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会战,各路人马,分头行动,你争我夺,满载而归。
这时,通信员跑到炊事班,让粱峪去连部接电话,说电话是上级机关打来的。
粱峪这些天总能接到电话,总要接受采访,太频繁了,见奇不奇,见怪不怪。
他拿起电话,对方是一个女的:
“你好,是高粱峪吗?你猜猜我是谁?”
高粱峪说,
“我猜不出来,您到底是哪位?”
对方当然不高兴了,说到,
“粱峪哥,我是梅花啊,梅花!还没听出来吗?”
说到后一句“梅花”时,对方拉长了音儿,已经生气了。
“梅花,真的是你,我没听出来呀,你的声音咋变了呢,你是怎么找到我们连队电话的?你现在哪啊?”
“我在省城,你不知道吧,咱们是同年兵,我呢,只是比你早穿几天军装而已!”
“我在是你们上级的上级机关通信站,我是一名话务兵。”
粱峪说,“我说的吗,怎么没有听出来呢!你们的专业语音太规范了,也太好听了!”
对方紧接着说
“还没看出来,你还挺会说话的呢,我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我找到你,那不是小菜一碟吗!知道不!”
”这两天,你的名字在电话里说个不断,领导们念叨你的名字的频率太高了。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粱峪老乡会这么有名气。”
粱峪说,“哪里,我只是尽我自己的良心而已!”
梅花说,“别谦虚了,你知道吗?去年年底,有人就到过你们连队,还看到过你。”
“是吗,谁呀,我怎么不知道?”
“真是个傻帽儿!是于大庆。是他到过你们的连队,他看到过你!”
粱峪很纳闷儿,
“于大庆,就是你爸爸战友的侄子,是吧!”
“是的,就是他,大庆去年保障首长到过你们的连队,他是给首长开车的。他回来说的,说当时还看到了你!”
粱峪很意外。
梅花又接着说,
“那天首长到你们连长看你养的猪和种的菜。你当时和首长是核心人物,大家伙儿前呼后拥的,大庆也没有机会和你说上话!”
粱峪说,“是吗?”
梅花看来在电话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庆说你,人长黑了,个子好像也长高了,不过他说你长老啦。当时回对他说,什么老了,那不叫老,那叫成熟。”
粱峪在电话这头儿笑了笑。
电话那边又说,
“行了,时间有限,以后有时间,我会到你们山沟去看你,你如果到省城来的话,别忘了一定要找我啊!要是回老家的话,别忘了咱俩儿一起回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梅花后面说的几句话,特别是到省城来“一定要找我”,和“一起回家”这几个字眼儿,让粱峪听得心里砰砰直跳。
可转念一想,粱峪啊!粱峪,你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是有对象的,而且人家对象的叔叔和梅花她爸是有过命之交的。
他们两家这层关系,粱峪早就听父亲说过。
于大庆的叔叔和梅花的爸爸是一个部队的,空降兵战友。
有一次跳伞训练,梅花爸爸先跳了下去,打开了伞包。
于大庆叔叔后跳下来的,伞包却没打开。
吓得于大庆的叔叔,在高速下降的过程中,惊魂乱叫。
在经过梅花爸爸眼前的时候,梅花她爸本能地抓住了于大庆叔叔的伞包,与他一起下落。
等快要到地面的时候,于大庆叔叔的伞包打开了。
可是梅花她爸先着的地儿,两个人使用一把伞下降有下落的惯性,于是就把梅花她爸的右腿给摔折了,虽然得到了及时救治,但也留下了一瘸一拐的体征。
之后,听说于大庆叔叔家里有人,就把他调到野战部队管后勤。
梅花爸爸复员回了家。
因为他俩有过命之交,于大庆叔叔人在部队,可在地方却又很有能量。
于是动用了关系,经过努力使梅花爸爸很顺利地当上了粱峪家乡的武装部长。
由于梅部长身体残疾,不方便参加民兵训练,但粱峪家乡武装部却年年被上级评为先进。
有人说,这都是于大庆叔叔的能量大的结果。
电话那头,看粱峪没有说话,梅花又接着说,
“你知道吗?粱峪,建光又回咱县里高中复习了,他都考第二年了。两年都是破例的。这些都是他舅舅给安排的,他舅舅就是咱们这儿管干部的科长,电话不方便,我就不多说了。”
粱峪能从梅花这里得到建光的消息,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是吗?那他今年再考军校,一定是手拿把掐了!因为去年已经有一把经验了!”
梅花在那边哼了一声,
“那可不一定,现在谁也说不准,得到考试的时候,由分数说了算。去年他自己还跟我说没有问题呢!不过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从话语中,粱峪能感觉到,梅花对建光是有些想法的。
粱峪说,“我们连最近可忙了,我的书一片儿都没翻过,没有时间看呢!”
梅花说,“那哪行啊,抓紧呢,没几天了!”
放下电话,粱峪也觉得该复习功课了。
是的,这两天,太忙了。
光顾接受采访了,还没有单独去看望赵运良科长。
赵运良科长这几天比谁都忙。
粱峪和赵科长经常见面,可每次见面,都只是打个招呼,没有再坐在一起说些什么。
赵科长和两年前相比,显的更憔悴了。
他是这次”集团作战“的中枢,各路人马采访协调都得找他。
他总是不厌其烦,细致周到。
粱峪发现,赵科长还特别能贪黑,其它各组后半夜发完稿子,都钻进了被窝。
这个时候赵科长才开始属于他的时间,坐下来改自己的稿子。
粱峪早晨赶到他那里时,科长还没有休息。
粱峪也没有打扰他,就早早地端上热汤,把自己亲手包的小笼包子放在他的桌前。
赵科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粱峪最希望看到他的笑了,他那一笑是那样的让人温暖。
他那一笑,既能让人感受到战友的情谊,也能感觉有亲情在里面。
中午的时候,粱峪正准备炊事班开餐。
这时山下来了一辆黑色轿车,下车来的竟是赵月。
她穿的还是那件红衣服。
高粱峪这几天,已经成了当地新闻人物,报社很多编辑及一线记者们都来到过前线。把一大堆后勤或后续工作,都交给赵月来打理。比如送个广告,联络个商家等任务。
对于这么安排,赵月心里很不平衡。
她不平衡是因为,第一篇稿子是她发的,宣传这个军地通用的典型是他打响的第一枪,让她上一线才对路。
这些同行都是借了她的光儿,去前线抢金子去了。
但又一想,你赵月毕竟是实习记者,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让你去做。
现在可倒好,大家把干货都已经捞回去了,自己可不能再坐等了,于是,她决定再来一次前线,再看一次那个值得深究的高粱峪。
赵科长上午有事去了营部,连长负责接待。
这次赵月来队,连长对她的态度,那是1八0度大转弯,像老朋友一样热情有加。
连长受到白志强副连长的启发,把高粱峪特意叫来,说,
“赵大记者,你看到没,我们这个高粱峪呢,从现在起就交给你了,你可以对他全天候采访,不受时间,不受地域限制,只要你们没有别的关系,我这里全部绿灯。怎么样!中午呢,让粱峪专门给你做几道好菜,表达一下我们的歉意!”
赵月笑声格外爽朗,根本不像个女孩子家,
“谢谢连长大人了!不过,这次,我不会纠缠你们这位伙夫的,我这次在你们连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饭也都不吃了。因为我们还要连夜返回去。那个车是我借来的,是借我同学的。”
说着回头,让车上的驾驶员下来,和大家认识一下。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着着西装,梳背头的高个子青年。
男青年扬着脸上前和连长握了握手,点了点头,说,“我叫张路,解放军好!”
连长也调侃地说,“这位地方青年好!我是这个连的连长何太平,这位就是赵月所说的伙夫高粱峪!”
连长转身让高粱峪到前面来。
高粱峪来到前面,也伸出手,与张路握了一下。
在握手的那一刻,张路说,听说你这个伙夫的画,画的不错,可否让我领教一下。
在一旁的赵月说,
“别听他的,连长,给我派个兵,带着我这位同学去看看你们饭堂的画。我跟他说过你们的那幅画。他有点不服气,让他们比一比。这边呢,我已经拟好的提纲,准备和高粱峪单独聊一下。”
连长按照赵月的要求,安排人领张路去了饭堂,并提醒高粱峪别忘了让人家吃完午饭再走。
高粱峪最怕和女孩子单独在一起了,可人家明确地提出来,要和自己在一起,那有什么办法。
他们坐在桥下的小溪边,赵月一边撩着水,一边说,
“高粱峪!”
粱峪敏感地答了一声,“到!”
赵月笑了,前仰后合,没心没肺,豪无遮拦地那种笑 。
粱峪让她这么一笑给笑毛了。
不知如何是好。
赵月收回了笑,
“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这个样,放松,放松一点!”
粱峪让她这么一说,有点效果,放松了一点,但手还是不知道往哪放。
”这样,高粱峪,你也坐下。我跟你说几句话。”
看粱峪坐在土沿上,赵月说,
“咱们呢,通过这件事,就算是好朋友了,对吧!”
“好朋友?”
“不是吗,不可以吗?”
粱峪赶紧说,
“可以,当然可以!”
“那好,既然是好朋友,那我就听你说一说自己,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一个啥样的人。”
这样的话题漫无边际,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粱峪看了看远山,严肃起来说,
“我呢,就是一个兵,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兵,没啥可说的。”
“没啥说的,那你明天干啥,明年干啥,不至于就想在这山沟里呆三年回家种地吧,是这样吗?”
“就没有啥奢望吗?”
粱峪摇头又点头说,,
“我当兵就三年,如果能考上军校那当然好,考不上就得回家种地,从哪儿来就得回哪里去!这有什么不好!”
粱峪继续说,“不怕你笑话,我原来很害怕在农村生活,因为我既不会种地,也不会处事,还不会打架。这样式儿的话,在农村要想活好了也太难了。”
“不过,通过这两年当兵锻炼之后,我也经历了一些事。我觉得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学着做,去主动锻练。因为我才二十刚出头,还有很长很长的路需要走。”
粱峪的话不多,很实在,却让赵月这个城里姑娘有点吃惊。
这个伙夫除了有点才气之外,还多多少少有点忧郁情怀。
于是就说,“是吗,要是从军人职业来讲,保家卫国,履行使命,你这么想当然没错。要是从个人成长来讲,我觉得还应该提升一下自己,或者换个角度来思考。”
接着赵月又问,“你高中毕业了吗?”
“毕业了!”
“高考差多少分?”
“差不少呢!”
“那不要紧,听我父亲讲,你们考军校就那几本书?要抓紧复习的话,应该有希望!”
粱峪点点头儿,说,
“你说这个,倒提醒我了,我从今天起,就开始复习!”
赵月说“你答应的太快了,但却是对的。如果需要什么复习资料,我会给你拿过来的。”
赵月哪里知道,也就是几个小时之前,有人已经提醒过高粱峪,让他抓紧复习,两个人都说出了同一个问题。
所以他答应的很快。
赵月也望了望远山说:“其实我觉得每人都很普通,普通人都应该认认真真地做好普通的事。只要把普通的事认真做好了,在哪条战线上都会有出息的。”
粱峪觉得这位小姑娘说的有道理,也很有哲理。
赵月看旁边的粱峪没有搭腔,接着说,
“这样吧,我跟你说说我们台长吧。这个例子并不一定恰当,但他的经历可能对你有帮助!”
“我们台长和你一样,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他从小就喜欢写作,初中都没有毕业。但他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笔,坚持写作。”
“他在最初的十几年里发表了好多好多全国的好新闻,正因为有这个的成绩,使他从一个农村广播站广播员,到县台,到市台,最后到省台,到省台后又当上了省台的一把手。他一路走来,那农村孩子骨子里头的质朴和灵气,让我们的队伍一直很服气。”
“我相信,人只要肯弯下腰来,做事能“深挖三锹”,相信在这个社会上,没有什么做不成的。”
一个女孩子说出来的话,让粱峪为之一震。
他离开家乡,还没有人跟他说这么长时间的话,这么长时间这类内容的话。
粱峪觉得这位姑娘说到了自己心里去了。
觉得姑娘也比以前好看多了。
有道是,人行善事,话传千里。
粱峪的爱兵事迹,经过一系列地铺天盖地的宣传,很快在部队有口皆碑,在当地也称得上是家喻户晓,就连山下小镇的中学校长也受到感动,还专门请他做校外辅导员。
友邻部队开展教育时,也纷纷来车接他去给干部骨干们介绍心得体会。
粱峪成了军地有名之人,还被上级评为学标兵,荣记三等功一次。
这样一个又一个好的消息,让粱峪觉得太突然了,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这天,建光打来电话。
说他已经回到师教导大队了。
再复习一段,就可以参加全军军校统考了。
粱峪知道这是他第二年参加军校统考,心理压力一定很大。
也没有再说什么鼓励的话,就直接来了一句,
“咱们教导大队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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