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兰如疯子般的又吼又跑，早惊动了村上的人家。杜二才和村长赶着月色过来了。
杜二才是杜三芳的哥哥。杜三芳上面有俩哥哥，大哥叫杜一德，杜二才是二哥。杜一德在十几年前文革中十月天里被人逼着蹲水缸，结果回来没几天就吐血死了。后来老婆带了女儿改嫁了，唯一的儿子胆子大，有一年中大热天的带了几个子下沙河洗澡，淹死了。程大贤当时在场，吓得苟呛。杜二才生了四个丫头，有一个没上三岁夭折了。大丫头嫁了，三丫头还。这分田到户可急了石门村儿子大了的人家，倒是也急了杜二才家。他一直想招个上门女婿，就商议了家里二女儿杜文梅。杜文梅也听话，这些天都在往亲戚家跑，忙着相亲呢。
杜村长是杜三芳的唐哥，五十多岁，一脸的黑，就如个包公一般。他说起话来咋呼呼的。他一进了厨房灯光下，杜三芳忙起了身，掇了条板凳过来让村长坐。
“这漆黑的，你家大兰子就跑了，看样子还是往沙河方向跑了。你家大贤没跟去劝啊？”杜村长责问道。
“跑就跑，跑到了河里淹死拉倒！”程长生嘟哝道。他吸了口烟，抽了支递给了村长。村长接了，夹在了耳朵上。他坐了下来。杜二才也坐了，他不抽烟，人瘦瘦的，看上去是个老实人。
程大贤听人说话，走了过来。
“村长还喝茶呢？”杜三芳客气的问了句。
“家里吃了汤饭，不喝。”村长道。杜二才也摇摇手。杜三芳一见，自在了土灶台上洗锅了。
“这两天几家都急。你家事我听讲了，贾老师给大贤介绍了大湾学校的渣老师是吧？渣老师人不错。我看过。我家大海子丈人家就在她一个村，隔着一里地。”村长道。他抬头看了程大贤，一笑，一嘴的黝褐色牙。“你俩见过了？怎么样呢？”
“呵呵，还好！在她哥哥那里吃了饭。”程大贤道。他站在了厨房里门旁边。
杜二才也看了程大贤。“这几天你姐不也在到处跑么？今儿见的是那隔壁镇的，你大姐大妞也在旁看了。都说子还好，人也忠实，就是个子不高。家里么，弟兄三个，他是老大。大大是个老实人，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妈妈又有些神经病。这样的人家我本喜欢。倒是文梅讲那子生的耳大鼻头大，一看就是个有福的人。中年得志有财运。她认了，我也就随她了。”他道。
“呵，那好啊！文梅姐能看上那不就随她么。”程大贤笑道。
“你怎么样呢？那渣老师要是能讲成了，你子还是有福气。她好歹还是个老师。星期天那天你俩骑着自行车大海子家里不都看到了么。她讲看你俩那亲密的样子，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那今晚怎么搞的大兰子还赌气跑掉了呢？”杜二才道。
程长生心中憋得慌。今晚这大兰子闹，村上人都晓得了。这俩人来，是有代表的。
“嗨！不都是那渣老师那个不长眼的大哥么？他上次托村长讲，我家没答应。这会子我家相亲他妹子，他非要来相亲我家大兰子。我这跟大兰子一提，她就发了病样子。我讲，你只要去看看就行了，能不能成就看你俩。没有哪个人逼你。这样，你哥和渣老师就好谈了。她呢，就是不听，……孩子大了就是烦。”程长生道。他的眉头紧锁了。
“大兰子性格就是钢！女娃生男相。”杜村长道。他要过了程长生的烟，烟对着烟，吧嗒吧嗒狠命的吸着，眨眼间，他嘴上的白纸的烟卷儿便点着了。
杜村长吸了口烟，道：“程大贤不是看过了渣老师大哥么？一个大个子，生得浓眉大眼的，不丑！文革正盛时候，那几年他家可是整个大湾公社最有权的人。哪个敢反对一句呢？直接捆起来！据说他家还有盒子枪。他老子我见过，也一个大个子，生得浓眉大眼的，长得漂亮。所以渣老师一家人都不丑。上次托我讲你家大兰子，是贾老师她爱人，信用社杨主任。他呢怎么这么热心呢？那贾老师想调到大湾去当老师，离家近。这渣老师呢就在大湾教书。渣老师就跟贾老师讲了，只要你能给我大哥找个老婆呢，我就跟你对调。这贾老师和她爱人杨主任呢就热心了。这会子啊，我看那，定是他们都想好的。他们都是聪明人，不会白白的帮你的。”
程大贤一听，原来这里面还有这层意思在。看来渣老师人还是颇有心计。
“渣老师不简单！”程大贤道。
“渣老师我只见过一面，打个招呼。她老子那么厉害，龙生龙凤生凤的，她还会差？要不是她哥岁数大了，家道又中落，她可能就是我们公社这些年来第一个大学生。”杜村长道。
杜二才叹了声，道：“女的太过劲也不好，大贤太忠实，能靠的住啊？”
“什么靠住靠不住？你家妹子又没有少读书，三国、水浒，讲起来头头是道么？还差啊？到如今还不是围着锅台转么？”程长生怼道。
“哎吆，就你能，我都被你克着死死的。”杜三芳嘟哝道。
杜二才有些不高兴。程长生死鸭子嘴硬，打进了这石门一直就是这副德性。当年被打过了，后来还改好了一点。他总认为自己很牛逼。其实你有个啥呢？假、大、空！很多人都瞧不起他。特别是杜一德儿子死了后，杜二才又没有儿子，这多年来程长生一说到自己的大贤时，杜二才总是以为程长生翘个嘴角就是暗讽他。
程大贤看了父母顶嘴，嘴角一笑。
“大贤啊，你要是能追求到了渣老师，那也是你命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家家道是中落了。她家族还是有人的。听说他外婆家有个什么人，据说很厉害。她能在大湾当民办的老师，还就是靠了那人。你俩啊都是民办的老师，都年轻，可以找找人，再转正考试。你俩往后是双职工，那就不得了了。”杜村长道。
程大贤笑笑，“这八字都没有一撇呢。大兰子又不听，还不晓得呢。”
“大兰子也正是，在这节骨眼上你还耍什么孩子脾气？见一见就见一见了。大贤要是订成了，也算多个人分，我们都商量好了的。你要是黄了，那也只能怪你造化不好。”杜村长道，他又看了杜二才，“你家文梅也要抓紧啊。就这三五天的，成，就算你家多个人；不成，只能是你家倒霉了。到时候你不服也不行的。大家说起来都是自家的人，一个村子的，作假是不可能的。那村前杜大傻家，这些天见你家文眉忙着相亲，大贤也相亲了，他家急死了。他家儿子比大贤还大一岁。那这怎么办呢？”
程长生一听，笑了笑。他内心是发苦的。这件事情能不能成，就看大兰子脑袋开不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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