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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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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依人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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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山之中,有一个小镇,古老的像个垂暮的老者。

    古镇中,有一间小酒馆,是的,它的名字就叫做‘小酒馆’。

    寂静的小酒馆外,门口罗雀,风吹过,卷起滚滚风沙,酒馆内寥寥几张桌椅,不知是否因为门外那阵妖风,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门上那摇摇欲坠,已经辨认不清文字的招牌上,隐隐能看见一个酒字来,只是门上的风铃已不再门头上挂着。

    小酒馆内,一个面容清秀,着灰衣的年轻人在后院翻着空荡荡的米缸,许久后,才无精打采的走了出来。

    “你说,怎么就没有生意呢?”年轻人趴在柜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

    门口的摇椅上躺着一个酒糟鼻老头,正酌着一口小酒,嚼着几粒花生,没有搭理这个满脸怨愤的年轻人。

    年轻人也不求老头回答自己,自顾自的说道:“不然,我偷偷的从长生库里面拿几个破铜烂铁出去卖了?”

    年轻人刚说完这话,就立马缩起脖子,小心的看向四周,继续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我要是拿那些东西去换钱,下一秒那些换酒钱的人指不定就杀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哎,守着一个金屋却没钱花,真让人受罪,你说,这人世间的几个铜板怎么就这么难挣呢。”

    老头滋咧一口酒,似乎不满年轻人的满腹牢骚,口中吱呜不清道:“好好的一个杂货店开着,你非要改成什么酒馆,怪得了谁。”

    年轻人微怒道:“那叫杂货店吗,尽卖些元宝蜡烛的,我都说了进一点日用百货,胭脂水粉什么的,你就是不听,成天晦气,能有生意?”

    “呸,胡说八道,前一百年,这间店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也没听说过谁卖个元宝蜡烛的,能把自己饿死咯,现在倒好,开个卖吃食的酒馆还真能把人给饿死。”老头很是不满的说着。

    年轻人脸色青白交换,辩驳道:“那是以前,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了,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我们已经落伍啦。”

    老头打了个酒嗝,叹了口气道:“这还不都是你让给了那个外来的和尚,以前,谁家死个人,不烧点元宝蜡烛的,谁家办个白事,不想到我们去做个法,半个丧的?现在倒好,什么生意都没了,明明是个做白事的主,非要学别人做厨子,不知上进。”

    “我还不是看那和尚过得清苦吗。”年轻人自知理亏,但还是嘴犟道:“再说,我还不是为了给我们找条好的出路吗?”

    不过,话一说完,年轻人便愤怒交加道:“我还没说你呢,天天就知道喝酒,钱都被你拿去喝光了,还好意思教训我,你个老不死的。”

    “额!”老头又打了个酒嗝,脸色更加的潮红了,只是不知道这份潮红里面有没有另外的意思了。

    “少在那恶语先向,我这酒钱是你给啊,也不看看你那墙边的几个酒坛,都不知道空了多久了,前几天好不容易来个吃酒的,你倒好,一紧张把酒坛子里最后的酒都给打翻了。”老头说着,还忍不住使劲的嗅了嗅墙边那几个空荡荡的酒坛里散发出已不可闻的酒香。

    年轻人咬牙切齿道:“草你大爷,你还好意思说,让你去找你的姘头借几钱银子去沽点酒,你倒好,扭扭捏捏的把客人都放走了。”

    “小子,莫要乱嚼舌,我和孟大妹子那是清清白白的知己。”

    “知己你大爷,你个罗老头放屁都蹦不出一个旋律,还知己,我看你们是喝醉了滚老林子的知己吧。”

    那姓罗的老头气的火冒三丈,端着手中的酒碗,就顺势要砸了过来,年轻人一个激灵,跳出柜台,趾高气扬的叫嚣着:“你砸,砸了我立马扣你工钱,你要是个带把的老爷们,就砸死我。”

    “陆亭,你个小瘪三,气死老子了,我今天要不把你打得叫我爷爷,我就不姓罗。”罗老头最终还是舍弃了会被扣工钱的酒碗,拿着脚下的柏木凳子就冲了上来。

    “黄口小儿,吃你爷爷一凳仙人板。”

    “草,你居然一来就用大招,那小爷也不客气了,吃我沾衣十八摸。”

    “好你个野小子,居然用这么卑鄙下流的招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时间,小酒馆内尘土飞扬,哀鸿不止。

    “请问,有吃的吗?”夏日中,门口站着一个白衣袅袅婷婷,碧玉年华得女子,一束梅枝挽着发髻,牵着一匹枣红瘦马,耳鬓因汗水湿润,紧贴在凝脂般的脸蛋上,裙摆间一朵淡粉的梅花,在微风中摇动,荡漾着人心,再一看,朱唇粉面的脸颊上,在说话间显出两个酒窝。

    女子看着屋内两人的闹剧,没有离去,却明眸闪动,笑靥如花,一声轻笑,宛转悠扬的传入屋内。

    陆亭闻声而楞,正做着下流动招数的手停在罗老头不可名状的部位,还好罗老头反应迅速,两胯死死夹住陆亭的污手。

    两人闻声都停止了动作,所以,画面定格在尴尬的瞬间。

    还好罗老头迅速松开双腿,看向门口的白衣女子,定了定神,揉了下眼睛再次确认眼前的白衣女子。

    面色先是惊讶,随后变为欣喜,不过很快又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沉思,罗老头猛然将头转向陆亭,极其轻声的说了一句:“她回来了。”声音有些颤抖。

    罗老头说着的时候,清晰的看见陆亭眼眶中落出了一滴泪,砸在青石地板上,绽得支离破碎,陆亭的身躯也在微微抖动着。

    不用罗老头说,陆亭也知道她回来了,那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人,就算还没看见她的样子,自己也断然不会忘记她那独有的莺声燕语。

    可是。

    她不可能再出现了,明明她已经,为什么?这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陆亭喃喃自语,转过头去,想要看清这人,一定是别人的障眼法,一定是这样的。

    但是离白衣女子越近,陆亭就愈加的奔溃,她的眼,她的脸,她的酒窝,她的衣服,她裙摆上的梅花,还有她身上独一无二的梅香,一切都是那么得熟悉,一切都是自己每次遇见她的模样。

    可是,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那眼前的她?又是谁?还是自己搞错了?

    “你?怎么哭了?”白衣女子疑惑的看着陆亭。

    陆亭含泪而笑道:“因为风沙迷了眼,让我看得不真实。”

    陆亭伸手想要抚摸女子的脸,女子见他轻浮的举动,吓得慌忙后退,铮的一声响动,女子从马背上抽出佩剑,一个剑花,三尺青峰,吐信一般的刺出,陆亭还傻愣愣的望着女子,如果不是罗老头险之又险的将陆亭拉回身前,只怕陆亭身上会多出一个窟窿。

    “哼,看你眉清目秀的,原来也是一个登徒子。”说罢,佩剑一挥,行流水的插回剑鞘,手中缰绳一牵,带着瘦马就要离去。

    陆亭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拦在女子身前,拱手道:“女侠,刚才见你面目,忽然想起一个故人,这才有刚才失态的一幕,还请女侠不要怪罪。”

    白衣女子瞪了陆亭一眼,没有停留,牵着马与陆亭错身而过,向街尾走去,陆亭焦急道:“这个小镇只有这一家可住店的酒馆客栈,你若不住,那得百里外才有客栈了,而且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前方山林里多有虎豹,不宜夜行。”

    白衣女子身影微微一顿,看得出女子也有些犹豫,只是踌躇一番,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陆亭疾跑两步,大声吼道:“为表歉意,不管你住多久,吃住全免。”

    这回,白衣女子终于停住了,可能做了一刻钟的思想斗争后,终于还是折返了回来。

    陆亭没看见的是,白衣女子在听见陆亭说全免的时候,摸了摸怀中所剩无几的钱袋。

    纵使英雄好汉,也有为一个铜钱折腰的时候。

    “记住,本女侠可不是贪你那几两银子,只是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罢了。”说着,自己从马背上取下行李和佩剑,将马的缰绳丢给陆亭:“三斤马草,三斤豆饼,一斤麦麸,要是敢掺假,本女侠剁了你的手。”说着,白衣女侠将剑抽出三分之一以示威胁。

    陆亭连忙点头称是,赶紧将马绳交给一旁看戏的罗老头,自己点头哈腰的将白衣女子迎入店内。

    小酒馆只有两层楼,一楼是大厅,主要是吃饭的地方,二楼自然是住宿的房间,酒馆虽小,但是房间也有十余间,东南西北各三间。

    出奇的是陆亭带女子上楼时并没有指定哪间房屋,反而是让女子自己挑选,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的女子,只是觉得新奇,并没有多想。

    倒是陆亭步步试探,印证着自己的想法。

    十二间房屋,说多不多,女子也因为免费住店,并没有可以去挑选,看了下方位,便直径向东厢而去。

    陆亭在后面慢慢跟着她的脚步,看着东厢的三间房,手中不知觉间以起了汗,连呼吸都变得些许急促。

    东二房,是女子最后的选择。

    陆亭身躯抖动着,脸色煞白,险些站不稳,只好倚在护栏边,口中喃喃道:“洛依,林洛依?真是的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已经迈入房间的女子自然没有注意到背后陆亭的异常,反倒是进屋看见房内的摆设发出一声惊呼。

    “老板,你这房间的装饰很有品味啊,专门为女子准备的吗?哇,梅花诶,可惜是干的,不过还很香。”

    女子嗅着梅瓶中风干的梅枝,楚楚动人,那一颦一笑之间,让房外的陆亭有一种错觉,好像她真的回来了。

    女子满意的走过来,说道:“我就要这间了。”说完,才看见陆亭满是汗水又苍白的脸,担忧道:“身体不舒服吗?”

    陆亭强笑道:“没事,喜欢这房间就好。”

    陆亭还想多聊两句,但见女子已有关门的意思,也只好作罢,临走说了声:“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我,万死不辞。”

    看着陆亭义正言辞的模样,女子噗呲一笑道:“就你这孱弱的身体,本女侠两下就可以制服你,不过还是谢谢你。”

    房门关了,陆亭的心似乎也跟着一紧,有些疼,但又有些说不出的欢喜,陆亭转身正准备下楼,房门突然打开道:“我叫林洛依,洛花依的洛依,你可以叫我林女侠,你呢?”

    陆亭如遭雷劈一般僵立不动,不敢回头,竟是泪水的脸上,会心一笑道:“陆亭,十里长亭的长亭路。”

    洛花依,芳草楚楚,依人故;青丝谱,万里情愫,长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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