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红衫阿尔默退出大选的消息传遍了奎尔市的每一个角落,同时还递出辞呈,以年事已高为由,辞去奎尔市市长一职。
网络上对此讨论激烈,红衫阿尔默为首都奎尔市建设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他也曾携手智李博说出“一定要为人类在宇宙开辟出新天地”的豪言壮语,眼下,部分人认为他垂垂老矣,部分人认为他夸下海口无法收场,还有部分人认为是受到了来自竞争对手的阻力。
首都报的记者辛西亚,年纪轻轻就查清并报道了不少轰动事件,被业界冠以“千瞳”的称号,她敢闯敢拼的调查精神,以及周密的调查方式,在新人中尤为突出,备受赏识。纤细的身躯充满活力,亚麻色的头发总是干练的绑成马尾,随着现场播报的镜头左右摆动。
她自告奋勇调查这起事件,记者的嗅觉告诉她,这次退选不同寻常,必须找到阿尔默先生,亲自对他进行访问,通过镜头记录下他自己的说法,才能还原出真相。不,或许还有镜头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她有足够的信心能捕捉到被采访者的内心。
干劲十足的辛西亚,却在第一次走访原市长家时扑了个空。阿尔默的居所并不奢华,位于市郊的高地上,不拥堵也不压抑,庭院种着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树木,但是修剪的很规整。辛西亚并不灰心,租下了能看到目标建筑的公寓,时刻守在周围。第十天,她像往常一样,穿上运动背心和紧身裤,装扮成傍晚的慢跑者,柔美的身体线条显露无疑。她数次经过阿尔默的前院时,刻意放慢跑步速度观察着,里面一片沉寂,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亮,已经香汗淋漓的记者,又只能悻悻而归。
她打开自己出租屋的房门,熟练的取下脖子上的汗巾搭在一旁,起手势呼出客厅的大灯。“呀!”亮起来的一瞬间,美女记者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个激灵,不由得惊叫起来。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风衣,戴着墨镜,领口立在耳朵两旁的男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她的沙发上,没发出一点声响,安静得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辛西亚连连退后,又镇定下来,看着不速之客没有动作,她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快逃,但作为记者的职业素养促使她冷静下来,开始盘算着弄清对方的来路,对方没有袭击过来的意思,也许与自己正调查的事件不无关联。辛西亚灵机一动,迅速把手放入门后挂着的手提包里,示意对方自己有武器,随时可以开火。
黑色风衣男子缓缓站起,记者也警觉起来,迅速把包取下放在胸前,装作立刻要掏出武器射击的架势。她心里很清楚,除了防狼射线外,手提包内都是采访文件,并没有枪支。此刻的虚张声势,让对方停下了动作,黑衣人嗓音低沉的开口了:“我并没有打算伤害你,”具有穿透力的声线,让女孩觉得是从腹腔内迸发,而不是声带,“你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孩子。想正常生活的话,就此打住。我能知道你在查什么,他们也能,我能威胁到你的安全,他们同样也可以。”
辛西亚从对方略带柔和的语气中感觉不到杀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可是她对真相的渴望,没有让她如释重负,索性放开了胆,向这位「知情者」进一步探听。
“先生,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就不应该隐瞒,好让人们看清事实,如果你不方便说,我是记者,可以帮你传达,或者,我可以给你做个不必露脸的专访。”说着她递上自己的名片,亮出了工作证。
黑衣人沉默着走向门口,女孩则小步退开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但手里的名片,始终递向黑衣人的方向。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的求知欲只会害死你,如果走投无路,来这里找我。”反倒是黑衣人塞给了辛西亚一张皱巴巴的纸,然后顺势走出门去,消失在楼道里。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手里捏着一团东西,打开纸条一看,上面潦草的写着“诺克尔街133号”。那里不是贫民窟吗?阿尔默市长在职期间曾多次提起要重建诺克尔街、皮斯塔克街等贫民窟,但阻力颇大以致于无法实施,大多数人都认为是资源的浪费,包括相关部门和普通民众都是如此。辛西亚琢磨着,越想越觉得蹊跷,她虽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红衫阿尔默退选辞职的真相,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
首都高阶军事学院的模拟作战指挥室内,传来阵阵欢呼。“博斯塔夫又赢了!”“红衫家族的基因真是优秀,完美传承了阿尔默市长的才干!”“博斯塔夫帅呆了!让这高年级的尝尝厉害!”……赞美声里,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从中走来一名阳光的金发少年。博斯塔夫明眸皓齿,眼神炯炯,稚嫩的脸庞却有十足的英气,修长的身材配上红色斗篷,显得格外高贵。学院内未来的女兵们见此情景,更是发出连连尖叫。他的对手则狠狠的踢了一脚模拟战争沙盘,愤然离开。
此时的博斯塔夫,比学院内同级生小了足足五岁。十四岁就以异于常人的战略思维引起了学院注意,并在正规考试中以满分的成绩被破格录取。不少被送进来的豪门富家子弟都喜欢欺负调侃这个半大的少年,却被他的自信笑容无视得像傻瓜,也有不少人议论他是靠爷爷的关系才能进来,最终都被他在模拟沙盘上打得落花流水,不得不闭嘴折服。
今天这样的场面,已经成为校园里各年级下注的趣事,早已见怪不怪,而他并没有要故意羞辱对方,只是单纯的迎战罢了。博斯塔夫的初衷是为了给市长爷爷减轻负担,毅然决然的选择考入军事院校,这样,生活与经济上,都不会成为敬爱的市长大人的包袱。在校园的这一年里,他似乎重新找到人生的方向,就是像父母那样,维护好自己热爱的家园,升到足够高的官职,清除一切破坏秩序的人渣,不让当年的悲剧历史重演——七岁那年,父母所在的部队,接到命令前去处理地方冲突事件,当地管理部门集结地方军想要保护黑色产业链,典型的官商勾结,他们的黑色产业是自制的军火,威力极强。红衫夫妇都是突击手,击毙罪犯头目时,对方失手引爆了军械库,从此只能在首都烈士陵园里见到父母的照片了。这些往事细节无从追究,毕竟那时他太小了,但是真正的打击是从前些日子开始,爷爷也突然辞职然后失踪,生死未卜,相对于父母,博斯塔夫对爷爷的印象更为深刻。虽然他面容上从容镇定,但随身的智能电脑里,已经搜集了好几个文件夹的关于阿尔默的竞争对手——尤里夫的资料。是的,少年敏锐的嗅觉,一开始就找对了方向。
一路边走边琢磨着,博斯塔夫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一帮高年级学生团团围住。
“你小子刚才不是神气得很吗?”带头的盛气凌人,狠狠的推了一把博斯塔夫。被推的人失去平衡,倒在另外一个霸凌者怀里,后者顺势架住了博斯塔夫的双臂。
“刚刚赢我很开心?我模拟战打不过你,打架还能怕了你?”原来是方才的对手,在大家面前输给“小孩”,不甘心的找人来教训博斯塔夫。
“哈哈哈,你要是不怕我,就应该单挑,找这么多人,对付比你小的人,还说不是害怕?比刚才那场一对一的战斗更丢人。”博斯塔夫倒是不管人多,依旧狠狠的嘲笑对方。
“找死?”那人被说急了,一拳挥过来。博斯塔夫灵巧的一缩,滑脱了背后的人的掌控,整个身体俯了下去,这一拳不偏不倚的打在身后同党的面门。
“哼,蠢货,我可没动手,是你们自己人打的。”博斯塔夫站起身继续嘲讽。被打的人仰头捂着鼻子,流着鼻血大喊:“弄死他!”说罢周围的几个人把博斯塔夫架得严严实实的。带头那人,摩拳擦掌的狞笑着:“看你这回怎么躲!”博斯塔夫想要挣脱,但他的力气怎么能与十八九岁的成年人抗衡。
这一拳打来,他下意识的闭了眼,尽可能不让眼睛受创。但是前方却迅速传来了对手的哀嚎,架住他的人,瞬间也四散逃开。
他睁开眼,发现面前一名巨汉单手拎起了找茬者,被拎起来的人,虽然算不上高大,但怎么说也是正常成年人的个头,此刻却像山猴子一样凌空胡乱蹬着腿。抓住他的人,身形太魁梧了,严实的挡住了博斯塔夫面前的阳光。巨汉将手中的鸡仔举到半空,随意往旁边扔了出去,这看似轻松的一甩,就飞出了六七米远。那人落地时翻滚三周,狼狈的爬起来,踉踉跄跄头也不回的逃走了。巨汉也没有去追,伸出巨大的手掌要扶起博斯塔夫时,手腕上黑色的光滑金属腕轮露出,在太阳的照射下格外刺眼。
“黑腕卡尔森…卡尔森老师。”完全被影子笼罩着的少年抬头喃喃道。博斯塔夫的性格,很少吃惊,但这次确实被面前异于常人的体格震慑住了。
黑腕卡尔森,是学院中近战搏击和武装突袭的导师,同时也是前陆军作战部队的传奇突击手,博斯塔夫才一年级,并未接受过他的教导。两米三的身高,接近一百六十公斤的体重,卡尔森就是用肌肉拼接起来的巨人。每只手腕上时时刻刻戴着重达三十公斤的超密度合金腕轮,是科研部的人专门为他定制的锻炼器材,据说因为手臂肌肉的增长,还多次找到科研部进行内径调整。眼前这人,大小经历了不少地方平叛战,能逼他摘下腕轮对决的对手,寥寥无几。因此,他从光头卡尔森,更名为黑腕卡尔森,这个名字,就是陆军部队力量的象征。
“小子,挺狂的啊,像我年轻时,我喜欢!”巨人哈哈大笑,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不过,战斗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你永远不知道对手比你多多少兵力。所以,要解决刚刚的局面,你要学的还很多啊。”
“老师,我记住了,以后这样的战况,请交给我自行处理,不劳老师费心了。”博斯塔夫行了个军礼,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原地的卡尔森意外的没有受到感谢,摸着自己的光头有些惊讶,但随后又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等到少年走远,远处的树林里,一名戴着鸭舌帽,将帽沿压得很低的老人,背着手缓缓走到卡尔森背后。
“辛苦你了,黑腕。”老人沙哑的说道,声音听起来,已经疲惫不堪。
“我的荣幸,市长先生。您之前对我的照顾,永远都刻在我心里了。”卡尔森头也不回的盯着博斯塔夫离开的方向,语气恭谦的说,“您的孙子是个将才,而且他眼睛里有种……算了,形容不了,如果我没有退伍,将会非常期待与他共事。”
“我已经不是市长了,交给你最后的任务……不,是请你帮最后一个忙,帮助他提防尤里夫的人。我不怀疑他的学习能力与战斗策略,只是多少名将没有折戟战场,反而是败于政治斗争,更何况一个经验不足的孩子。”老人眉眼中带着几分恳求,却被帽檐遮住。
“关于这点,市长先生请放心。可您的消息想必他也已经知道,我是个粗人,不太明白有些考虑,只是您不露面真的好吗。”
“他的安全,大过一切,就当我继续失踪吧,有些事情只有我去做。你也不用多说什么了。”说完,老人转身蹒跚的回到树林,消失之前又补充了一句:“拜托你了。”
……
“喂,一年级的,叫你呢。”坐在学院图书馆的博斯塔夫刚静下心来,呼出随身电脑继续调查尤里夫时,被背后的声音叫住。他迅速关上电脑回过头,只见一名顶着红色蓬松头发的高个子双手插兜,倚在书架上,那人脸上还有未褪干净的雀斑,圆圆的面庞与大长腿长在同一个身体上,略显不协调。他眯缝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继续喊到:“一年级的,对,就是你,你过来。”
博斯塔夫没有理会,转身继续专注于自己的事。他心想多半是找茬的人,让他在一旁叫唤一会儿自然就会无趣的走开。
红发见对方没有理睬,轻轻的“切”了一声,刚想继续说点什么,被一旁在认真看书的学生皱着眉比了个“嘘”的手势。连图书馆管理员也被他大声喧哗的动静引了过来。管理员不耐烦的皱着眉头,盯着红发青年,他那一排龅牙连上唇也包不住的破口而出,口齿含糊的说道:“这位同学,请你不要大声吵闹,有什么事可以坐下轻声说,不然我得让你出去了。”
被数落的年轻人咽回到嘴边的话,踱步上前,一屁股坐到了博斯塔夫身旁。“喂,我可不是什么不良少年,也不会像大家那样奚落你的。”
博斯塔夫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这么解释的含义是什么,继续低头捣鼓着电脑资料,没有回应。
“你现在尽管傲慢吧,一年级的。听说你未尝一败,我这次就是想用我的战法,让你尝尝败北的滋味,怎么样,来一场?”
博斯塔夫还是头一次被人以平等的身份发起“切磋式”的挑战,以往都是挑衅、嘲讽、侮辱和鄙视,他才用这样的方式还击,久而久之还在博弈与复仇的快感中自得其乐。这次突然出现一位语气中带着“讨教”的傲娇学长,竟然让他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回应。
“你到底来不来?还是说你不敢?也就是个明哲保身的胆小鬼而已?”红发见他依然没反应,试图激将。
“走。”博斯塔夫站起来,兴奋的笑着,铿锵的吐出一个字。
这一起身,反倒让对方愣了三秒,他惊讶于眼前的少年脑回路清奇,变化竟能如此之快,不过既然答应了,那就来吧。
二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模拟战争实验室门前,这里平时人不多,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对指挥策略情有独钟,大部分人是来解决就业问题或者长辈的面子问题才就读于此高端学院的,虽然离图书馆有一定路程,规划时的目的就是避免吵闹声影响到学生阅读,但为了节约开支,此处设施也一同并入了图书馆管理员的管辖范畴。龅牙管理员不耐烦的给他们开设了一间模拟室,没好气的嘟囔着让他们离开时别忘了关门,万一有损失得算在他们头上。
“我叫奥尔波夫。”红发在沙盘面前对着对手报上名字。
“我叫博斯塔夫。开始吧,我没打算和你交朋友,但是希望你的名字有被我记住的价值。”少年自信的笑容从没有一丝失态。
沙盘模拟战场能模拟真实战斗中除了士兵性格外的几乎所有细节,几方参战者在相同可调配资源的前提下,各自选择地点建立大本营,从武器数据库中搜索选择兵种、防御体系,甚至还能在现有技术支持下搭配有专门作用的部队,比如熔岩采集车、天气制造系统等,使用者可发挥的空间较大,是衡量战略水准的“试卷”。此时,模拟机器已经随机给出了沙漠地形,两方的排兵布阵也已就绪。这是一场相互不清楚对方的战术,兵种,体系,纯粹靠临场应变以及对地图理解来展开策略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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