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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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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以后,街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

    巴黎婚纱影楼的门前传来了凄惨的哭声,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哭喊声也越来越大,叫骂声一声高过一声。有一个粗壮的男子在台阶上,高叫:“人呢,给我死出来!为什么锁着门!”接着,就是脚踹门的“咚,咚”声。

    聚在这儿的人,都是那四个车祸去世者的父母、亲戚、朋友。这两对未婚而又将要结婚的年轻人,没想到拍个婚纱照,却招来了灭顶之灾。他们要找的老板和老板娘也都一同遇难,店里的员工谁能出面呢,谁又能敢出面呢?

    痛苦的人群,拥挤着,吼叫着。门上的玻璃被打碎了,接着门也被冲撞开来。众人一齐涌入了大厅,两眼喷着怒火,镜子打碎了,桌子掀翻了,从楼下砸到楼上,婚纱礼服被撕裂满地,道具、相框被仍的“哐哐”作响,假山也推到了,两台相机摔碎在楼梯上

    一夜没睡的郭沫愚,躺在家中的沙发上,刚刚眯上眼睛,姜楠急切的打来电话:“郭老师,他们来人把影楼全砸了,你看怎么办呀!”

    “千万不要过去,你也告诉店里的其他人,先让他们砸好了,谁也不要过去。”郭沫愚心想,这股怨气早晚是要爆发的。

    来了两辆警车,疏散了围观群众,并劝解着遇难者家人,将他们一一带走了。

    在影楼的左前方,靠近马路边,有一个约四平方销售体育彩票的小屋,出来一个人,对站在巴黎影楼门口朝里探头张望的人喊:“还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一边走过去,拉起破碎的门板把门口封堵了起来。

    午后,天下起雨来。

    郭沫愚在电脑上找了几张赵天桥和孙飞燕的电子版,拷进u盘。开车穿过城门,看见城南广场上的影展还摆放在雨中,有几个人打着伞的人在指手画脚地看着。他没停车,一个左拐上了秋水路。路边的柳树被雨淋得像萎缩着的脑袋,树下的虞美人也被雨打得叶残花落。

    郭沫愚来到了沧洲园。

    园里已没有游人。郭沫愚打起雨伞来到办公室,员工说凌总在后面的影棚。

    影棚不大,大约有二十平方,凌老师主要做广告创意,靠东墙有个套间门,进门有挂着的红黑布遮挡,这是目前海西市唯一的黑白暗房,里面可以冲胶卷,印相片,放大。凌沧洲正坐在桌前,用天平秤药粉。早些年郭沫愚拜凌沧洲为师,就是在这间暗室学的药液配制,冲胶卷,洗照片。

    郭沫愚进门喊了一声:“凌老师”顺手拿起竹夹熟练地帮着搅拌药液“真巧,我来就是打算给赵天桥洗张黑白遗照的。”

    “沫愚啊,你没想到我配药是做什么打算的?”郭沫愚一下明白了,老师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两人又来到电脑前,郭沫愚把找来的电子版,两人看了一下,凌沧洲说,还是用我保存的底片吧,最后选了两张,一起来到了暗室。

    “凌老师,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尽管说。”

    “有句话叫‘自古将军犯地名’,您看赵天桥,遇难在天桥上,我一想到这里,浑身打就打冷颤。”

    “命吧。”凌沧洲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凌沧洲升起斜桥放大机,把赵天桥的底版放进底片夹,升高的20寸的位置,在卡纸版上调焦,上上下下,总是调不清楚,“沫愚,还是你来吧,真老了吗,眼睛有点花了。”“好的,凌老师”。师徒二人在这黑暗的房子内,为赵天桥精心制作这人生的最后画像。

    凌沧洲二十多岁的时候,在市文化馆当摄影报道员,主要任务是跟着领导拍新闻,晚上还要把照片洗出来,一部分投给报社,一部分放大后放在市委门口的玻璃橱窗做宣传。

    一年后,兴起了彩色热,彩照就像季风,一夜吹遍了大地。彩色照片虽然漂亮,但是时效性太慢,要把一卷36张的全拍完,再到省城冲洗。

    这天,凌沧洲在人民日报上看到,河南省新乡市有个专家,研究出简易手工冲洗彩色照片和提供彩色药水配置方法的新闻,他激动地跑到馆长办公室,谈了自己的想法,想去学习。馆长说,请假,我可以批,但费用需要立项。要不你先去学,先自己垫付费用,回头我看看能不能给打报告审批吧。

    文化馆在市委马路对过,门外的沿街房有间不大的书店。是没考上大学的孙飞燕开起来的,能开起这个书店,多亏了高中同学周瑄,这周瑄是文化馆周馆长的女儿,大专毕业,正在待业找工作。周瑄央求老爸把文化馆的房子以优惠价格租给了自己的好闺蜜。自己没事的时候就在书店里看书,也帮着经营。

    这天早上,周馆长把凌沧洲叫到办公室,“小凌,这次学习应该时间不短吧?”

    “周馆长,大约半个月。”

    “你下周要去学习,这拍照的活,上边会随时有任务,你看看,利用这两天时间把小瑄教教,有事先叫她顶着。”

    “周馆长,她会照的。”

    “她会照?什么时间会的?”

    “前些日子,她没事跟我学的,照得很好了。”

    “嗷,是这样,那你就安心出发吧!”

    等凌沧洲学成归来,文化馆王副馆长和他谈话,说根据文化局领导安排,周瑄被分配到办公室负责摄影报道,凌沧洲被从办公室调到文艺部,负责与各文艺协会交流,并对所辖乡镇文化站进行业务指导。另外,培训费局里不予报销,但是工资照发。

    凌沧洲考虑了一夜,感觉学来的技术一定会成为眼下的热门,不如自己自由自在的干,于是毅然办理了停薪留职。

    时间不长,文化馆门旁,和书店临门,一家凌影社开张了,凌沧洲做起了老板,发挥了自己特长,把个影社做的风生水起。店里经营着黑白照相,彩色照相,特别在外地学来的手工彩色冲印,全市独家,很多赶新潮的年轻人都要买上几个彩色胶卷拍照,照完后,再跑来冲洗。局面打开,生意兴隆。

    夜晚,沿街的店铺都关门熄灯,凌沧洲还在房间忙碌着。周瑄从办公室选好照片,发完稿子,走过来,进门就喊:“凌大师,还有多少没干完?我给帮忙?”

    “不需要,不需要,快回你的家吧!”

    “呀,呀,我看得很明白,还不是怕我学了技术?”周瑄将了他一句。

    “不,不,你能出这个力?”凌沧洲忙辩解。

    周瑄把嘴靠近凌沧洲的耳朵,有意小声说“教了徒弟,饿死师傅,你是不是教了我摄影后悔了?”说完瞪了一眼。

    “冤枉啊,如果你不接了我的班,我能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喜欢的事吗!”

    “谁接了你的班,讨厌!看你天天神神秘秘地,我不走了,倒要看看你怎么鼓捣出来的彩色照片。”

    “好好,让你开开眼界哈,说干就干,给我当助手。”

    凌沧洲,找出一包自己配好的彩色胶卷显影剂,这一包的配制成本八元钱,能冲十支胶卷;而从照相器材店买的显影剂二十元只能冲两支胶卷。当然这个价格是不能告诉周瑄的。

    在暗室,把调制好的药水放到自动恒温箱,已经开始升温,接着就要关上门,“周瑄你真过来?”

    “真过来。”

    “好,进来关门。”

    不大的房间,两个人进来关上门,凌沧洲一边放下红黑布遮盖在门上,一边说:“你不怕我把你吃了?”

    “再给你两个胆,你也没那个‘熊’力。”周瑄接着又问:“为什么要把灯全部关掉?咱们冲洗黑白胶卷的时候可以用绿光,洗黑白照片还可以用红光?”

    “因为彩色胶卷对各种光线都太灵敏,所以要在全黑下装胶卷。”

    黢黑的暗室中,只有两个人的喘息声。凌沧洲摸摸索索地把胶卷装到冲洗架上。

    胶卷冲后,漂白、定影后方能打开灯光。水洗一段时间,把卷从水中挂起来,周瑄拿起吹风机吹起来。

    开始印彩色照片的时候,是在橘黄的灯光下进行,感觉舒服多了。

    “我需要干什么?”周瑄感觉插不上手。

    “你只是先看看,适应一下,再教你呗。”凌沧洲熟练地把胶卷放进底片夹,连续曝光20张左右的底片,把感光的相纸统一放进一个不锈钢小栅栏,一次放进显影液中,经过3分15秒,再放进漂定液中1分30秒中,方打开灯在水中漂洗一会,再用吹风吹干就成功了。一百张照片大约一个小时就完成。

    把周瑄看得兴趣大发“太神奇了,我每天晚上都来给帮忙洗吧。”

    “好呀,只要你喜欢。”

    “周瑄,我还有一个想法,我想在报纸发个广告,招生,现在你看理发的招生,裁缝招生,修家电招生,如果办个摄影函授和面授学习班,是不是也行?”

    “我的凌大师,高大上呀,我支持!”

    “那我起个草稿,你明天多抄几份寄到报社,做个广告试试?”

    凌沧洲用了半个月,写了五万字的教材,去印刷厂印了五百套。又写了问题解答100题,星期天让周瑄用钢板刻出来,借用文化馆的油印机也印了五百份。

    这天周瑄拿着一塔汇款单过来,忍着笑:“凌校长!”

    “我说周瑄,又是凌大师,又是凌校长的,让来培训的学员感觉不正规,应该严肃点,你说是吗?”

    “我这不是开玩笑嘛,在学员跟前,我就认真地喊凌老师。”

    “也行,我就叫你周老师。”

    “哈哈,感觉有点架不住哇”周瑄弯下腰笑着。

    周瑄直起腰,恢复了一本正经:“今天的汇款单最多,是24个,和前几天的一共是95个缴费参加学习的,可以通知开学了吧?”

    “开学后,再报名的,可以随到随学。明天可以开始整理教室了。”

    报名的学员越来越多,一时忙不过来,周瑄也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摄影招生广告,陆续发到了周边省市,“摄影培训哪里有,请到海西找沧洲”成立摄影圈的广告语。

    一天下午,天正下雨,店里没有顾客。过来一个人把伞收起来,在店里看了一圈,就盯着柜台里的各种胶卷看。

    凌沧洲问:“想买支胶卷吗?”

    “我问一下,这个绿盒的富士彩色胶卷多少钱一只?”

    “有两种:原装的20元,这种是港装的,就是进口分装的16元,质量是没问题。”

    “这种不带包装的呢?”

    “这个是用大盘分装的,也是正宗的,价格更便宜,只要12元。”

    “你自己分装吗?”

    “我没分装过。”

    顾客说着,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一个黑包,放在柜台上打开,是一个金属的圆盒,说:您是凌老板吧?别人介绍说,您是专家,叫我来找您。”

    凌沧洲仔细看看,说:“您这不是彩色胶片吗?从哪搞来的?”

    “是这样,我就在咱市部队当兵,叫赵天桥。开始在营里干文书,也拍过照片,后来去了放映队。原来的队长,转业去了深圳,经常到特区搞贸易。我前些日子复原了,老家也穷,不想回去,老队长给我寄来这个大盘让我试试销路。”说着两人握了握手,并说:“我想让你冲洗一下看看。”

    “好好,看看效果吧。”

    凌沧洲把盘片抱到暗室,找了个空胶卷盒,截下一段,装到里面。出来放到相机里,拍了十多张,又把隔壁书店里的孙飞燕叫过来,给她拍了十多张。等冲出卷并洗了几张,一看,色彩艳丽非常漂亮。再看胶卷的标志,原来使电影正片。

    “这是制作电影用的,价格很贵。和咱们摄影的翻转片一样比负片贵一倍多,你问问战友让他搞些彩色负片来,应该很有市场的。”凌沧洲真诚地告诉他。

    “凌老板,我想找个地方专门分装胶卷卖,能行吗?”

    “这就看你货源,如果充足,是不愁卖。”

    孙飞燕拿着自己的照片,一边欣赏,一边说:“你要是用地方不大,可以在我书店里给你一节柜台,一节货架,卖胶卷。房租么,一家一半,怎么样?”

    “可以,可以,我用不了多大地方”赵天桥兴奋地说。

    “凌老师,也不称呼您老板了,这样吧,您给帮忙分装,给您百分之十的费用。”

    “费用回头再说,我先分装一下试试吧。”

    当天晚上,凌沧洲找好空胶卷盒,带到暗室,开始分装。要在黑暗的桌子上,把一头接到空盒的轴头上,再把长度用尺量出来,剪断,用手捏着空盒的圆头,小心的卷到里面,这个劳动强度太大,效率太低。用了三个晚上才把这一个大盘分装完成。

    赵天桥在孙飞燕的书店,简单布置一下,就打出了专卖彩色胶卷的牌子。

    凌沧洲对赵天桥说:“你大胆的搞吧,让你战友到特区搞负片大盘,说不上能大赚一笔!”

    赵天桥的战友,回话说,能在特区搞到负片,但没有分装设备。

    凌沧洲询问河南老师哪儿有胶片分装的工具,老师说好像苏州有,凌沧洲立马联系去了苏州,花了2八00元买回一台。

    把大盘片在暗室装入,接着就可以在明室操作,一个小时就能分完一个大盘片。

    凌沧洲看到了商机,他把这台分装机全部拆解,发现就是几个传感器等原件,又请很专业的木工按尺寸造一个箱体。最后组装完成不到200元的费用,经破坏性试验,性能完好。于是在7月份去了上海照相器材博览会,三天会议订了一百多台。回来又在摄影报和摄影杂志做了广告,市场全面打开了。

    凌沧洲送给了赵天桥一台,把分装技术交给了他,他白天黑夜的分装,孙飞燕也做他的助手,胶卷全国发货,供不应求。很多批发商也亲自到门提货。

    生意做火了,赵天桥和孙飞燕的心也靠近了,两人结秦晋之好。三年后搬到一个更大的地方,开了巴黎婚纱影楼。

    凌沧洲的分装机在市场赚足了第一桶金,后来在延安路成立了广告公司,老板娘你们也可能猜到了,就是周馆长的千金周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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