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程家几人都是闷闷不乐的。程大贤更是如此。
是夜，父亲程长生和母亲杜三芳商量了，让明日里大兰子涉水过了沙河，到嫁到邻镇石嘴村的大姐程大妞家去一趟，让大姐给大贤张诺张诺，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姑娘家的。大姐毕竟是自家人，办起事情来踏实。
程大贤躺在稻草垫底铺就的床上，月色下，一双眼睛宛如狼的眸子般，精光闪闪的。二十岁的人了，走出过村，大江南北都跑过一趟。原本以为自己参军了，就永远的走出去了，家只会是个念想。当年参军的时候，父亲程长生是说，男儿志在四方，家只当是个念想，前途在远方；在战场上，大难没死，活了下来，家是个期盼；如今回来了，天天在家，倒是家成了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他的双肩上。在部队，他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做个好兵，听党指挥，能打仗，就是他的目的是他的使命。如今，他不但要考虑自己，更重要的要考虑这个家。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自己往后该怎么做？他想了很多。但是都是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家里有本老书，说《飞龙全传》，带了插画的，清朝人写的。自打回来，他天天都在看。原来自己上学读书的时候，也很勤奋，但是父亲老实反对他熬夜，说多点了灯油。如今点了灯看书，父亲老是鼓励他，叫他点亮点，多学习好。本身自己的学问不多，多学习，不然就耽误了别人家的孩子。如今是老师了，就要有个老师的样子。在部队你听人家的，这叫服从命令；做老师人家听你的，你就要有学问。俗话说，养儿不教父之过，老师不学师之惰。父亲程长生好似读过两年书，认识的字不多，但是说起话来有时候一套一套的。，听上去很有道理。
《飞龙全传》上说万事命中注定。命中要有终须有，命中要无莫强求。赵匡赢能做皇帝，那是因为他是天上的赤须火龙转世的，来拯救苍生太平天下的。程大贤不赞同。他认为这些都是封建迷信。
看了几页的书，程大贤着实没了心思。他想到了那日在教育办偶然碰到的女子就是渣老师来，他一笑。渣老师真是好看。想到了她，程大贤更是没有了睡意。
窗外，月色正好！时而，有山风吹过。九月的夜，外面很冷。早晚温差很大。
第二日，妹大兰子起来就去石嘴，找大姐去。大兰子难得的能出门，似个兔儿，跑得可欢了。早饭是母亲杜三芳烧的。程大贤喂猪，母亲抢了不让他搞。他一时间不适应。
吃了些稀粥，照常的去学校。翻越土岭山中的一条黄泥岗，这条道程大贤不知道走了多少回。石门村人出去，要么翻黄泥岗去山南，再走几里路到了大湾公社，那里有去县上的柴油三轮车可以乘；要么就是赤脚蹚水过沙河，过了河，再走几里地，就是公路了。那里有条街，叫大市街。石门村人在夏秋季多是蹚水过河去大市街买卖东西。程大贤参军的时候走的是黄泥岗，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回来的时候是从大市街，就他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回来了。当时，一家人围了他，都流泪了。那年信上说要上战场，打越南，一家人都担心死了。程长生特意的在信中嘱咐，不要怕死，不要给老子丢脸。后来又来信说受伤了，家里人又慌掉了。母亲杜三芳哭了好几天，不知给程长生吼了几回。那天人回来了，悄悄的回来了，程长生又不住的抹泪。当听说了能够安排工作，一家人还是欢喜的。这兵没有白当，政府还是不错。
今日学校程大贤值日，所以他来的早了点。山南学六个老师，轮流值日一天。值日这天，老师要负责烧开水，还要看点敲钟。晚上学校是没有人的。
今日贾老师来迟了，学生都上早读课了，她才来。钟是程大贤敲的，他看的准。贾老师一来，只见她满面春风的，见了程大贤就似发现了宝贝似的。
杜校长老辣，立马的就反应过来，道：“嘿嘿，有喜？她答应了？”
贾老师点点头，抻手指了程大贤，笑嘻嘻的道：“程老师，我今天迟到了，这可都是因为着你的事啊！我特意的跑到了大湾学校问了渣老师。她哥同意了，她也没意见。我都想好了，趁热打铁。这星期天，就到我家你俩见见面。早上十点钟。渣老师也讲了，到时候你俩可以坐三轮车到县上玩玩。”
程大贤一听，脸色立马的就红了。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杜校长嘿嘿的笑，指点道：“你还不赶快谢谢贾老师！都是她吃了辛苦。你看她都把你的事安排的妥妥的。你也是碰到了贵人了。”
程大贤呵呵笑了，向贾老师说了些感谢的话。他是个实在人，场面上的话也不会溜。倒是杜校长替他又说了些。贾老师呵呵而笑。
程大贤中午回了家，就将今早贾老师的话说了。父母一听，喜不自禁！父亲程长生更是要杜三芳炒盘鸡蛋。他要和儿子喝盅打来的高粱酒。这是天大的喜事啊！不但程家能多分一个人地，还能有个做老师的儿媳妇，真是双喜临门！杜三芳不住的说老菩萨开眼，菩萨保佑！可程大贤心中苦笑，这还刚有个影子呢。
转眼星期天来了。昨晚程长生夫妇俩都商量好了，今日儿子去贾老师家务必要带只老母鸡和二十个鸡蛋去。毕竟这是贾老师给做的媒，是个红人。程大贤应了。他心里明白，这是父母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今日他里穿了白衬衫，外罩一件灰色的二四八月穿的外套，款式像中山装。下面是条灰色的直筒裤子，脚上穿了双部队里带回来的皮靴。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
临出门时，杜三芳给了他一张十元钱后，又另给了他一卷的零钱。说大钱时看给渣老师买些什么，零钱是坐车什么的用。初次见面，做为男人定要大方一点。钱花在刀刃上，再怎么花都值。
程大贤笑称是，提了鸡和鸡蛋走了。
贾老师家在公社不远处的大湾信用社大院子里。信用社三层楼。贾老师的家属就是信用社的主任，姓杨，人称杨主任。程大贤从后门进来，一问就找到了贾老师家。
贾老师迎了出来，见了程大贤一手提了只肥鸡，一手提了好些的鸡蛋，立马不好意思起来，道：“程老师啊，你看你，这又带鸡又带蛋的，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真不能这样。今天我只传个线，其他还要看你俩。”
程大贤一笑，道：“都给贾老师费神了，我家父母执意要我带上感谢贾老师。是真的要多谢贾老师呵。”
贾老师摇摇头，让了程大贤进了家里。贾老师家住的是杨主任单位的房子，三间，隔断成了三室一厅一大厨房一卫生间。程大贤将东西放在了厨房。贾老师也没有再推辞。今日贾老师家就她一人在，不知道是否是她有意这么安排的。
程大贤见着心中紧张的很。贾老师让他坐了，给他泡了杯茶。俩人围着客厅中的一张大方桌子坐了下来，说了些话。
程大贤喝了口茶，真香！
就在这时候，只听到楼下有“咚咚”的高跟鞋踏楼梯的声音。贾老师一听，喜道：“呵，是渣老师来了！我去看看。”说罢起了身，迎了出去。
程大贤同样的站了起来，心都提到了嗓门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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