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星期日，程大贤和渣得凤相处的都很愉快。俩人在县上逛了百货超市，又去了县里的一处公园。中午饭是在渣得凤大哥渣得堂那里吃的。如今渣得堂在县上拉板车，卖苦力赚钱。程大贤买了兜苹果送给了渣得堂。他也没有推辞。
渣得堂一米八零的个子，很是魁梧。他理了个中分头，卷起的高高袖子下有着好几个纹身，其中就有“忠义”俩字。他见了程大贤，并没有夹生，倒是吃饭的时候买了瓶高粱酒说要和他干了。渣得凤炒的菜，竟然有份千张烧肉片。程大贤瞅着，眼馋得很。倒是渣得堂似乎和他一样。他不住的央程大贤吃肉，程大贤只顾着吃干饭，老实的很。
下午回去，程大贤和渣得凤俩也是骑自行车。后来俩人在公社街道上分了手。程大贤有些依依不舍，倒是渣得凤笑了，说自己家还有些事情，她得回家料理。程大贤笑笑，心中好多的话，千言万语的却无从开口。今日的相处，对渣得凤也好，对渣得堂也罢，他感觉这兄妹俩骨子里都股子劲，是种不甘低人一等的冲劲。他缺少的，就是这股子劲。至于渣得凤或她哥渣得堂怎么的看自己，程大贤心里不清楚。反正，与渣得堂或渣得凤交往，只要对了俩人的脾气，俩人还是很好相处的。程大贤想，如果他真和渣得凤成了，这往后家里的事，定然都是她说了算的。她是个有主见的人。
当晚回了家，父母问开了程大贤。大兰子也从石嘴大姐家回来了。听了程大贤说了今日的事，又说了如今县上拉板车的渣得堂，大兰子不屑。
程大贤父母听说渣老师今日竟然骑来了辆崭新的自行车。俩人上下县上都是骑了那辆自行车，儿子在前骑，渣得凤坐在了后面。老夫妻俩听了有些不敢相信。这第一天相亲，咋的这般的像夫妻俩一样呢？大兰子撅了嘴，说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这流言说的就是准的。这才第一次的相亲，这渣老师竟然就坐在了他哥的自行车后了。她还有辆崭新的自行车，这一辆自行车要多少的钱呢？她这么的年轻，那里搞了这么多的钱来买车？分明就是个不正经的人家不正经的女人。
程大贤一听大兰子这般口无遮拦的说话，心中十分的气愤！他锁了眉，气得晚饭都没有吃。倒是母亲给他打鸡蛋下了挂面，说他一天上下县里几十里的路，够累的。他倒是说虽累，但心里快活。看这样子，这事情八九不离十了。母亲杜三芳一听，心里乐开了花。母子俩就着月色谈了好多的话。
杜三芳说起了自己当年所面临的尴尬。那年她岁数不了，仅见了一眼程长生，在那干部的撺掇下，她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下了。俗话说“逼上梁山”，谁也不想上梁山，被生活逼无奈下人才会上梁山。人生的好多的决定就是在生活逼迫下，认了命。她认为如今的渣老师差不多也是这回事。她叫程大贤明天追追贾老师，问问渣老师怎么看？要是没啥问题，可不可以订下来。程大贤心里没有底。他认为这场博弈中主动权不在他。
二日，程大贤去了学校，一天就这般平静的过了。晚上放学时，程大贤实在忍不住追了贾老师问。
“呃，贾老师呵，昨晚不知道渣老师有没有怎么说呢？”程大贤问道。
贾老师推了自行车。那车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眼一瞥就能看到前轮车胎皮磨得快平了，倒是整个车子擦拭的很干净。贾老师有三孩子，夫妇俩都是双职工。但是贾老师除了嘴溜，生活人事上并不溜。
贾老师被程大贤问住了。她一愣，随即又笑了，道：“呃，程老师啊，我以为你俩都商量好了的，今天也没有见你说起。昨晚上渣老师没有去我那。你俩相处的怎么样啊？你怎么看她呢？”
程大贤道：“哦，渣老师挺好的！她带我去见了他的哥。他哥挺高!我俩逛了公园，去了商场。渣老师还能烧得一手的好菜，好过劲！”
贾老师听了程大贤的话，忽然的泛起了可惜的神色来。她道：“其实啊，程，我介绍你俩呢有点事情瞒了你没有跟你说。”
程大贤一听，心中咯噔一下。“什么啊贾老师。”他问道。
“是这样子。渣老师呢，那天不是和她哥哥问起这事么？她哥同意了她就见见你，不然这事就算了。我跟你说的不是她哥同意了么？其实她哥是带了条件的。他哥说，你俩相处可以，但是他也必须要和你家妹子好。……我一听，这不就是换亲么？……我不好开口，本来不想再掺合这事。但是渣老师说见过你，说你人忠实，人品不错。她也想找个忠实可靠的人过日子。这不，就折中了下。她哥那边就说你家同意了；你这边呢就说她哥同意了，没提条件。让你俩先处处看。这不，昨日你俩就见了。渣老师昨日一提去县上，我以为她会和你说开这事。今天一天你又没讲，我以为你家不同意或生闷气呢。……所以我也不好意思问起。其实，我只是介绍下，关键的要看你俩的处。”贾老师有些惭愧的道。
程大贤一听，心上七上八下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的好。
“嗯，其实渣老师也很可怜。”贾老师说到了这，立了自行车，找了个路边石头壳子坐了下来。程大贤见了她，头脑里嗡嗡的，不知所措！
“程啊，渣老师呢，这如今家里就她兄妹仨儿。我们一个庄子的，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在文革那时候，他老子是造反派的头，他家风光过好几年。后来发生了武斗，她老子被打伤了，他哥一见之下抄了家里的打兔子枪就跟那些人干起来了。当街行凶，还重伤了人，被抓了，叛了好几年。这不，还要赔偿。家里都掏空了。就第二年，他老子就死了。第三年，她妈哭瞎了眼，井里打水看不见碰到了石头，拌了一跤，摔成了脑出血。没半月就死了。……唉，短短三年，好端端的一家子就这般的败了。那时候渣老师也就十六七岁吧。她下面还有个十来岁的弟弟。她成绩本身很好的，她考上了我们县里最好的高中，就上了三个月吧，就下来了。然后在生产队干活争工分。后来还去过茶叶厂干过，麻纺厂也干过。好来还是好了家里什么人，搞到了大湾民办教书。”贾老师道。
程大贤听了，心中苦涩的很。每个感动人的故事后，莫不是他人血与泪的艰辛生活的记录。
“唉，渣老师真是不容易！真难为她了！”程大贤叹道。
“是啊！那几年她最无助。庄子上的人老是讲么，她弟弟渣得水还不懂事，好多时候将她气得眼水直滴。好在这些年她弟弟大了。她轻松了不少。倒是她哥出来了。渣得堂岁数不了，我也没问过，差不多二十七八了吧。坐牢出来的，破罐子破碎，如今老实了还能吃苦。刚回来一二个月，什么事不干，到处窜，就跟孙悟空样！不着调！唉，渣老师操心了她弟如今又操心了他哥。那天渣老师托我找你们村长，想讲你家妹子。他哥说见过你家妹子，上了眼。我问了，你家父母好像没讲什么，倒是你妹子一口就拒绝了。也就不了了之了。”贾老师道。她看了程大贤，“程老师，你内心能不能看上渣老师呢？如果你有这个心意，你要是看得上，我感觉你就要回家做做工作了。不然，你跟渣老师这事情，他哥定是阻拦的。他哥人你是见过的，不丑，也不懒，就是当年年少冲动，不然不愁找不到人的。”
程大贤被贾老师一说，呼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嗯，我回去会和我爸妈讲的。”
“其实，我感觉换亲这个词太难听。如今报上都讲改革，又讲开放。程，你可以回去说说你家的妹子，让他俩见见就行了。只要能见了，就能堵住渣得堂的嘴，他也不好跟渣老师较劲。成不成么，是他俩的事。这样子，你和渣老师还是有很大把握能成的。我看渣老师也看好你。你俩见过几次，在哪里见的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么。”贾老师笑道。
程大贤听了，心上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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