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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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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折花弄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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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井镇南,有一座长亭,在十里外。

    相传,那长亭是为恋人准备的,在长亭别离,在长亭相聚。

    北雁南回乡,南,也难。

    “去哪?”罗老头拉住出门的陆亭。

    “借钱。”陆亭没说去哪借钱,但,有客至,岂能没米下锅。

    “呵,还有人赊给你?”

    对于罗老头的冷嘲热讽,陆亭出奇的没有和他杠上,虽然对于罗老头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很是不齿,毕竟都是同一个屋檐下的人,挨饿还不都是一起扛吗,但是也不得不佩服他这老人精看透人生的‘豁达和潇洒的态度。’

    天塌下来,自然有陆亭扛,关我老罗头鸟事。

    一路上陆亭一直扳着指头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一脸的惆怅。

    这千百号的人口的小镇,竟没有值得我陆亭视为知己的人吗?

    “喂,谈感情可以,谈钱就算了。”镇东铁铺学徒王小二如是说。

    “给你钱可以,但是我们先要谈感情。”镇北满脸青春痘,肉嘟嘟的陈小花拉着陆亭就要往家里拽,关上门来当赘婿。

    镇西的李屠夫直接将杀猪刀架在陆亭的脖子上,“今日不还钱,那就一尸两命。”

    “我哪来的两条命?”

    “杀了你这小子,然后我再自杀。”

    “这一尸两命的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啊,喂。”

    逛了一圈,陆亭终于还是回到了镇南,惆怅脸变成了哭丧脸,一路骂骂咧咧问候别人的祖宗。

    “又在絮絮叨叨什么啊,小陆。”远处,一个中年女人花枝招展,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陆亭定睛一看,顿时做出谄媚的笑容,做出人畜无害的样子,“哎哟喂,原来是我的亲何婶啊,我还正在说那是谁家的漂亮闺女呢,远远的就觉得这空气都是甜丝丝的。”

    镇南的何寡妇,听说她丈夫外出做生意,一去就是十余年,一点音讯也没有,有人说她丈夫做生意发达了,便娶了个更年轻漂亮的女人逍遥自在去了,也有人说她丈夫在外遇到了山贼,人财两空。

    不管何婶究竟丈夫如何,守的是活寡还是死寡,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确为那男人守了十几年寡,虽说没有孩子,但是男方却还有一个老母在世,何婶也不忍心由那老人自生自灭,所以就这样过来十几年,直到两年前老人离世,何婶这才开始为自己而活。

    陆亭对她和颜悦色自然有非奸即盗的意思,但是最主要的是她现在是罗老头的姘头,虽然不知道两人成没成,但是郎有情妾有意,这事自然是迟早的事,所以搞好关系肯定没错,毕竟一物降一物,罗老头也就好收拾了。

    “你这嘴啊,怎么那么贫呢。”何婶老脸羞红,娇滴滴的掩面而笑。

    “哪有,我可是说得大实话啊,别说我们镇了,就是再往外的十里八乡的隔壁镇,不说你同龄人比不过,就是那些个小姑娘,能有几个逼得上我何婶啊,你还别不信,你看,这会蝴蝶都围着你打转呢。”陆亭施了个小法,引来蝴蝶翩翩飞舞。

    王大妈更是喜笑颜开:“你啊你,我都徐娘半老了,那还什么美不美啊,要说能耐啊,那我还真敢说别人比得过我。”

    “啧啧,看看,看看,王大妈这气色,这身段,什么徐娘半老,我看那是风韵犹存啊。”

    “嘿,你这孩子,最跟抹了蜜似得,甜得人心里高兴,说吧,无利不起早,这么夸你何婶,肯定有事。”虽然被陆亭吹得七晕八素,心花荡漾,但何婶还是很清醒的,这样的人刚吹捧没有的。

    “哎呀,何婶看你说得,没事我就不能夸夸我的亲婶子啊,让我婶子开开心,老话说得好啊,笑一笑十年少呢。”

    “你呀,就别拿婶子开涮了,咯,拿着吧。”何婶从怀中取出一个手帕缝制的小布袋塞进陆亭手中。

    陆亭只感到手中沉甸甸的,用手掂了掂,心下也就明了,面色羞愧道:“何婶,你这?”

    何婶笑盈盈道:“老罗先你一步来找了我,说你面子浅,肯定要处处碰壁,又不好意思直接找我,这不,我就先来找你了。”

    陆亭讪笑道:“这老罗头。”

    “行啦,快去买菜吧,好不容易来个客人,不要因为招待不周惹客人生气,以后缺钱酒来找何婶,何婶虽然也没什么钱,但也不能让你这小子饥一顿饱一顿的。”

    “谢谢,谢谢婶子。”陆亭这次很久以来,第一次真心的感谢一个人,连舍不得弯的腰也深深的折了下来。

    傍晚,后院的厨房内,一老一小正窃窃私语。

    “你说,那是真的还是假的?”罗老头捧着一个装满茶水的瓷壶,小声道。

    “你若觉得她是真,那便是真。”陆亭蹲坐在灶口,看着灶中烧得噼里啪啦的柴火。

    “但这没可能啊,也说不通。”

    陆亭没有理他,只是将手伸进了灶中,指尖触碰着熊熊的火芒,待到疼痛难忍时,才将手从灶中收回,此时,指尖已经冒出水泡。

    陆亭感受着那真实的疼痛,在这剧烈的痛感下,陆亭竟有些失神,脑中有些恍惚,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不那么真实。

    “要不?”罗老头欲言又止。

    陆亭知道他要说什么,“晚上我去看看,你看好家。”

    “哎。”罗老头轻声叹息,“水开了,我把水送上去。”说完,罗老头打好热水后,便将水送去林洛依的房间。

    陆亭掐着指尖的水泡,一股白起滕然而出,眨眼间水泡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逐渐消失,再一看,那手指光白洁净,似乎那水泡重没出现过一般。

    “你说夏天是最没胃口的时节,不知此时的‘你’是否依然如此,是否还爱这道菜。”

    陆亭在厨房内自言自语,手中的菜刀在菜板上哒哒哒的响个不停。

    他要做一道菜,一道她喜欢的菜,一道她教他的菜。

    如果这世界上有什么是永远忘记不了的,那一定是味道,人身上的所有器官都会欺骗人自己,也唯有味觉不会欺骗自己,酸甜苦辣,是什么就是什么。

    每个人的味道都不一样,或是儿时母亲的一盘家常菜,或是某个大酒楼里的珍馐,又或是某人身上的味道,总之,只要你再次遇见那种味道,就一定会记得它,那埋在记忆深处的味道。

    陆亭做的就是那道埋藏在心里的味道,属于他和她的专属味道。

    她说,有一种思念和牵挂叫丝瓜,因为思念和牵挂一个人,所以她喜欢吃丝瓜,她也希望自己喜欢的那人明白自己的思念与牵挂,所以她喜欢那人也喜欢上丝瓜。

    他喜欢吃肉,她不爱吃肉,所以她将瘦肉剁成蓉,将肉煮成羹。

    她说,他喜欢她的丝瓜,那么她也会爱上他的肉。

    思绪一点一滴的汇聚成河,在脑中波涛汹涌,在眼中决堤而出,在嘴中发出奔腾的长啸,陆亭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劲量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泪滚滚而下,落在那翻滚的丝瓜瘦肉羹中,热泪融合在热羹之中,那一刻,陆亭终于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夺门而出,消失在夜空之中。

    一道刺眼的光芒在古井镇上空掠过,往南而去,像流星一般破空而出,又转眼即逝。

    正在窗边看着夜空发呆的林洛依恰巧看见那道耀眼的光芒,眼中闪着精光,如痴如醉。

    门外响起敲门声,林洛依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起身开门,门外,罗老头端着一小碗米饭,还有那稍加冷却后的丝瓜瘦肉羹。

    “他说,就算天气再热,也得吃饭。”罗老头将饭菜房放在桌上后,并没有马上离去,拿出一个油纸小包,“他说,饭后吃这个去腻,祛热。”

    说完,罗老头转身离去。

    林洛依看着桌上的饭菜和青梅干,调羹在丝瓜瘦肉羹中搅动,一勺粘稠的丝瓜被瘦肉包裹,缓缓送入嘴中,丝瓜入口即化,植物的清香混合着瘦肉的细小的颗粒在嘴中炸开,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可不知为什么,在自己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虽然看不清面目,但从脑中给自己的回馈里,她知道那人在哭,哭的让人心痛。

    这个画面一闪而过,没有过多的让自己回味,反而那丝瓜瘦肉羹的美味在唇齿之间回味无穷,本就胃口无多的林洛依就着饭将肉羹全部吃饭。

    林洛依满意的打出一个饱嗝,这么久来,这是自己吃的最饱足的一次,吃完饭后,林洛依习惯性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恰巧看见饭桌上罗老头留下的那个同样是油纸包的东西。

    林洛依好奇的将其打开,打开的那一瞬有些愣住,随即脸上露出笑容,那一笑,百媚生。

    青梅干,解腻,祛热毒。

    林洛依捻起一颗桌上的青梅干放入嘴中,林洛依微眯着双眼,口齿生津,咬动着梅干,酸出了酒窝,而后口腔回甘,酸中带甜,再美不过。

    林洛依满意的将桌上的青梅干倒入自己的油纸包中,那里面,也静静的躺着几颗青梅干。

    窗边,一个妙龄少女,吃着青梅干,赏着月影星空,满眼的星辰大海。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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