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摄影圈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片刻,两辆车一前一后进了市交警队肇事科大院。

    下车后,便听见赵天桥的女儿赵娜正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痛哭,姜楠蹲在地上慢慢地拍着赵娜的脊梁,周边围着的人群中,多数是巴黎影楼的员工和赵娜的同学老师。

    三个人没顾得和他们打招呼,就匆忙进了肇事科徐科长的办公室。不一会功夫,徐科长和别人交代完事情后,直接回到办公室。

    徐鹏飞也是市摄影家协会会员,和这些人都非常熟悉,开口说道:“这是一场重大交通事故,刚才刚和省里汇报了。事故发生在市以东25公里的东郭镇西面的立交天桥,一辆望东行驶的大货车在下坡中制动失灵,左摇右晃窜到坡底的天桥上,与朝西正常行驶的老赵开着的商务车迎头相撞。商务车坠入桥下的铁路,还逼停了近一个小时的来往火车。老赵的车上一共六人全部遇难。初步判定大货车刹车失灵,但还有待技术鉴定。”“唉”徐科长叹了口气,接着说:“太惨了,老赵两口子都在车上。目前六个人都已经拉到殡仪馆了。”

    严加一脸色有点蜡黄,紧张地说:“昨天晚上老张还对我和郭沫愚说,今天有两套大套系要出海滩外景,他说要亲自拍摄,他老婆化妆技术最高,就让她去了。你看看,转眼间,阴阳两隔了,唉!”

    “赵老兄肯定考虑五一人多,早上走的早,否则中午这个时间到不了天桥这个地方。太可怕啦!”郭沫愚有点惊魂未定。

    凌沧洲说道:“命运呀,苦了孩子了,闺女应该明年就高考了。”

    “这样吧,老赵都是我们的好伙计,一同在摄影圈玩了多年,今天遇难了,我们一齐帮帮忙,有事互相打招呼。”徐科长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和他们共同走出了房间。

    外面,已不见赵天桥的女儿赵娜,估计被别人接走了。

    傍晚,化妆师姜楠给郭沫愚打来电话:“郭老师,赵娜被老师和同学带到学校了,我们店里的所有人都害怕,没人敢在店里待着了,有的回家有的找地方住去了”

    “姜楠,你临时先到我店里住吧,小杨在店里,我和她说一下。”

    “嗯嗯!”姜楠应承着。

    夜深人静,郭沫愚想想这两天的事,怎么也睡不着。妻子在医院上夜班,孩子在寄宿学校。看看空荡荡的室内,生出一种莫名的烦闷,顺手拨通了严加一的电话:“睡了吗?”

    “没睡,还在店里,来吗?”严加一拖着长音回答。

    “去,我也睡不着,去和你说说话。”

    从家到影楼的位置有三里多路,只是隔着两条街。郭沫愚没开车,步行的时候在一个夜店门口停顿下来,思索了半天,进去买了两卷烧纸。

    一刻多钟后,到了青春影楼,亮着灯的办公室,严加一正在坐着发呆。

    “沫愚呀,我感觉就像在做梦。昨天晚上我还说,今晚在我办公室三人聚聚喝酒,不见不散。一天不到,变成永别了!他妈的,这就是命吗?”

    “严兄,我和你一种心态,想不到的事,真是难受。”

    “都是有情有意的好兄弟。”

    郭沫愚使劲用双手揉搓了一下双眼,说:“想想我们三人一起去过的额济纳胡杨林,一起去过的罗布泊,特别是去延安那次,刻骨铭心,就像昨天一样。”

    两人好像陷入了回忆,沉默了好大一会后,郭沫愚又说:“严兄,我在来的路上,在一家小店买了两包祭奠用的烧纸,没敢带到室内,在门外放着呢。我想咱两人去他门前烧了吧。”

    “我也正在想这个事情呢,现在就去吧,我带上酒。”

    两人出门,穿过马路,来到巴黎婚纱店门前,把纸点上,火光映红了两人疲倦地脸庞。严加一把酒打开,慢慢倒在地上“赵老弟,说好的今晚一起喝酒啊,没想到你悄悄走了,你灵魂有知,再回来喝杯吧。”

    郭沫愚顺手把酒瓶接过来,也朝地上倒:“赵老兄,我们永远忘不了你,会经常送酒你喝,愿您一路走好!”

    两个人倒着酒,一张一张添加着火纸,一边说着话,不知不觉跪在了地上,看着眼前的火苗,双双磕了一个响头。

    火苗越烧越旺,透过火苗,好像赵天桥正从火苗里蹿出来,手里挥舞着一把切菜刀,那声音也传过来:“我孬好是当过兵的人,你们两人给我躲到后面去”

    那年夏天,正是婚纱淡季。赵天桥为出外景买了一辆面包车,严加一和郭沫愚给置酒庆贺。赵天桥说咱们三人现在事情都不多,是不是出去转转,顺便磨合磨合车。

    郭沫愚笑道:“咱们现在吃饭的这家店,就是延安路的路口。要不咱走远点,去陕北看看延安怎么样?”

    “还真行,去延安要经过太行山和黄土高原,都是纯自然风光,路线不错。”严加一认真地说。

    赵天桥见二人有意,就说:“说去咱就去,我可以顺道回老家看看,两年多没见老娘了。”严加一和郭沫愚异口同声:“对对,一起去见见老娘。”

    就这样,两天后,一早出发。轻车简从,每人带着相机和足够的彩色胶卷。当天下午就到了聊城市北面不远的古镇博平。镇中心路口有座古塔,上写:四照塔,古色古香。

    严加一让赵天桥在古塔旁停下车等候,他和郭沫愚去周边买了点心和水果。两人上车后,赵天桥又下车跑到一家店里买了两包东西。

    车驶到镇西头,在一棵很大的芙蓉树下停住。赵天桥告诉两人,到我家了。

    赵天桥,一声长长的“妈---”,接着院门开出,一位七十挂零的老人家开心地朝三个人笑着,漏出两颗豁牙。伸出有点发颤的双手,一手攥着严加一,一手攥着郭沫愚,笑呵呵的说着鲁西北方言:“俺猜摸子(估计)着好来着,这都是天桥的班伐?(同事的意思)”赵天桥忙说:“都是我的好朋友,这位是严大哥,这位是郭弟弟。”“快家来,快家来!”老人家急忙把两扇门全打开。

    啦了会家常,老大娘就执意下厨做饭,三人就在客厅喝水休息,赵天桥一边喝水,一边洗着抹布上上下下抹了一遍桌椅条几。

    一会功夫,大娘端来了一盘黄瓜炒鸡蛋,一盘红椒炒豆腐。赵天桥把街上买的两样食品放到空盘里,一盘临清八宝布袋鸡,一盘香喷喷的高唐“鬼子肉”。这“鬼子肉”就是特制的驴肉,是当地有名菜肴。

    大娘说什么也不上桌吃,说还要再给我们做好吃的。赵天桥把钥匙递给郭沫愚,从车上抱下一箱啤酒,三个人就开始喝起来。

    喝了一会酒,大娘就端来两盘亲手做的“呱嗒”,这呱嗒又香又酥,有陷有面,是鲁西北有名的面食。

    这回严加一和郭沫愚两人亲自去厨房拽大娘,大娘也不过来吃,说再烧点“白煮”(玉米粥)给我们喝。赵天桥说,母亲贤惠,但也讲究,有客人从来不上桌的。三个人的心里有一种暖暖的波涛,同时又有一种酸酸的涟漪,有娘真好啊!

    赵天桥和母亲说了一夜话,七点开车去宾馆接来严加一和郭沫愚两人,吃了老大娘做的手擀面,这才恋恋不舍的告别,赵天桥只顾开车,郭沫愚从车窗朝大娘招手,大娘站在芙蓉树下,也使劲挥着胳膊,越来越远,大娘的胳膊还在一直挥动着,郭沫愚的眼里嵌满了泪花。

    进入太行山已是中午,边走边玩边拍照,出太行山的时候太阳已落山,赵天桥说,趁着凉快,我多跑会。当年没有导航,只有一本标注到县级的地图册。要经常靠停车问路。走了一段后,前面因为修道而封了路,七转八转转到了一个小村庄,问路说是走错了,又原路返回,返回后,又从另一条转着走。道路坑坑洼洼,走的很慢。好歹上了一条稍微好一点的路,已经半夜12点了。

    前面出现了一个岔道,不知朝那个方向拐。正巧,岔路口下面有一间孤零零的房子,房子里亮着灯光。郭沫愚坐在副驾驶上,严加一坐在后排,都在迷迷糊糊。赵天桥熄火拔下钥匙下了车,朝亮灯的房门口走去,敲门没有回音,就大声问:“有人吗?过来问路的!”

    还是没有回声,赵天桥轻轻推开一点门缝,看见一个老头正对着没打开的电视闭目养神,就大声问:“老大爷,打扰一下,我问问去陕北走那条道?”老头抬起头,说:“我听不清,进来说。”赵天桥一推门,刚要朝里迈步,电视机突然从桌子上掉了下来。

    老头瞪起眼来:“你这年轻人,不慢一点吗?”

    赵天桥慌忙过去,帮着把电视抱到桌子上。老头插上电源,放不出影像,抬头恶狠狠地说:“电视机被你摔坏了,你赔我吧,我这是两千块钱买的!”

    赵天桥忽然明白,中了埋伏,看来这个岔路口,不知有多少人和我一样上当。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想着计策。“老大爷,能少赔点行不?”

    “一分都不能少!”

    赵天桥立马打定了主意,说道:“老大爷,你看我身上没揣钱,这是我的车钥匙,你先拿着,我去车上拿钱吧。”

    老头点点头,赵天桥退出屋外。一边走,一边从腰带上解下了车的备用钥匙。来到车前立马上车发动,一下窜出去了,两人早被惊醒,忙问怎么啦,赵天条一边急速开车,一边说,中了圈套,中了埋伏,快跑!

    这时后边亮起灯光,摩托声越来越近,路不平,车跑不快,摩托一下超过,又掉头用车灯照着停下来。

    郭沫愚急忙说:“车不要熄火,给我留着车门。”说着拿着闪光灯下了车。郭沫愚走到摩托跟前,用闪光灯对着骑摩托车人的眼睛,突然按了一下按钮,之间“噗”的一股白光,骑摩托车的人瞬间两眼乌黑看不清一切。郭沫愚趁机把摩托车钥匙一下拔了下来,跳上车,车朝外一拐蹿了出去,郭沫愚顺手把摩托车钥匙给仍到了外面。

    危机并没有解除,这时后面又来了一辆摩托车,三人一时也没想出主意,只有朝前猛跑。摩托追上车,并没有超车,在两车并行的同时,驾车人左手扶把,右手抓住了驾驶边上的车门。赵天桥想把他挤到路边,又怕出人命。突然想起放在驾驶座边上的菜刀,这是路上切西瓜吃用的。赵天桥平拿着刀,猛地对着抓住车门的手狠狠地砸了下去,只听惨叫一声,松了手

    三个人一身冷汗,不敢大意,继续狂奔,已经不辨方向,只是沿着路向前冲,怕后面再有车追来。

    天渐渐放明,三人停车下来喘了口气,发现路边有大大小小的沙丘。又往前走了五里路,路边有一个小村庄,问早起的人,这是什么地方。对方告诉说:这是内蒙毛乌素沙漠的边缘,我们村叫七星海子,这条公路叫穿沙公路。

    原来是西去延安方向的,而是朝西北跑了一夜,到了内蒙古地界。

    三人去村里,在小商店买了一包烧纸,三人来到沙丘上,烧了烧纸,避了避邪气,顺便压了压惊。

    点着的火苗在沙丘上乱窜,三人双手合十,共同祈祷但愿一路平安。赵天桥又去车上拿来那把闪着白光的菜刀,放在火上烤了一下,说,这是把宝刀,是我们的镇车之宝,是我们的保护神呢。

    三人围着的火最后熄灭了,东边的太阳也出来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下一章 目录 上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