多年没有来京城了,我想顺便到关外走一走,看一看。”陆炳道:“大明边境这段日子可不太平,我劝三弟你就不要去了,不然遇到了那些骑兵,三弟你武功再高,也招架不住。”

    柳尘缘道:“莫非边境又起战事了?”

    陆炳道:“三弟有所不知,你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大名与格根交恶,那格根甚至带领他的骑兵打到了京城之外。说起来只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

    柳尘缘苦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炳道:“归根结底还不是那些部落过不下去了,才会对我们边境动手,他们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原来当年经过边境一场大战,加之内部之人鬼厉次的反叛,格根所统领的部落元气大伤,格根为了得到一些生活物资,请求每年进贡朝廷,并在长城关口恢复互市贸易。然随着部落元气渐渐恢复,大明互市所能够带来物资逐渐不够需求,所以格根开始经常性地去骚扰大明边境。大明朝廷内部之所以不同意扩大互市,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害怕“土木之变”重演。

    此时格根的骚扰,时因贿赂严嵩子严世蕃而任宣大总兵的仇鸾对此惶惧无策,反而以重金贿赂格根,让格尔跟另犯他处,勿犯自己所守大同。格根受下钱财后立刻移兵东去,进入古北口,杀掠怀柔﹑顺义吏民无数,明军面对格根的大军皆是一触即溃。格根书信明廷,其中称“予我币,通我贡,即解围,不者岁一虔尔郭!”后大明允诺了通贡,格根便立刻下令撤兵了。柳尘缘听此,说道:“这个格根明知自己不敌大明,逼迫朝廷答应要去之后,他就立刻撤兵了。可谓不止于勇,谋心亦有。能够逼迫大明答应其要求,也算是一个英雄人物。”

    陆炳道:“此时结束后,皇上认为此乃大明的奇耻大辱,格根退后,不仅没有互市,还说:‘外域之臣,敢于我前带信坐观城池,可欤?不一征诛,何以示惩!’其后互市便指示指示兵、户二部集兵聚粮,准备出征。随后皇上还让边关加强了防御措施,出资修建北京外城,边防逐渐加强。那格根听了此事,曾经大军出动,攻打我边关要塞,然最终因为城池坚固,格根无可奈何,然我派出的锦衣卫之人回报说格根一直在等到时机,不知道哪一日会起战事。所以此时三弟你要出去,十分危险不说,你还非得到皇上的谕令不可。”

    柳尘缘道:“大哥你可记得二哥?”陆炳道:“当然记得,李时珍他怎么了?”柳尘缘拿出一书本,道:“我见过二哥,他给我找个东西,二哥说这是三分之一的《本草纲目》,他让我拿给皇上过目,说他离开皇宫四处奔走,就是为了书写医书,他并非欺诳皇上。”

    陆炳道:“二弟真是实诚固执之人。这么说三地你还是要出塞?”

    柳尘缘道:“因为一些事情,柳尘缘若是不去,心里总是感到难受。你说皇上会答应此事么?”

    陆炳道:“你也算救过皇上的性命,此时你这要求并非难事,皇上答应你只是点头罢了。”黄三涵道:“那尘缘兄弟既然有心事要办,那你就去吧,我就先回去贵州,等尘缘兄弟回来。”

    陆炳掉:“黄三涵,你我还没有分出胜负来。”

    黄三涵哈哈大笑,道:“好啊,就在哪里?”陆炳亦哈哈大笑,将大手一挥,两个吓人分别捧着一大坛佳酿,分别交到二人手中,然后在桌子上摆放一酒碗。陆炳随手拍开泥封,道:“请吧!”

    黄三涵一笑,二人倒酒碗中,捧碗畅饮,各自喝下十碗,陆炳笑道:“你我十碗过去,你还能斗么?”

    黄三涵一笑,说道:“不过区区十碗,怎地不能?”陆炳赞道:“你并非习武整之人,却能够有此酒量,实在少见。”两人再喝五碗酒,手中坛酒已经空空。两人各自再来一坛,仍没有分出胜负来。

    黄三涵道:“这样下去,你我可能要一起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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