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城门外的老榆树下坐满了乘凉的人,秋水路上,一台台小麦收割机正急匆匆的朝乡下驶去。
“六一”这天,全市庆祝“六一”儿童节大会在位于延安路上的第一小学召开。郭沫愚接通知去给活动现场拍照,姜楠也跟车同行,去给参加演出的儿童化妆。
路上,姜楠坐在副驾驶,扭过头对着驾车的郭沫愚说:“郭老师,咱店对过,就是巴黎门前的那个卖体育彩票的要租巴黎店开影楼?”
“嗷,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人姓郝吧,他来找我,把我叫到门外,说是他已经把巴黎婚纱的房子租下了,准备装修。等开业叫我过去干化妆师,我没答应。”
“郝时光这个家伙,是不是要东山再起?”
“这姓郝的,以前干过?”姜楠追问。
“在摄影这个圈里,他还是干的较早的一个。最早背着一台120照相机,带着画的布景,骑着自行车到乡下的村庄里流动拍照。后来秋水镇建立了钢铁厂,流动人口增多,他就在秋水镇租房开了一家照相馆。房东家有一位小姑娘,长得漂亮,说要教人家照相。小姑娘倒也聪慧伶俐,技术学好了,肚子也大了。最后郝时光被房东打跑,小姑娘就把店接管了。”
“这人很不地道呀,瞧他看人的眼神就像狐狸似的。哎,是不是在咱店洗照片的那个,秋水镇上的茉莉”姜楠说了半截就停住了。
“装不知道就行了。”
“嘻嘻--”姜楠捂嘴偷笑。
郭沫愚接着又自言自语:“不是说这个郝时光前几天卖彩票发了财吗?”
说着说着,会场到了。刚要锁车,电话又响:“喂,沫愚,在店吗?”
“严老兄,我在一小会场拍照。好的,中午回去找您。”郭沫愚扣下电话,提着相机和三脚架,姜楠提着化妆箱一起进了海西第一小学。
中午,郭沫愚回来,应约和严加一一起,步行去了街口延安路上的“小聚吧”。大厅用绿植隔成的一方一方的小空间,每个空间能座二至四个人,清爽干净,优雅舒适。
两人对面相座,每人先上了一盘当地特产凉粉。
“郝时光的事听说了吧?”严加一开门见山。
“刚听说,还是今早姜楠告诉我的。”
“我也是今早李子艺和我说,我才知道。”
李子艺是巴黎婚纱的摄影师。当时赵天桥聘用了两名专业摄影师,两名专业化妆师。其中一名摄影师和化妆师,都是苏南人,他们在将近两年的一起工作中,互生好感,恋爱了。赵天桥出事后,两人相约去了南方。摄影师李子艺也在追姜楠,但是姜楠不喜欢李子艺扎着小辫不男不女的样子。所以就不愿再去严加一的青春店,而是去了海西图片社。
“看来郝时光开店是成定局了,但我敢说,小姜和小李不会再回去的。”郭沫愚肯定地说。
“我也不担心这个,就是郝时光这个家伙,不入流,随心所欲,乱搞一气。人品不行啊!”严加一吃了一口凉粉,接着说:“彩票的事听说了吗?”
“只是知道大概。”
郝时光从别人手中转过来的这个彩票站,位置好,人流大,收入不错,回头客特别多。
这天,在肉联厂开车的老彭由于急着出发,没来得及过去,就把选的号,打电话告诉了老郝,让他给垫了20元钱买了10注。老彭最大的爱好就是买彩票,偶尔也弄个千儿八百。谁知这天的十注中,有一注开奖竟然中了50万。老彭高兴得立即给老郝打了电话。郝时光见钱眼开,死活不承认,就说是自己选中的。但双方都空口无凭,最后闹到司法调解,一人一半解决了,但对彩票站的业务冲击很大,觉得老郝没诚信,去的人很少了。
“人,首先要过金钱这一关。金钱能考验一个人的本质。”严加一大发感慨。
“视金钱如粪土的人不多啊!”郭沫愚一边说,一边招呼服务员上两碗螺蛳粉,“不说别的,世人如你我也就可以了吧。”
“是啊,都说生意场上无朋友,只有咱俩除外。”
严加一为了再超生儿子,主动辞职,离开学校。两孩子小,生活窘迫,要想门道挣钱养家。严加一当老师的时候,就有一部相机,有空给学生拍拍照,由此决定开了个青春照相馆。
严加一趁着年轻气盛,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把青春赌明天!由于无资金装修,用木板钉了个暗室,不是这里漏光,就是那儿透亮。凌沧洲带着包过相纸的黑纸过来,一点一点帮着糊好;赵天桥把自己的各种胶卷拿来摆放在他的店里,先赊着,等到售出了再付钱;郭沫愚在电力公司负责宣传,本来能拍的照片,和领导说拍不好,而让严加一去拍
彩照兴起的时候,全市除了凌沧洲的凌影社能冲印一小部分外,其他大部分要到省城冲印。严加一嗅到了一丝商机,门口打出广告:对外代收胶卷冲印。每天都有送胶卷要求代冲代印的。
严加一经过对比,发现青岛彩扩中心冲印质量最好,而且价格低廉。于是就有了合作的想法。他怕城里人瞧不起,就买了一身西装穿着,打着领带,提着皮箱,皮箱里装着收了三天的近百支胶卷去了青岛。
在彩扩中心找到经理,经理看到打开的皮箱中这么多的胶卷,发现这是一个大客户,就把严加一请到办公室。严加一说,我在我们海西市每天能收近百支胶卷,愿意和你们合作,但要给我个优惠价。经理感觉他的业务量大,就把照片价格比其他客户每张便宜五分钱,并把每冲一个胶卷三元的费用全免掉。条件谈妥,回到照相馆就到处张贴广告,扩大宣传。
海西市玩摄影的人,都知道他收洗照片便宜,而且冲印质量好,都把拍完的卷送给他,有时一天就收到上百卷。这里面的利润还是不错,每只冲卷费三元,一百支就是三百,照片每卷平均收入两元,又是200元。这样每天能收入500多元,每月就是一万多,那时候工资每月才一百多元呢!
过了一段时间,各个单位开始发展第三产业,供电局也不例外。经过考察,感觉彩扩市场越来越好,于是局里投资六十多万元,上马了一台进口彩扩机。好设备,不会经营也白塔,质量不过关,每天只冲印十几个胶卷,连员工工资都发不上。而相临不远的青春照相馆却门庭若市。
第二年,供电公司让宣传科长郭沫愚到三产当经理,主抓冲印店工作。
星期天的晚上,海西大酒店的一个包间,郭沫愚邀请了业内好友吃饭。让海西摄协主席张春秋坐在主陪位置,自己坐在副陪位置,主宾坐着凌沧洲,下首坐着周瑄,副宾位置坐着严加一和赵天桥。六人落座,一桌佳肴徐徐上来。张主席说:“今天承蒙摄协郭主席,海西图片社经理盛情相邀,六位兄弟姊妹相聚一起,首先祝贺郭沫愚荣升经理!”这时在座的都端杯相互祝贺。
张主席三杯过后,郭沫愚端起酒杯,恭敬地说:“各位都是我的兄长、老师、姊妹,感谢大家的到来,薄酒一杯不成敬意。但愿我在以后的工作有望各位提携,多给出谋划策!”
大家端杯一饮而尽后,都交流起经营的策略,等赵天桥和严加一敬酒后,凌沧洲和周瑄共同举杯,凌沧洲说:“沫愚,是我们的小兄弟,在一起多年,相互知根知底,都是性情中人,咱这六个人,只有张主席是国家干部,我和周瑄都是停薪留职的,赵天桥是当兵的人,严加一是自愿离开教师队伍,这就是个性!我敢说,如果沫愚要把图片社做好,必须背水一战,为什么这样说呢?你看看,政策说变就变,往后就怕单位搞三产就不行了,这个包袱早晚会摔出去。沫愚就看敢不敢也办个停薪留职,只有这样才不受制约,才能干好,用不了两年,数码就要普及,前景还是乐观的!”
严加一说:“把质量搞好,我把收到的胶卷全部放给你,说道做到!”两人的酒杯一碰,一起喝干。
“相信会越做越好,我的照片,只要你那儿合适的尺寸都会放给你!”赵天桥也紧跟着说。
经过一番探讨,郭沫愚决定全部更换成进口富士相纸和药水,把质量搞好,业务就会越做越大。
等送走其他人后,郭沫愚又和严加一做了深谈,郭沫愚承诺给予最优惠的待遇,严加一每天一百多的胶卷全部在店里冲洗。
图片社的业务由于严加一的支持,起死回生,业务量很快升起来。而严加一不用天天朝青岛跑,也减轻了费用,两人业务互惠互利。
两人想起这些前前后后的事,由衷地感慨友情的重要。特别赵天桥去世后,两人靠得更近了,两人刚放下碗筷,郭沫愚的电话响了,他把电话伸到严加一眼前,只见来电写着:郝时光,两人会意,没接。
一会功夫,短信又到了:郭经理,打你电话没接,望看到留言,请给我回个电话。
郭沫愚说:“我给回个电话,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严加一会意。
电话响了,郝时光的声音:“我是老郝呀,你的老客户,有个事情向你汇报一下,我准备把赵天桥的店转过来,重新装修一下,再开张,这些都是小事。还有一事,就是在您店的小姜,那个化妆师,我想聘用过来,希望您祝我一臂之力啊!”
“老郝,不好办吧,我和小姜签了用人合同。”
“合同有屁用,人是活的,合同是死的,还不是您说了算吗?”
“先这样吧,回头再说,我在外面正有事。”说完,郭沫愚将电话挂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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